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十八,許國皇帝林燁然一步一步徒步走到潯陽城外三軍營地,高聲宣告天下,罪己書,將謝耀之事公之於衆。
千呼萬喚,卻始終不得蕭曉筱相見。
在此之前,夢丞相千方百計阻擾,更是派出刺客暗中刺殺蕭曉筱,不料,百人去,無人歸。
取而代之出現的,自然是楚嬙。據說那日楚小姐綁着只穿了紅褲衩的夢丞相,出現在軍營中。
守衛的將士原本想活捉楚嬙邀功,卻不想,林燁然卻是突然出現,然後朝着楚嬙行了一禮。
天下人皆知,大聖聖安王爺,聖安王妃,地位非同一般。
見皇帝都行禮,那將士立馬叩首,恨不得把自己的腦袋埋到雪裡去。
楚嬙笑了笑,突然讓人把夢丞相倒掛在樹上,身後的暗衛立馬給她搬了椅子過來,她這才緩緩坐下,魚兒在她的腿上搭了條鑲着金絲邊的孔雀毛做的麾衣。 Www¤ттκan¤CO
“聖安王妃大駕許國,朕本應親自迎接纔是。”
林燁然人模人樣的說着違心話,其實楚嬙心知肚明,林燁然懼怕大聖,她的到來,無疑是給她了許多不確定的因素,尤其是蕭曉筱。
楚嬙掩脣笑了起來,將大聖聖安王妃的架子端了個十足。
別以爲楚小姐就真的只會上房子揭瓦,在外頭,該裝的範兒,還是得裝起來。
“陛下親自來接,那我得折壽多少年啊?這些年好不容易養生能多活幾年,沒得這一折騰,就給還回去了。”
說完,楚嬙手一伸,魚兒立馬端上一個罐子,從裡面盛出熱乎乎的牛奶,恭敬的遞給楚嬙。
楚小姐在衆人的驚詫中,優雅的伸出手,接過牛奶。
林燁然的臉色已經要黑成鍋了,他一個皇帝,可畢竟是個小國,就算是從大聖來了個臣子,他都得當祖宗似得供着,更何況來的還是楚嬙。
可畢竟身居高位久了,自然也就忘了給人行禮的滋味了。
於是林燁然直起身子,轉身坐在點將臺上上的椅子上,似笑非笑的道:“敢問王妃娘娘此番前來,是爲了·····”
“本妃不喜歡廢話,許國皇帝,你自己心中很清楚,你能坐穩這個皇位,多少人顧忌着蕭曉筱,若非如此,蕭長奕早就率領幾軍將你在大聖邊境埋伏的探子給揪出來了。你以爲,一個老弱多病的皇帝,和一個病秧子太子執政的國家,會這麼安然的度過這麼多年?”
這倒不是楚嬙誇大其詞,各個國家在周邊放密探,這都是一定的,只是林燁然似乎是格外的放心大膽,直接將密探放進了蕭長奕的軍中,這若是換了平時,奶奶的,蕭長奕必然就直接衝過來,拎起林燁然把他丟出去,讓他知道什麼叫做軍威不可觸。
林燁然沉下了臉,沒說話。
當着三軍的面,說出這些,楚嬙真是半點面子都不給他留。
“許國皇帝,簡單說,要想讓蕭曉筱出征,替你保家衛國,首先,給謝耀道歉,是必然的,其次,軍權,你若不給,便別想她出徵賣命。蕭曉筱,不是你的臣子,更不是你的玩偶。有時候,人不要把自己看的太高,太重要!!!”
說完,楚嬙便起身,魚兒立馬給她披上披風,帶着身後的暗衛,離開這軍營。
該給的下馬威,已經給了。
在楚嬙身後,林燁然的眼色逐漸深沉了下來,摻雜着狠厲的光,卻一閃而逝。
次日,林燁然便將軍權全權交給蕭曉筱,點將十萬,出征同林關。
蕭曉筱未穿盔甲,只在謝耀的房間裡磨蹭了幾個小時,最後穿上謝耀的一些白色衣裳。
陳舒不解的問:“將軍,爲何不穿盔甲?”
蕭曉筱只勾了勾脣角,卻並未說話。
穿盔甲上陣殺敵,那就是大聖的將軍,蕭曉筱。
如今上陣殺敵的,不過是蕭曉筱,一個只想找到謝耀的蕭曉。
天降大雪,這一日,潯陽城街上人都很少。
蕭曉筱騎着駿馬,並未坐在馬車裡,楚嬙緊隨旁邊,時不時讓魚兒去捏個雪球丟着玩,十萬大軍,隨着他們出了潯陽城,漸漸的走遠。
行至潯陽城外十里處,突然,看見一人,站在風雪中,身上穿的很淡薄,素衣而立,眉目清淺,臉色有些蒼白。
楚嬙一笑,突然手一揮,道:“停,原地修整。”
說着,楚嬙便朝着隊伍中間的馬車那邊去了。
蕭曉筱皺了皺眉,卻還是下車,朝着那人走去。
“陛下今日還真是起得早。”
充滿嘲諷的語氣,蕭曉筱以前雖然也頂撞,可卻沒這般赤裸裸的厭惡。
林燁然的鼻尖通紅,微微側過腦袋,掩脣輕咳了起來。
“陛下這若是凍個好歹出來,估計就有人,帶着人就去圍堵我了。沒事陛下早些回吧,您是高高在上的皇帝,穿着平民百姓的衣服,總歸不合適。就跟烏龜穿了青蛙的衣服似得。不合適啊。”
話說完,蕭曉筱這才反應過來,他麼的,一個沒留心,把自己也罵了。
可是話已出口,再也沒有反悔的餘地了。
林燁然有些淒涼的笑了笑,感慨道:“你我之間,就一定要這麼說話?”
明知道林燁然是什麼意思,蕭曉筱卻偏偏故意道:“那陛下的意思是,我還得跪着跟您說話了?”
話音一落,突然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我說,這大雪天的,你擋着路,不太好吧?林燁然,你是皇帝,別做些讓我都覺得丟人的事。追女人這檔子事,你做不來,也根本沒必要做。夢語不都追在你身後多少年了嗎?”
林燁然的臉一會青,一會紫,就跟調色盤似得,也看不出來,到底是被凍成這樣,還是被怎麼着了。
“蕭曉,如果,我不是皇帝,我可以像他們一樣守護你,你願意,給我一個機會嗎?”
這樣卑微的話,聽着總覺得跟皇帝要改行乞討了似得,蕭曉筱有些不自在的聳聳肩,嘿嘿一笑,道:“陛下應該知道,這不可能。我蕭曉筱這輩子雖然沒心沒肺,但是,喜歡上了就是喜歡上了,我喜歡謝耀,無關乎生死,無關乎他是誰,皇帝也好,百姓也罷,喜歡的就是他謝耀。陛下你不管你當不當皇帝,不喜歡,誰都不能勉強我。”
蕭曉筱,從來都是敢愛敢恨,欠了債就還,搶了劫絕不跑。林燁然得到自己的答案,不怒反笑,“我從不後悔自己做的決定。我身上的並,早就知道,謝耀要救我,就得以命換命,我故意沒有告訴你,蕭曉,你恨我也好,殺了我也好,我只是想,能多活一陣,多看看你,僅此而已。”
“恨你?浪費時間跟精力。至於殺你?你的命,都是謝耀換回來的,我殺了你,不等於殺了謝耀?你當我傻?”
蕭曉筱挑了挑眉,表情沒有絲毫起伏,林燁然如今與她而言,根本就引不起半絲的波瀾。
“我記得,那年我出征之時,走一步,扭頭看一次,期望可以看見你出現在城牆之上,或者,是來送行,可惜,直到我走上戰場,都沒能等到你。躺在血泊中的那一刻,我以爲,自己死定了,最後很想看你一眼,就一眼,可是,上天終究是不給我這個機會。我記得你的一顰一笑,記得你每次擡槍揍人時總喜歡眉眼上挑,記得很多,可惜,那都是記得,我以爲,再也看不見····”
瞥了眼蕭曉筱,林燁然繼續道:“直到,我再次醒來,我想告訴你,我還活着,可我處境艱難,許國太子,豈是那麼好當的?我左右,無人可以信任,即便是葉子洲,當初也是在考研我,若我不足他傾力相助,便是廢子。所以我選擇去找你。蕭曉,你是否,也曾對我有過那麼一絲心意?我聽聞,你嗜酒成性,皆是爲了忘懷我死去的悲傷,我聽說,你不喜男人親近,也是因爲覺得心中對不住我,我還記得····”
“陛下,同情,愧疚,與男女之情無關。若是一隻阿貓阿狗,我也會愧疚的,所以,你別再這肉麻了!從今日起,我蕭曉筱欠你的,還清了,你的生死,許國的興衰,與我蕭曉筱無關。或許我早就應該跟你說明白,從謝耀來找我的那一天開始,我的行,早就不在潯陽了。”
蕭曉筱說完這番話,轉身離開,那倔強的背影,如同林燁然第一次見到蕭曉筱時一樣。可是,她身上,沒有穿自己給她準備的盔甲,卻穿了謝耀的素衣。
其實,他早就輸了。
他該慶幸,幸好謝耀不知道這些,否則,他根本不可能讓謝耀爲自己做到這一步。
“蕭曉筱,若你找不到謝耀,若他,死了,你會回潯陽嗎?我可以不娶夢語,不娶任何人。只等你,只愛你,只護你,一生一世。”
見蕭曉筱的身影越走越遠,林燁然頓時急了,朝着蕭曉筱喊道。
可那聲音,終究沒能讓蕭曉筱停下腳步。
天地間,大學紛飛,隊伍繞過他,繼續前行。
蕭曉筱一路緊緊的摸着自己懷中的一株當歸,其實從那日起,她就該跟謝耀說清楚的。
可能他們沒人知道,這一路的點點滴滴,都有人字字記錄,傳到了同林關,那個銀面男子的手裡。
男子看着密報,一臉的不悅,問道:“許國的皇帝怎麼還不娶妻生子?身子不好,還敢惦記女將軍?膽子挺肥!謝林,去,繼續加緊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