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楚嬙磨磨蹭蹭換完衣服的時候,天都已經暗了下來。整個相府都被昏黃的宮燈照着,突然有種別樣的感覺,竟讓她一下子愛上了這種夜中昏黃的光亮的感覺。
用過晚膳,穆澤羲不知道突然發什麼神經,竟然讓楚嬙在相府住一晚再回去,這倒是樂壞了楚嬙,只覺得穆澤羲這貨的腦袋似乎是開竅了些,難得能這麼體貼。
只是瞧瞧楚相,黑着臉,瞪着楚嬙,鬍子一吹,一句熟悉的話又吐了出來:”沒出息的東西!!!還不給我滾進來。”
楚小姐也懶得跟楚相鬥氣,屁顛屁顛的跟了上去。
魚兒無奈的瞅着自家小姐那狗腿子的樣,哦,不,聽話的樣子,頓時恨不得一巴掌把自己拍暈過去看不見這一幕纔好。
小姐啊小姐,王爺還在這呢,您怎麼就不能矜持一些呢?怎麼就這麼——·不忍直視呢!!!!
很可惜,魚兒姑娘內心的咆哮楚嬙是聽不到了。
穆澤羲嘴角銜着一抹笑意,暖暖的,跟一杯溫水似得感覺,看着楚嬙消失在門口的背影。
“明日早些將你家主子喚起來,別再睡過了。”
穆澤羲的笑意一收,似乎剛纔那不過是錯覺一般,恢復了那副冰冷的模樣,拽的跟二五八萬似得丟下這句話就走了。
魚兒還沒反應過來,王爺這是怎麼了??怎麼感覺不太對勁?難道王爺已經對小姐絕望了嗎?魚兒姑娘越想心中越是憂傷,恨不能把楚嬙塞回去再重新教導一遍纔好。
見穆澤羲要走,魚兒急忙福了福身子,”恭送王爺。”
書房之內,也是幾盞昏黃的宮燈照着亮,柔柔的光線打在一旁的書卷上,泛出一種特有的書香氣來。
楚相沉着臉,嘟着嘴坐在書案後,楚嬙一進來,當頭冷喝一聲:“沒出息的東西給老子跪下!!!”
楚嬙嚇了一跳,拍着胸口,不滿的望着楚嬙,這老頭子,真是年紀越大脾氣越大,要是自己再有個心臟病什麼的,得,您老人家直接找地兒去哭吧。
但是想了想,楚嬙還是老老實實的跪了下去,頓時一陣冰冷刺骨的寒氣便從膝蓋處侵入整個身體。是了,如今尚是二月的天氣,怎麼能不冷呢。
楚嬙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可憐兮兮的摸了摸鼻頭,心中甚是想哭:白天被穆澤羲拽着下跪,大晚上的剛吃完飯又要下跪。她今天肯定是時運不濟!!!
可是,不是說,一般離家出走的人,若是三兩天回來,定然會被一頓懲罰,因爲家人很生氣,還不到擔心到死的地步。然而若是離家出走長達一兩個月,那回來的時候都是親人相見,淚眼汪汪的,怎麼到了她楚嬙這來,從頭到尾就沒見到半滴的眼淚?哎,真是人與人之間的差別啊!!以後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她再也不信了。
“你知錯了嗎?”
楚相的聲音喚回了楚嬙的神思。她也是大膽的了,想敢在楚相眼前兒走神的人,她楚嬙只怕是第一個了。然,楚相也並沒有生氣,只是目光微微的沉了幾分,心中無奈的嘆了口氣。穆澤羲早就來信說明了一切,還說楚嬙差點丟了性命,楚相就算再怎麼生氣,也不忍心了。
楚嬙點頭,認真的點頭,特別有誠意的點頭“知錯。爺爺,我知錯。”
那就怪了!!!
這點小伎倆,楚相閱人無數,又怎麼會看不出來?當下便冷嗤一聲:“把你對付六王的那套把戲收起來,你當老子是吃素的?”
“怎麼會呢,爺爺,您怎麼看都不像是吃素的啊!!!”
楚相年過七旬,如今的身材不算胖,但是也算是圓潤,乍一看有點像是壽星老爺爺。楚嬙忍着笑,繼續道:“爺爺,都說子不教父之過,我爹不在,那就是爺之過了。這事,您不能怨我。”
楚相挑眉,哦了一聲,反問:“這麼說,你還有理了?”
他倒是不知道自己的孫女幾時變得這麼有出息了,還能說出這一堆的大道理來。
楚嬙正經的跪好,又認認真真的給楚相磕了三個頭,擡起頭時,腦門上都是一片紅色。楚相一驚,差點就撞開書案站了起來。這時,楚嬙緩緩開口了:“爺爺,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資格叫您一聲爺爺。或許您也感受出來了,我與之前的大不同。其實,我是從另外一個世界過來的,佔了您孫女楚嬙的身體,這話聽着可能不太能夠讓人相信,其實要不是發生在我自己身上,我也不敢相信。您看吧,自打我來了之後,就總是惹您生氣,還總是惹禍,這次離家出走,下次沒準就做出更不得了的事了。”
說完,楚嬙的腦袋已經快埋到了地上去了,這種被人審視的感覺,真他孃的不爽。但是,早晚都是要說清楚的,還不如早點說清楚的好,反正就是自己錯了。自己混蛋,佔了人家的身子。自己混蛋,竟然還傻兮兮的承認了?
唉呀媽呀,楚嬙,你這腦子肯定是泥巴裝吧,怎麼能蠢到這種地步。“
“沒出息的東西!!老子打死你!!!”
突然,楚相從書案後一躍而起,操起一本書朝着楚嬙就砸了過來。
楚嬙一驚,急忙偏過腦袋躲開,叫喚道:“爺爺,您不至於生氣到要殺人滅口的地步吧?”
臥槽,這,這啥書??啥玩意??孝經??
爺爺,你肯定是故意的!!!好端端的怎麼隨手就操起一本孝經砸過來了??
楚嬙撿起地上的書,剛擡起頭,又是一本書啪嘰一聲,正中楚嬙的漂亮小臉蛋。楚嬙頓時哭死的心都有了,癟癟嘴,嚎啕大哭道:“爺爺,把我砸毀容了,這破地方有地方能整容的嗎?您就不能換個地方動手啊?”
真是的,怎麼招招朝着臉來?女子的臉是多麼的重要爺爺您不知道啊???楚嬙恨不得能夠立馬給楚相講清楚,士可殺,可辱,不可打臉!!!
楚相冷嗤幾聲,站起來,指着楚嬙的鼻子大罵:“老子怎麼會生出你這種沒出息的東西!!!!臉都叫你給丟盡了。難道老子的孫女老子會認不出來嘛?啊!!!你當老子跟你一樣蠢的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啊!!!!沒出息的東西!!!”
果不其然,最後一句,楚相還是習慣性的帶上了這一句沒出息的東西。
可是,正是楚相的一句話點醒了她,是啊,她還真是夠蠢的,連自己到底是誰都不知道!!
她是楚嬙!!她就是楚嬙!!!
腦中堵塞的地方突然間跟開了閘似得,一下子通順起來,楚嬙心中的一個疙瘩也瞬間解開了。這種感覺,就跟你便秘多日,終於有一天你拉稀了一樣的感覺,一個字,爽!!!!
楚嬙想清楚了這一點,立馬就不客氣了,從地上爬起來,屁顛屁顛的跑到楚相身邊,把楚嬙往褥子上一按,雙手便開始在楚相的肩頭捏了起來:“爺爺,我說您都這麼大的歲數了,怎麼還幼稚的跟小孩一樣?天天的把沒出息的東西這幾個字掛在嘴邊,老實交代,是不是因爲覺得我現在出息了,所以不想讓我翹尾巴故意說得?”
“放屁!!!就你這德行?也就六王能勉強的看你一眼!!!”
扯着扯着,楚相就扯到了穆澤羲這來。其實楚嬙也不意外,有些事,她雖然看着不過問,不在意,卻並不代表不知道。
楚相嘆了口氣,悠悠的道:“說吧,容氏那女子,你是如何看待的?”
容淺?問這麼做什麼?
楚嬙乾巴巴的砸吧砸吧嘴,“爺爺,說真的,我覺得這不關我的事。容淺該過自己的就過自己的,跟我有半毛錢的關係?我好端端的管她做什麼?”
“恩,好。那你可還記得,容氏賜你的那一刀?”
楚相滿意的點點頭,對楚嬙的回答顯然還是比較滿意的。
容淺給自己來的那一刀,楚嬙不恨她,只是怪容淺那貨,真是——太要命了,你說你要麼就直接把自己捅個沒意識了多好?她倒好,把自己捅了個半暈不暈的,愣是疼的她到最後受不住了,暈了。這不是給自己找罪受嗎?
想到這,楚嬙點點頭,長嘆一口氣,“爺爺,其實我覺得這姑娘挺愚蠢的,柔弱裝的了一時,裝不了一世。她一個質子公主,若是當真那麼柔弱,又怎麼能在皇宮那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活那麼久?看出她的真面目,不過是一個世間問題罷了。
所以說,女人啊,何苦爲難女人,早晚得把自己搭進去。
“這些事情,是六王告訴爺爺的,嬙兒,爺爺從不反對你對六王用情,可是你也要知道,六王是皇室中最受寵的皇子,身邊的危險之多,遠是你想象不到的。早些年他年紀還小的時候,刺殺便數不勝數,如今長大了些,才稍微的安穩了點。爺爺不要你只知道在深宅後院裡鬥些小心眼,你是楚家的嫡女,是我的親孫女,定然是與其他平庸之人不同的,你當眼光長遠,無論是****還是名利,都當看的輕些,如此,便可無憂的長久一些。“
如此,便可無憂的長久一些?
這是第一次,有人這麼告訴楚嬙。
她的腦子裡,裝了前世今生,即便再做出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可是腦子裡的那些東西總是會困擾她,從來沒有人告訴她,楚嬙,你要無憂的更長久一些。
那個沒心沒肺,真心只知享樂的楚嬙,早就不知到了哪去了。
楚相將楚嬙拉到自己的身邊,揉了揉她的腦袋,嘆了口氣道:“朝堂之上也不容易,你也當體諒六王,既是夫妻,便不能再像如今這般耍脾氣,這麼不知進退,這一次六王爲了追回你,丟下京中事務,招惹了不少人。南夏邊境那邊也不是很安穩,嬙兒,無論是朝堂之事,還是身爲一個王妃應當處理的事情,你都要知道。爺爺知道這些爲難你了,但是嬙兒,爺爺知道你可以做好。”
楚嬙咧開嘴爽快的笑了笑,嘚瑟道:“放心吧,爺爺。”
這是一個很不同的夜晚,許多事情,都將從這日之後開始發生。楚嬙也不知道之後等待自己的是什麼。但是她知道一點,她就是楚嬙,無可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