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穆元祈從去楚相府中的東西被盡數退回之後,穆元祈也傻眼了,整日裡上朝,批奏摺,陪穆錦西。
直到秋試前一日,爲了感受一下大聖學子們參加這種三年一次的秋試的氛圍,穆元祈決定,微服私訪。
換上了一聲耀眼顯擺的紅色長衫,穆元祈拎着小德子就出宮了。
“小德子,你出門前,洗澡沒?”
小德子擡起自己的衣服聞了聞,委屈道:“陛下,奴才特地洗了三遍,這纔出來的。”
“哦,是那邊的臭豆腐啊。”
穆元祈低低的笑了兩聲,率先邁着自己的大長腿往前走,絲毫不考慮身後的小德子的那雙站着跟蹲着似得腿兒。
安雀巷,是一條有故事的巷子。話說,京城搞對象的有錢人家,都喜歡往這地兒湊,買個定情物,或者直接滾牀單,都方便。出了這巷子,不遠處就是花街柳巷,裡面的姑娘,唔,都是楚嬙喜好的類型。
“小德子,你說,本公子要是在這給他買個禮物,親自送過去,他是不是,就不生氣了啊?”
穆元祈停在一處首飾鋪子前,看着那鋪子。
小德子嚇得腿都軟了,小心翼翼的拽了拽穆元祈的袖子,“爺,這,這裡面賣的,都是女子用的東西,您,您若是給蘇公子送這裡的東西,想必蘇公子隨手拿起那銀簪,都能插死您!!!”
是哦,穆元祈垂下腦袋,開始琢磨起來,送簪子,不大適合,哪有女子用簪子的?蘇景若是一個氣憤之中,真的拿簪子扎死自己,那就得不償失了。
想了想,穆元祈立馬調轉方向,離開這個地方。
“送什麼呢?送玉的話,他會不會覺得我看上他妹妹蘇玉了?送劍的話,看着他那副模樣,估計擡都擡不起來,不然送褲衩吧?嫂嫂說,紅褲衩吉祥——“
“陛下,您若是送褲衩,明日,就看不着太陽了。”
小德子幽幽的提醒道,紅褲衩?虧得陛下想的出來。其實這事,還得怨楚嬙,當年送了穆元祈紅褲衩,說是吉祥,以至於穆元祈至今都沒有意識到,送褲衩,是件多麼猥瑣的事情。
由此可見,猥瑣是有傳承性的。
穆元祈點點頭,想了想,覺得蘇景那種整日裡穿的素淨的人,也許不喜歡紅的。
真琢磨着呢,突然,視線一瞟,看到一旁賣泥人的,花花綠綠,大大小小,甚是可愛。
本來穆元祈就小孩心性,一看見泥人,頓時就樂了,兩步走過去,道:“老闆,買一個泥人。”
“公子啊,我這泥人,都是一對一對的,哪有單買的?”
穆元祈再仔細一看,可不是麼,都是成雙成對的,老的小的,醜的美的,模樣百態,姿勢各異。
挑了一對最醜的,小德子付了錢,主僕倆人一邊走,一邊欣賞着醜的要瘋的泥人。
“爺,您這,也忒醜了吧?”
蘇公子看了,能喜歡嗎?
可穆元祈卻完全不這麼想,這對泥人雖然是最醜的,可姿勢卻是最讓人心中心中震撼的,牽手,對望。
走着走着,馬上就要走出了安雀巷,突然,身後傳來一陣熟悉的對話聲。
“蘇哥哥,你看,這對耳環好看嗎?羅兒若是戴上,像不像新娘子?”
被喚作蘇哥哥的那人,皮膚細嫩,長相清秀,淡雅安靜,嘴角含笑,看着身邊的女子拿起一對紅色的耳環。
“蘇哥哥,說好的今日你來陪羅兒,難道蘇哥哥不打算給點建議嗎?”
蘇景瞟了眼樓羅兒,從小攤上拿起另外一對淺色的耳環,道:“你更適合這個顏色的,紅色太豔,太過張揚。”
樓羅兒似懂非懂的揚起腦袋,問:“蘇哥哥不喜歡紅色?”
蘇景沉默了片刻,沒說話,亦沒有反對。
拿着泥人的穆元祈,就站在兩人不遠處的地方,靜靜的聽着這一番對話,聽見紅色的時候,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突然嘲諷的勾起脣角笑了笑,將泥人狠狠的朝小德子懷裡一摔,自己轉身就走。
“哎,爺,爺,您走慢點,奴才跟不上啦!!!”
主僕二人沒注意,身後的蘇景,視線突然轉了轉,扭頭瞟了眼穆元祈離開的方向,面無表情,嘴角的那一絲笑意,第一次消失不見。
自古逛青樓者,有三個原因:一剽,妻妾,不如妓。二,應酬,無應酬不男人。三顯擺,爺有錢,沒地花,來散錢的。
穆元祈來青樓,只因爲心情不好,走到哪裡,都覺得能看到蘇景。一轉眼的功夫,趁着小德子不注意,便竄進了一家青樓中。雖說穆元祈這是逛青樓的,可一路上,各種美女,看都不看一眼。
“嘖嘖,這位公子,是不是不喜歡姑娘?”
老鴇話剛說完,穆元祈便砸了個酒杯,直心疼的那老鴇心都碎了。
“放屁!!!老子不喜歡女人,難道還喜歡男人不成?”
朝着那老鴇吼了一通後,穆元祈才發現,自己的態度不大對,可想了想,這火氣,到底是從何而來呢?
這兩日,他似乎很容易發火。
唔,估計是最近天兒乾燥,所以上火了吧。
老鴇被穆元祈嚇得臉上的粉唰唰的往下掉,都能和麪了。
“是是是,公子喜歡姑娘,喜歡什麼樣的姑娘啊?媽媽我這就去給公子您找!!”
穆元祈皺着眉頭,仔細想了想,突然笑道:“不像是姑娘的姑娘。”
不像是姑娘的姑娘?這難度有點大啊,她這裡的姑娘,都是如假包換的姑娘啊。
“沒有?這都沒有?那行吧,你去找兩個安靜點的,優雅點的。”
於是,在一炷香後,穆元祈所在的房間,是這樣一副畫面,兩美人,端坐在穆元祈前面,不能說話,不能靠近,不能有任何動作,只能當擺設。
穆元祈有一口沒一口的品着小酒,時不時的冷笑兩聲,也不罵人,也不發火。
“公子,要不奴家給您按摩吧?”
其中以纖細的美人實在是坐不住了,畢竟穆元祈長得又好,穿的又好,非富即貴,她可不想錯過這機會。
穆元祈瞥了他一眼,突然警惕道:“做什麼?想非禮本公子?”
那美人臉上一紅,非,非禮?
“你要是敢非禮我,或對我有非分之想,都可就叫人了啊!!!”
美人咬着脣,臉氣的通紅,想要罵人,卻又不知道該怎麼罵,想要發火,可卻沒什麼可發的。於是乾脆一起身,憤憤的轉過身,一撅屁股,走人。
另一美人看了看穆元祈,又看了看離開的美人,突然勾起一抹我懂你的笑,緩緩起身,道:“公子,別忘了,我倆的賞錢。“
說完,便也撅着屁股跟了出去。
屋子裡本來就安靜,此時人一走,穆元祈突然發現,自己又是一人了。
看來,花錢找人陪,都很難啊。
“陛下來這種地方,何以又將美人趕走了呢?”
越是不想見到誰,偏生那人就越是要出現在你面前。穆元祈一口酒飲下肚,剛準備叫喚叫一聲太難喝了,這麼辣,一擡眸,便對上蘇景的眸子。
蘇景的眸子很清澈,很黑,溫柔與堅毅並存。
“蘇公子也喜歡這種地方?喜歡我幫你叫兩個姑娘?”
說着穆元祈還真的招招手,似乎真要幫蘇景找姑娘似得。蘇景竟是也不拒絕,臉上的那抹笑,若有若無,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穆元祈,嘲諷道:“明日秋試,陛下也是來尋紅顏知己許個諾言的嗎?”
大聖的學子,多數有結交紅顏的習慣,每逢秋試,對紅顏有意思的,就許個諾言,我中了狀元,娶你當媳婦啦等等。
“許諾?朕是天子,無需秋試,更無需許諾。樓羅兒是朕的外甥女,你若是真心喜歡,朕許是還能爲你安排一門婚事。”
乍一聽婚事二字,蘇景哭笑不得,“陛下,草民與羅兒翁主只是——”
“你無需解釋,朕也是這個年紀過來的,被人看上,是常事,不必緊張。羅兒長得不錯,身材弱了點,可終究會長大的,所以你也別太着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整句話裡,蘇景就聽清楚了一句話:被人看上,是常事。至於後面穆元祈又說了些什麼,她一點都沒聽懂。
“陛下倒是說說,曾被人看上過?”
穆元祈愣了,曾被誰看上過?那個,當初撿了只小母狗,整天纏着他,算麼?
想了想,穆元祈又覺得,這麼跟蘇景說,肯定得被笑話,於是便揚起自己高貴的頭顱,得意道:“那還用說,自然是你妹妹蘇玉啦!!!”
瞬間,空氣似乎都靜止了。
蘇景沉默半晌,將信將疑道:“是麼?蘇,玉,看上陛下了?”
穆元祈清了清嗓子,伸出手指頭,比劃了一下:“你妹妹臉皮薄,自然是沒有說破。不過你放心,時隔兩年,朕都忘了你妹妹長什麼樣了,哪會在意這些呢?”
“是麼?倒是草民多慮了。”
蘇景起身,冷冷的掃了眼穆元祈,深吸一口氣,轉身離開,走了幾步,突然又扭過頭來,笑着看着穆元祈,“明日秋試,陛下還是早些回宮的好,若是在這裡,與哪些學子撞上了,讓他們提前得見陛下真容,就不好了。”
直至離開,蘇景雖然心中莫名的有些不高興,卻還是提醒着穆元祈。
當今皇帝在青樓,跟考生遇上,這種事,說出去,總會被人詬病的。蘇景想着,自己既然未來的身份早已確定,就當學着剋制自己的脾氣,該提醒的,還是要提醒的。
穆元祈怔了怔,突然有些沮喪的起身,跟在後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