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那日謝耀在花圃的那一出後,謝子畫倒是安分了許多,每日裡房門都不出了,安安靜靜的在屋內靜養。只是偶爾傳個話,說是想要見一見謝耀。
謝耀雖不願,可終究不是那種無情無義的人,偶爾前去見見。
這一日,謝子畫派人傳話來,說是腹痛難忍,請謝耀過去瞧瞧。
可趕巧了,謝耀出門了。
蕭曉筱一聽,腹痛?肯定是月事來了。
於是讓人準備了不少草木灰,扛着一袋子的草木灰,就吭哧吭哧的去找謝子畫。
說起來,謝子畫這排場,真的是不小。
人未到,這三個美婢倒是先來了不說,這人來了,住的院子,裡裡外外都有人守着。
蕭曉筱就納悶了,她這蕭府一無財產二無良家女的,老弱病殘倒是有倆,謝耀跟蕭止,一個弱,一個老。
當然,這一袋子的草木灰也不是說着玩的,蕭曉筱很是費心的,據說是她一年的用量。
所以當蕭曉筱扛着一袋子的草木灰出現在謝子畫的小院的時候,三美婢驚呆了,一個個的下巴都要驚到地上了。
然而,蕭曉筱只是撇了撇嘴,沒好氣道:“看什麼?女人腹痛難忍,都需要這玩意。”
說着,幾個閃身,繞過了三美婢,扛着草木灰走了進去。
心裡一邊還鄙視着,這三美婢看起來功夫不算差。就是不太靈活。估計是胸大,腿長,腦袋小不好使的緣故。
不過,話說回來,她蕭曉筱什麼時候淪爲在自己家還得這樣跟做賊似得闖進來?不過她倒是發現,自己似乎還挺有天賦做賊的,採花賊。
這謝子畫,怎麼也能評個二等病殘美人,要不是這一聲的病怏怏的氣息,倒是挺招人喜歡。
還是說,現在的男人都這麼有病,喜歡這樣的病秧子?
一進門,就聽見謝子畫的呻吟聲,蕭曉筱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一副少兒不宜的畫面,那日醉酒後與謝耀,可不就是在屋裡翻雲覆雨發出這種讓人臉紅心跳的聲音麼?
推開門,謝子畫剛叫了聲阿耀,就看見蕭曉筱扛着一個麻袋進來,頓時氣得臉都白了,指着蕭曉筱,維持着柔弱的聲音問道:“阿耀呢?怎麼是你?”
得,自己這好心的來送草木灰了,還不受歡迎。
蕭曉筱癟癟嘴,將一袋子的草木灰擱在地上,拍了拍手,自顧自的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這纔不緊不慢的回答:“我尋思着,女人月事,男人來了也幫不上什麼忙,所以就自己過來了。”
可這話,在謝子畫的理解中,卻變了意思,以爲蕭曉筱是不想讓謝耀見自己,故意的。
當即眼眸瞪圓,狠狠的瞪着蕭曉筱,沒好氣道:“你竟是如此歹毒,我自小體弱,如今跋山涉水前來潯陽,你竟還刻意爲難?”
爲難?
蕭曉筱懵逼了,自己怎麼就爲難了?
她不過就是抱着看看謝子畫來月事的時候是個什麼狀態,純屬好奇心,這纔過來的。
看着這姑娘,一天到晚都跟來了月事似得,這真的來了月事,蕭曉筱好奇,也是正常。
不過,這謝子畫無端的就給自己扣上這麼一個帽子,蕭曉筱可不幹,當即便拍了桌子,起身囂張道:“姑奶奶的男人,也是你說見就能見的?”
“蕭曉筱!!你!!如此市井潑婦之姿,阿耀不過是一時新鮮,你這樣的,也不可能被納入謝家族譜!!!”
論氣人囂張的本領,在這潯陽城,蕭曉筱認了第二,就沒人敢人第一。
可謝子畫倒好,初來潯陽城,也不打探清楚蕭曉筱已經囂張到了什麼地步,偏生還要與蕭曉筱明面上對着來,自然是沒什麼好果子。
“美人,我瞧着你身子弱,不欺負你,可你也不能這麼說話吧?市井之姿?指的是潑婦?一時新鮮?這掰着手指頭算起來,新鮮勁,應當也過了吧?美人,你要是養病呢,就好好的在我這養病,別嗶嗶,別折騰,咱們都輕鬆。你要是存心的想鬧事的話,姑奶奶我奉陪便是!!!”
謝子畫最大的錯,有三點,很致命。
第一,誤以爲謝耀不過是沒接觸過蕭曉筱這類的市井潑婦,哦,不,是還有些姿色和膽識的市井潑婦。雖然否定了蕭曉筱,可畢竟當初大聖之亂的時候,蕭曉筱可是女兒之身代父出征的,一時流傳爲佳話。
第二呢,謝子畫對自己的美貌太過自負,可謝耀是找媳婦,又不是照鏡子,更何況,這謝子畫雖然長得不錯,可身子長久不好,沒了生氣,平白的就不那麼出衆了。
第三,就在於這是蕭曉筱的地盤,她以爲,自己還是在謝家,呼風喚雨,還有謝耀撐腰。
在這裡,蕭曉筱要被人給了氣受,謝耀不親自遞點鶴頂紅過去給蕭曉筱都算是阿彌陀佛了,還指望着謝耀能良心發現給她撐腰?
姑娘,洗洗回家睡吧。
蕭曉筱說完這句話,立馬又恢復自己一副地痞無賴像,一隻腳踩在凳子上,態度很是囂張的道:“謝耀今日出去辦事了,並不在府中。我不過是過來看看,對你一個身體孱弱的人,還不至於動手。姑奶奶我可是有原則的女人。”
有原則?
這話蕭曉筱也就自己說着聽聽笑一笑,誰不知道她蕭曉筱做事無厘頭不講規矩的?
謝子畫的眸子冷了下來,就這樣一個瘦瘦弱弱的美人,端坐在牀上,靜靜的盯着蕭曉筱,“謝家主母之位,蕭曉筱,你要爬上去,根本不可能。德與才,你有什麼?琴棋書畫你懂麼?詩詞歌賦你涉獵過麼?算賬持家你會麼?你整日裡舞刀弄槍的,即便是到了謝家,難不成還要阿耀事事爲你操心?你,羞不羞?”
德才兼備?
琴棋書畫?
詩詞歌賦?
我擦,這確定是娶媳婦?
蕭曉筱腦袋都大了,這些東西,都是跟她不沾邊的。
若是說什麼武學跟領兵打仗,她倒是很熟悉。
可持傢什麼的,她沒天賦,也不想有天賦。
然而,不過是一晃神的功夫,蕭曉筱就明白過來,謝子畫這廝,就是在故意的打壓她的積極性,就是故意的!!
嘿喲,怎麼她蕭曉筱看上個男人,沒有什麼小妾歌姬小三胡鬧什麼的,反倒是來了個只會講死理的表姐?
怎麼覺得跟楚嬙話本子裡的不太一樣呢。
謝公子要是此時知道蕭曉筱腦子中所想的東西的話,估計也得後悔自己曾經那麼捧鳥巢的場了。
“那個,美人,我跟你解釋一下。首先,姑奶奶我不稀罕什麼謝家主母的身份。其次,你說說你一個豪門大小姐,不是應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麼?千里迢迢的跑來潯陽城,就是爲了和姑奶奶我講理的?你累不累啊?”
“哼,你?我還不放在眼裡。阿耀是謝家的家主,你以爲,他的終身大事,是自己可以決定的麼?三族侍跟隨我同來潯陽,你覺得,是因爲我?不是,是因爲,謝耀,要動用族中隱藏的力量去做一件事,我不過是順便前來探查,外加,讓他看清楚,到底誰纔是最適合謝家的主母的人!!!”
話說到這,其實蕭曉筱是很生氣的,什麼謝家主母?
能當飯吃麼?
這個身份,能賣錢麼?
如果可以的話,她就問謝耀要了這身份,轉手賣給謝子畫是不是更划算?
可最讓蕭曉筱氣憤的是,謝子畫一口一個謝家主母,那又置謝耀於何地?
當家主母,當家主母,要都是謝子畫這德行,那謝家就算有一百個謝耀,也早晚得玩完。
“美人,跟你說句實話,什麼勞什子謝家主母,姑奶奶我,根本就不放在眼裡。與你而言,要的是謝家主母的位置,或者貪心點,是謝家主母的位置跟謝耀,可與我而言,我要的,是謝耀,是這個人,無關乎什麼謝家還是褻褲家,都是一樣的,只要是謝耀,就成。“
蕭曉筱的話雖然粗鄙,但是卻成功的讓謝子畫狠狠的噎住了一把。
試想,任何人被人拆穿了,都不會很高興,謝子畫這樣把面子當做生命的女人,自然也是。
當即就嘲諷的笑了起來,指着蕭曉筱,“蕭曉筱,你自認爲,你配得上阿耀嗎?你肚中無半點墨水,只知道舞刀弄槍,阿耀文學武識,都是佼佼者,且醫術橫行天下,更有謝家做後盾,你有什麼?你覺得,這樣的你,不是高攀了阿耀,是什麼?”
原本蕭曉筱真的是個好心,想要來送點草木灰,女人嘛,這個時候,脾氣不好,她蕭曉筱也是不講理的人,只不過有點蠻不講理罷了,但是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謝子畫非要把話說得這麼的缺心眼的地步,也就怨不得蕭曉筱不耐煩了,當即便將草木灰一腳踹到了牀邊,與牀相撞,發出一聲悶響。
這一腳,蕭曉筱是用了內力的,頓時牀一陣,謝子畫原本就瘦弱,被這麼猛地一震,頓時一頭栽了下來,不偏不倚的,剛好栽在草木灰上。
“噗嗤···唔。”
剛笑出來,蕭曉筱就立馬把嘴巴捂住了,他喵的,不能亂笑。這種事情,得偷偷的笑才行。
然,不過一眨眼的功夫,謝子畫還沒從草木灰上面擡起頭,蕭曉筱又很不給面子的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哈哈,美人,你這是要把臉當屁股使麼?別急,我還沒找人給你把棉布送來呢,到時候貼在臉上還是頂在頭上都隨你意!!”
“你!!!蕭曉筱!!!”
“哎,在呢,美人,你知道姑奶奶是以什麼心態來見你的麼?”
謝子畫永遠都猜不到,蕭曉筱這樣粗俗的女人,竟然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
“可憐人。你依附着謝耀而活,你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更不知道,謝耀想要什麼。草木灰,我是真心拿來給你用的,只是,我蕭曉筱最恨別人,跟我裝。你懂什麼是裝麼?就是笑裡藏刀。美人,你到哪裡,沒人有資格管你,但是你要知道,我蕭曉筱,可不是一般的女人,我最擅長的,與你們後院女人的心計不同,我擅長,拔刀相向。”
所以潯陽城的人說她彪悍。
在她眼裡,自有一套區分好人跟壞人的標準。
像是謝耀,像是楚嬙穆澤羲,她所看到的,就是人性的那份真誠。而最見不得的,就是人性的欺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