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飛雪漸漸了落白了地面,好像也將她那一身紅色的衣袍渲染了一般,明明暗暗。
此時相開競放的紅梅在一片雪白中,顯得煞是耀眼,但是在付顏的眼中卻漸漸模糊起來,身上已經沒有一絲暖意,透骨的寒冷已經讓她失去了肢體的感覺,麻木而僵硬。
蒼白毫無血色的臉上那雙原本紅潤的雙脣此時已經凍得發紫,咬緊的牙關帶着自然的輕顫。
而不遠處隱秘的角落,不知道男子已經站了多久,因爲帷帽的原因,看不到紗縵下的神情,但那緊握的手卻泄露了他的隱忍。
“王爺,皇上讓你回行宮”一旁的男子說此話的時候,僵硬的語氣帶着一絲彆扭的柔聲。
“鬼影,你說我這麼做是不是錯了?”男子那依舊沙啞的聲音帶着複雜的情緒“我沒想到她現在會這麼的不快樂!”
看着身前滿是自責的男子,鬼影不知道此時該說些什麼才能安慰對方,只能沉默的站在他的身後。
此時遠處的高樓上,一身明黃色將梅林中的一切盡收眼底,表情晦暗不明。
“皇上,雪越下越大,顏妃娘娘的身體纔剛恢復,現在已經跪了一個時辰了,恐怕身體吃不……”劉莽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一個冷冽的眼神生生的憋了回去。
但是他畢竟也跟了付顏好幾年,看着她這樣還是於心不忍的,剛想再次求情,就被一旁的影墨拉住了,眼神示意的搖了搖頭。
“可……”劉莽剛想說些什麼,眼角卻瞟到遠處那抹身影慢慢的倒了下去“皇上……顏妃娘娘暈了”
影墨明顯看到男子愣了,眼中的焦急一閃而過,隨即在兩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已經消失在他們眼前。
“姐姐?你醒了!”付顏緩慢而艱難的睜開酸澀的眼睛,就見翠煙和天音擔憂的神情,勉強的扯了扯嘴角,卻帶着全身都痠痛起來。
“我怎麼回來的?”她記得自己明明是暈倒在雪地裡了。
“是……是皇上送姐姐回來的!”天音小聲的說着,還不忘打探着對方的神色。
“哦!”見付顏只是面無表情的淡淡應了一聲,天音滿臉憂色的看向一旁的女子。
“顏兒餓不餓,翠姨給你熬了你愛吃的地瓜粥”翠煙雖然也是擔心的,但是也不敢直問,因爲此時付顏的反應很不正常。
“好!”女子機械般的應到,聲音沒有任何情感,眼神空洞,好像被抽取了靈魂一般。
她沒有想到送自己回來的會是冷紹炎,那一刻她甚至打算放棄了一切,就這麼死去。因爲活得太累了,儘管她告訴自己要堅持,也一直表現的若無其事,但是看到他和付夢珂那麼親暱,心還是會不受控制的疼痛。
不管怎麼樣,她從沒想過他會那麼絕情的將她丟在冰天雪地裡,現在就算是逢場作戲也不願意了嗎?
想到這裡不經自嘲的苦笑起來,既然老天不讓她死,那麼她就要活着,爲自己活着。
“顏兒,你腰上和手腕上都淤青了,我給你上藥吧!”看着愣愣出神的女子,翠煙不知道爲什麼心中總有一種不安感。
付顏沒有迴應,也沒有反駁,任憑兩人將她翻過身去,褪去衣衫,隨即一雙手在那一尺盈握的腰間搓揉。
隨着藥物揉進皮膚帶來的涼意,腰間的疼痛漸漸減輕,付顏就這樣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半夜卻總是是被噩夢驚醒,習慣性的會用手摸一下額頭,只是卻發現自己的手被環抱着,付顏瞬間警覺的睜開眼睛,雖然黑暗的視線中根本看不清男子的容貌,但是那混着龍涎香和淡淡竹香的味道她再熟悉不過。
男子霸道的雙手緊緊的扣着她的腰,略顯粗糙的掌心覆蓋在淤紫的地方,付顏此時才意識到,天音幫她擦藥的時候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那麼現在的情況是她根本就沒有穿衣服,意識到這點,付顏佯裝翻身,想遠離身旁的男子,卻被男子強硬的再次被撈了回來,她只能裝睡。
因爲她能感覺到冷紹炎現在是在看着她,一種很不好的感覺,剋制而緊握的掌心不知道什麼什麼時候已滿是冷汗。
就在她以爲對方會拆穿她的時候,卻只聽到一聲嘆氣身,隨即身體被抱的更緊,男性熟悉溫熱的體溫緊緊貼着她。
付顏此時心中雖然反感,卻不再反抗,因爲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力氣折騰了。
男子將脣貼在女子的眼角良久,聲音帶着無奈和複雜輕聲道“顏兒……不要再惹我生氣了!”
冷紹炎知道付顏能聽到自己的話,也知道她不會迴應,每次懲罰她的時候都是被她氣的失去了理智,雖然事後後悔,可是他是皇帝,又怎麼可能收回自己的命令。
當看她在雪中昏倒的時候,他慌了,一如她中劍的那次,腦中一片空白,他開始自責和懊悔,也意識到就算他再怎麼逃避,卻不懂不承認他是愛眼前這個女子的。
很久很久以前就愛上了,只是他自己不願承認罷了,一場利用,到最後竟將自己賠了進去。
可是現在……
第二天當付顏醒來的時候,身旁早已一片涼意,她甚至懷疑冷紹炎沒有沒來過,那句話是不是她的幻聽?
“姐姐?”看着坐在牀上微微出神的女子,天音端着洗漱的盆子走近。
“啊?”被驚過來的付顏,本來的迴應,她這陣子倒是特別容易走神。
“腰上還疼嗎?”天音將拎過的溼巾遞過去問道“太后讓你去一趟頤寧宮,皇上走時吩咐說如果不方便的話就回絕!”
“我沒事!”付顏擦臉的動作因爲對方的這句話而頓了頓,起身動作遲緩的穿起衣服淡淡的說道。
“聽說好像是玄大人和婉楨公主的事!”天音趕忙上前幫付顏套上衣服,一旁剛進來的翠煙臉色擔心道“顏兒這樣不行,還是不要去了,這事也不是非你不可”
“翠姨,我沒事,幫我在上點藥就好!”翠煙知道她是個倔強的孩子,索性無奈的點了點頭。
“這是?”看着天音手中的一白一青兩個瓷瓶,付顏疑惑的問道。
“這個是昨晚天大夫叫人送過來的”天音舉了一首青色的瓷瓶,轉而放下,拿起一旁的白瓶道“這個是昨晚皇上幫你擦的!”
“什麼?”付顏驚訝的看着天音,眉頭微蹙道“昨晚不是你幫我擦的藥嗎?”
“後來姐姐睡着了之後,皇上纔來”天音此時倒有些懊惱自己的心直口快“這藥也是他帶來的?”想到昨晚那熟悉的懷抱,付顏心中瞭然。
“嗯!”天音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沒有什麼過激反應的付顏,才輸了口氣“姐姐,你躺下,我幫你擦藥吧!”
“用天煞星的藥!”付顏應聲轉過身躺了下了,淡淡的說道。
不管冷紹炎這次又想玩什麼花樣,她都不會傻傻的陷進去,他最擅長的不就是在狠狠的踩躪過她之後,再故作溫柔的討好利用!
付顏苦笑的勾起脣角,說不定這藥就跟巫丸一樣!
“顏妃今天看起來氣色不是很好!”季傾城看着明顯行動有些不變的女子,虛僞寒暄道。
“謝母后關心,臣妾沒事!”付顏心中冷笑,表明卻應承道。
“皇上登基到現在,政權已經穩定,天下也恢復祥和,是時候該考慮延嗣皇家血脈的事了”待付顏剛做定,季傾城這句話,無疑是給在場的衆人扔了一定炸彈。
付顏只是微頓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目光下意識的調到主角冷紹炎身上,卻沒有想到對方也正向她看過了,四目相對,但是那雙漆黑而深邃的眸子,她什麼也讀不出。
“母后的意思是?”男子將視線從付顏那漠然的神情中收了回來,淡淡的應道。
“我和夢兒商量過了,打算辦一屆選秀,不知道皇上意下如何?”季傾城說着還不忘拍了拍坐在她身旁,明顯臉色蒼白,卻努力笑着的白衣女子。
“你也同意?”男子看着臉色十分難看的付夢珂,微蹙眉頭冷冷道“不想笑就不要笑”
“沒有,臣妾是爲皇上高興!”付夢珂嘴角一瞬間勾起苦澀的弧度,臉色因爲冷紹炎這句話更加蒼白。
他的心不在自己的身上,宮中女子再多,對她而言也沒有什麼區別。而且她怎麼可能不知道他剛纔故意問她而不問付顏的用意。
難道就因爲自己是付家疼愛的幼女,深得太后寵愛。顏姐姐不是!所以要這樣將她推到風口浪尖,用對她如此殘忍的方式來保護他愛的人嗎?
她不傻,在宮裡呆了這麼多年,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冷紹炎對付顏的情意,她……只得佯裝不知罷了!即使心中再苦,再怎麼委屈,她還是想陪着他的身邊,如今她這樣殘破的身體已經不奢望太多了!
然而冷紹炎的所爲在付顏眼中卻解讀成另一番意思。
一個帝王選妃卻問自己妃子的意思,這樣的殊榮歷史上也是沒有過的!看來真是在意!
想到這裡,心裡就像吃了黃連一樣苦澀,卻什麼話也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