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婢女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再用相似的說服點去解釋自己臨時想到的理由了，但不說行嗎？這個婢女在腦中像是兩種矛盾的想法在你追我打。
一種是，繼續編理由，編藉口，直到找到合適的理由藉口去說服蘇長墨和盛婉妤。
另一種是，閉口不答這個問題，只說所有事情因自己而起，所有罪責由自己承擔，與藍空無關。
但這兩種好像矛盾，但真的矛盾嗎？如果不一起解釋清楚，那會不會什麼話都是廢棄之語。
這個婢女的思慮還未想清楚究竟該怎麼辦，便被盛婉妤繼續的問話給打亂了，甚至還是所有的想法交織錯雜，更加無法理出想法中的重點了。
“或者說，編理由太過費力，你應該把當時藍空讓人下藥時給你的理由說出來。”
盛婉妤對這個婢女沒有想知道的，她想知道的是藍空的目的或者是更深的內容。
“你這樣的辯論，你自己應該都不相信吧。”蘇長墨也幫着盛婉妤說。
連一直都沒有發過一言的上官慕都用了很冰冷的態度說：“這樣的謊言，連我都不會信。”
這個婢女知道上官慕的意思，是說他這個局外人都不會相信，是進一步地諷刺了自己的言語全錯嗎？
這個婢女終於在思緒的大海中找到了自己最在乎的一點，就是對人的信譽，對恩人的保護。
“藍空並沒有，並沒有讓奴婢做什麼。奴婢下藥是奴婢自己的事。”
這個婢女或許是因爲傷的太重了，語氣有些虛弱了。這麼多的傷痕看着，都會讓人覺得疼吧。
一道一道，一條一條，橫豎左右，都交錯着。手臂上的血流到腿上的傷口上，宮女服侍的衣服上和褲子上有一條很流暢的鮮血。
宮女也是有頭髮樣式的，現在頭髮都散亂了，而這花瓶的碎片也隨着割傷和自己身體拖動的距離，竟然也來到了自己的身旁。
這個婢女更加地不敢動了，因爲她真的不想再被這碎片的鋒利所割傷了。
疼痛讓這個婢女的聲音有些不自覺的停頓，疼痛也讓這個婢女的身體有些僵硬了。因爲不敢動，所以會有些麻木的吧。
但又是疼痛難以支撐，這個婢女真的覺得現在的事情情景比起一年前自己的樣子好不到哪裡去。
因爲，現在自己若是出了這屋子，就是面對死亡。
若是不出這屋子，就是靜待着他們的盤問，而自己的鮮血會流淌到自己全身虛弱無力的最後一秒，傷口的疼痛也會讓自己不斷地體會着這徹心的每一秒感受。
也許自己說出來，盛婉妤和蘇長墨會給自己一個爽快的結果。這個婢女不會再想象着自己有幸能存活了，因爲疼痛也在消磨着她的意志和承受力。
但是，說出來自己就連最後一點的希望都沒有了。因爲，用盡一切都無法保存對恩人的守信，因爲費心竭力也無法爲恩人留下生命。
那這樣，自己堅持到現在，是不是也沒有了絲毫的意義？
雨水滴落，與雷鳴交相輝映，閃電讓屋子裡的光亮一會有一會兒無，這好像就是這個婢女心裡的寫照。
雨水，代表疼痛和鮮血的不斷感受與流逝。
雷鳴，彷彿就是這個婢女心裡的想法交瘁，該怎麼做，該怎麼解釋，該怎麼辦，該怎麼讓自己不要這麼痛苦，該怎麼保下恩人的命。
至於這閃電，似乎這希望的閃爍光芒，只是就如同這閃電一樣，大部分還是沒有光亮的，就算有光亮，也是伴隨着更深更痛的暴風雨而來的。
“在皇宮裡，你這樣的人真是讓我意外啊，藍空可是害你淪落到這般地步的人，到底是什麼關係讓你這樣爲她？”
盛婉妤把心底裡的問題說了出來，她是想知道的。
“婉妤，其實我也好奇，真的很少有人這樣，特別是在皇宮裡的奴婢。”蘇長墨也應聲說。
“說吧，我們不想等太久。”上官慕也說道這話。
這個婢女看着他們三人不同的眼光，盛婉妤是好奇的，蘇長墨是審視的，上官慕則是有些冷漠的。
感覺上官慕對這件事不感興趣，那又爲何開口呢？這個婢女不明白，只是看着上官慕。
上官慕，是這個婢女從來都沒有見過的。但是，她曾經聽藍空聽到過這個人，只是這回算是第一次見面吧。
那個時候，容郡主還好好地在畫清宮中，沒有這麼多的紛擾，也沒有那麼的憂愁。
應該是因爲藍空曾經在自己生命即將到達終點的時候救過自己，以至於從那天起，藍空便與自己成爲了很好的朋友。
在這宮中，能用得上朋友二字的怕是隻有藍空能和自己這樣稱呼了。
那天是一個晴空萬里的日子，太陽溫暖地灑在她們的身上。
這個婢女尤其得記住那一天，是因爲那天也是藍空第一次對自己說，她想要去伺候盛婉妤的日子。
其實，或許沒有幾個人能記得住自己如此卑微的名字。自己的名字沒有藍空這個名字來得讓人覺得想象很多，也沒有秋棠二字來得讓人覺得有詩意。
自己的名字是那樣的平凡，哪怕自己曾說過，怕是也很難有人會記到心裡。
遇辭，這是自己從小到大一直都未曾改變過的名字。
遇是遇見的遇，辭卻是告辭的辭，這個名字連自己都覺得感覺似乎與生俱來就帶有着悲傷的色彩。
遇見與告辭，放在一起真的好嗎？而且，還這麼隨便地成爲了自己的名字，真的合適嗎？
這是爹孃從前給自己取下的名字，大概是這兩個字讓自己都不喜歡吧。所以，遇辭從小就對自己的名字很苦惱，一直以來也都是想盡辦法地改掉這個名字，重新取一個好聽溫暖的名字。
進宮後，遇辭慢慢地習慣了別人叫着她的名字：遇辭。
時間總在自己都不曾注意的情況下，一年又一年地過去。遇辭也和藍空一樣，進宮的時間也有好多年了。
遇辭從前不懂的東西真的太多，所以有的時候都不知道爲什麼會有這麼多不想幹的事情找上自己，而自己卻要爲此付出太多的代價。
那個時候，遇辭有的時候會一個人在一條路漫無目的地走着。端着的糕點，沏好的新茶，遇辭都會因爲自己不知名的想法而讓這些膳食冷卻，最後的結果就是被主子責罵，甚至有的時候也會因爲主子今日的心情不好而受到嚴厲的鞭打。
遇辭也不知道每次都會提醒自己，做事時要專心，不要去理會那些與自己無關的事情，以免爲自己招來不必要的煩擾。但，或許是因爲曾經也有過對皇宮生活的幻想吧，遇辭從前總是覺得能進宮做事也是不錯的事情。
藍空或許不一定是自願入這皇宮的，但遇辭卻是心甘情願地進宮的。
以前，娘曾對自己說，若是讓自己進宮，自己可曾願意？
遇辭到現在都記得自己當時的回答：“娘，我願意進宮，我想要學會更多，知道更多，見過更多。”
其實，遇辭當時的想法很簡單。遇辭，只是一個平常到沒人去注意的一個客棧裡的小夥計的女兒。
沒有資格去見識更多的事物，或許若是不進宮，遇辭一輩子都只不會知道原來西寧國有多麼繁榮，原來京城有這麼多自己從來都不會知道的事情。
每個人的心裡，或許從出生的那一秒起，都會有對生活好奇的一粉執着吧。
遇辭也是和其他人一樣的，如果說出生的家族是不能選擇的。那既然這回皇宮裡招宮女，那遇辭也不想錯過。
既然爹和孃的意思也是讓自己進宮，那到哪裡都是一樣的卑微，那就去西寧國最尊貴的地方做事吧。
進入皇宮後，遇辭是看到很多，但遇辭不會後悔嗎？
遇辭是有過後悔的，遇辭經常會出神，是因爲遇辭會想如果自己沒有因爲想要開眼界而進入這皇宮。自己也許會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女子，但是不是生活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如履薄冰呢？
遇辭，進宮前也是知道皇宮裡的事情的。她知道，她進宮後少不了責罰，但每月的銀子也不會少。
遇辭，也是想過進宮生活的，她以爲她的開朗，能夠讓她在宮裡有些知心的朋友。但是，她或許理解錯了，所謂知心，並非是表面的懂得和理解，而是內心的相通。
遇辭在宮裡幾年，也許是自己不會說話，不會討主子的歡心。也許是自己愚笨，往往言語得罪人卻還什麼都不知道。也許是自己不該輕信別人，不該別人利用。
也許是自己從來就不該自以爲是地以爲自己進宮能有開心的生活，因爲這些年，遇辭真的嚐到了後悔的滋味。
宮裡的風雲，怎麼可能是遇辭這樣弱小的人能夠避免的？
皇宮中的爾虞我詐，怎麼會是遇辭可以躲過的？
遇辭進宮這些年，受過的傷早已不計其數，但最難過，最難熬的還是那次，一年前的那次。也從那個時候開始，遇辭收斂起了自己對於生活種種的奢望，開始學會謹慎了。
有的人或許會覺得遇辭的醒悟太晚，但遇辭並非不想改變，只是她覺得若是連她的心都被改變了，那當時進宮的初衷又去了哪裡？
生活裡，不會有事一帆風順，遇辭從前想的太美好，現在，遇辭只是請求能夠在這宮裡一年一年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