周焉。紅杏如雲。
小小說:“這一路可是趕着春風過來的,賞花賞的開心。”
玄明沒心思搭理他,一路觀察着禮王府,覺得不像是有人死過的樣子,這才稍微鬆口氣,加緊腳步往雪晴然的院子方向趕。
這一日舜華不知因何不在,只有胭脂在雪晴然房中陪着白禮。見玄明一進屋就想去看雪晴然,胭脂先笑起來:“雲王別來無恙啊。我可一輩子沒見過這樣的趣事,人家去求他他不要,人家嫁人了纔想起來。雲王,你是不是對別人家的妻妾特別感興趣?你看我怎麼樣?”
話已至此,玄明只得生生頓住腳,轉而看着白禮:“她怎樣了?”
“你想告訴本王你旁邊那個猴子一樣的黑東西就是所謂的大夫?”
小小瞄了他一眼,哼道:“你不也就和我一般高麼還說什麼。”
玄明趕緊說:“先看病要緊。禮王,有什麼話等看完了再說。”
白禮這才讓開路,吩咐侍女們懸起牀帳。
玄明到底着急,顧不上什麼禮數,先去看雪晴然了。卻見她還是他離去時那個樣子,像是一尊白色的石像。他心中又涼了涼,這樣的病,究竟要怎麼醫。
小小盯着雪晴然看了有一刻鐘的光景,然後突然毫無預兆地笑了,一邊笑一邊拍着手道:“有趣!有趣!”
玄明立時回過身:“究竟怎樣?”
“魂魄都要熬幹了,這樣下去可死得乾淨,你縱有上天入地的本事,輪迴中都再不會尋到她了!”小小爽快地說,“你想要她醒麼?其實她就算醒來,最多也只能再撐三年,那是她的壽限。”
此言無異於五雷轟頂。玄明立時轉眼去看雪晴然。白禮已經將胭脂腰間的短刀抽出來逼在小小頸上,切齒道:“你再胡說,保證會死在她前面。”
小小笑道:“三年我還是往好說的呢!再說,她既是個短命的,更難給你生出一兒半女,實在沒有一點好處,你難什麼過。這種東西就算擺在家裡都嫌佔地方。我看你還是別管她,去娶個活人的好。不
如我幫你尋個頂頂好看的女子,你將她給我帶回去煉藥——”
這時玄明走過來,將白禮的刀擋到一邊:“怎樣做,她纔會醒來?”
“你聾了麼?我都說了她就算醒來也不過是拖累人罷了——”
“我要她醒來!”玄明不顧一切地打斷了他的話,“你只告訴我怎樣她才能醒,別的都不要再說!”
小小愈發笑了:“你怕聽?”
“我不想聽,也不需要聽。就算她只有幾天好活,就算她要日日服飲淬血花,我都要她醒。”
小小眼睛亮了亮,有些驚訝地說:“那麼你告訴我,她醒了你要怎樣?”
“不關你的事——”
“我就是好奇。你不告訴我我就不幫你弄醒她。”
“……我要娶她,幫她報仇,帶她去她想去的地方,過她從小就想要的生活。”
“可是你說了會有天羅地網來殺了你們。”小小一路都在尋機會挖玄明的話,已經很清楚來龍去脈。
“我會去求情……求他們借我三年。”玄明低下頭,一步步走回榻前坐下,低頭看着雪晴然的蒼白麪孔,“等她不在了,我就三跪九叩回去領罪。比死更重的刑罰多得是,總有一樣可以賜給我。”
他的聲音變得很輕,既像是說給小小,也像是在說給自己:“那時她不在了,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聽不到,便不會再爲我落淚……”
小小呆了呆,旋即又笑起來,將最後一箭射到他心頭正中:“她夫君不會讓你帶她走。”
胭脂慢慢回頭去看白禮。白禮意外的沒有說話,而是走到榻前看了一會牆壁。所有人都只能看到他的背影,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你們先出去商量個辦法弄醒她,我要和她單獨呆一會。”他最後說。
所有人都出去。確定四周都沒有人,白禮這才嘆口氣,在牀頭坐下,小心地將雪晴然抱起來。
“狠心的東西。我們家舜華比你好多了。你都對我全沒意思,做什麼沒頭沒腦地嫁給我。明明是你和雲明那
該死的在鬧彆扭,拉我當什麼炮灰啊。把我一顆心拽過去,然後扔在地上使勁踩,這很有趣麼?我問你這很有趣麼?我就把你弄醒了不放你又能怎麼樣?最想要的東西,想了許多年了,結果意外掉到手裡,還沒等細看就碎了。你是有多恨我你要這麼玩我?”
四周靜靜的,雪晴然安靜偎依在他懷裡,比醒着的時候乖了不知多少。白禮再嘆一聲:“若真有輪迴轉生,下輩子你能不能把心分給我一點?一點點就好……你放心我是不會娶你的,你求我我都不會了。”
他低下頭,在她蒼白的額頭上狠狠親了一下,然後將她重新放回枕上,起身走到書桌前,默默取過筆墨,鋪開白紙,在紙端平靜寫下休書二字。
是夜,世子和白朝返回王宮。傳言兩人都對治兵出陣頗有見地,那朝王子自幼有周焉的將軍提點,自是正常,夜世子卻是下人身份滯留橫雲,能有如此境界着實令人驚異。然而直到此時,周焉王的態度依然是……沒有態度。
“國後,陛下到現在爲止,對世子和白朝都不置一詞,這當如何是好……”
“怕什麼。”周焉後拿起花剪,將案上花朵旁逸斜出的枝椏減去,“反正咱們世子是名正言順的儲君,又是個沉得住氣的。只要白朝一急,不怕陛下不表態。就算他面上不說,心裡也早有計較了。倒是常棣,你不肯回世子身邊,其他人都議論你呢。”
“這樣的事早有先例,人各有志罷了。”侍衛恭敬答道。
“那個用刀的侍衛……哦,就是新封的雲王,迎春節一過就不在周焉了,現在纔回來,真的只是去求藥?”
“是。聽說諸王都暗中調查過,也沒人查出有什麼不軌。只不過……聽說這事和禮王又有關係,似乎又是些兒女情長之事。”
“我還想着那個雲明若敢因爲這些誤了世子的大事,就別留着了。沒想到陛下竟會執意給他封王……”她微微一笑,又一剪下去,“陛下還真是喜歡這樣癡心多情的人啊。”
常棣瞟了一眼被她狠狠剪落的花朵,沒有應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