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聞言,臉色亦皆是一變。
他們這一行人,幾乎喪失了所有的戰鬥能力。就算現在每個人都完好無傷,真正與北樑軍迎頭撞上,那也是以卵擊石。
紀楚含護着江鯉,黑沉的眸中已經閃着幾分沉思。
他是個理性的人,真正遇到危險,他只會帶着江鯉一起逃,其他人,哪怕是一路同行的太叔凌一行,他也不會多管。
說他冷血也好,無情也罷,自古以來,人不爲己,天誅地滅,他沒有那等捨己爲人的高尚情懷。
“爲今之計,只能盡力快地向前逃,若是能趕在北樑軍追來之前逃離這個轄區,我們便有救了!”穆音閣強自鎮定道。
可是,真正在這兒駐守多年的戰士和那些受傷的村民卻都明白,要趕在追兵追來之前逃離這片廣袤的轄區,幾乎不可能。
但是眼下情形,誰都沒有多說其他,因爲誰都沒有更好的辦法。
能走的傷員有些互相攙扶,有些拄着樹枝艱難前行,不能走的,只能由士兵們擡着走。
昏迷的太叔凌,便只能由人擡着。
江鯉是個菩薩心腸的,又頗爲喜歡太叔凌,便一路跟在身邊搭把手,絲毫都沒有考慮追兵追來了自己會被拖累的想法。
紀楚含幾次把她拖走,明示暗示她不要多管其他人,這傻乎乎的丫頭一點都沒明白,還不耐煩地指揮他,“少爺你人高手長的快去給其他人搭把手啊!”
紀楚含:……
他簡直要被這蠢丫頭氣死了還搭把手!
衆人走得艱難,突然,一個傷員就這麼停了下來,他是普通村民的打扮,想來是此次在平民中應徵入伍的。
他突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抹着眼淚就哭了起來,“我不走了,反正我們也逃不出去,他們一定會追上來的。我就在這裡等死好了。”
那人哭得傷心,原本就透着低沉壓抑的氛圍,被這哭聲一渲染,就更如烏雲壓頂了。
這哭聲似乎有傳染作用,這人一哭,似是打開了閘門,其他受傷的村民們緊接着便也哭了起來,大夥兒都賴着不走了,都只想待在這兒等死。
紀楚含可沒耐心管這些人,他一把拉過江鯉,冷聲道:“你們要等死就繼續在這兒待着吧,我便不奉陪了!我們走!”
江鯉這實心眼兒哪裡肯走,“我們不能自己走,他們都是爲抵禦外敵才受的傷,我們不能拋下他們,更何況,凌大叔他們怎麼辦?”
紀楚含幾乎氣暈了,他心道要是管他們,那大家便都得死!
但是他看着江鯉那執拗的眼神,心裡便生出了萬分無力之感,就憑藉他對江鯉的瞭解,這死心眼的丫頭,怕是真的不會走,他若是強行把她帶走了,這丫頭說不定還會因爲這件事記恨上他。
紀楚含只覺得一陣頭疼。沉吟片刻,他開口道:“他們說的沒錯,若是按照我們現在的速度,根本誰都逃不掉。要保全大家,我認爲更穩妥的法子,便是尋個地方藏起來。可是,這裡究竟有沒有這麼一個地方,能藏得下我們這麼多
人,而且還能不被北樑軍發現。這,就要問問最熟悉地形的你們了。”
紀楚含把問題拋了回去,那些原本在絕望哭嚎的人都怔怔然地止住了哭,幾人互相對望,都在努力地搜尋自己的記憶。
帶頭哭的那人開口道:“我的確是曾聽老人說過這片叢林裡有不少大小峽谷巖洞,但具體在哪兒,我並不知道。”
紀楚含差點沒翻白眼,他望向其他人,“有誰知道?”
片刻,終於有人自告奮勇,“我知道!我帶大家去!”
衆人似乎都被燃起了希望,臉上都現出一陣陣煥發的容光,之前一片死沉的氣氛,也終於重新活泛起來,大家夥兒都似充了雞血似的,這次撤離的速度,前所未有的快。
那人在前頭領路,一會兒往左,一會兒往右,拐來拐去,許久都沒看到那所謂峽谷的影子。
紀楚含終於拎起了那人的衣角,眸光一片森冷,“你到底知不知道路?”
那人臉上也是一片的冷汗,瑟瑟發抖,“我,我,我也記不大清楚了……”
衆人:……
紀楚含是真的怒了,原本他們的時間就緊迫,現在竟然還在跟一個啥都不懂的愚蠢村民浪費時間!
其他村民頓時開始互相埋怨,剛止住的哭聲不知怎的又起來了,一大羣人似乎真的成了抱團等死的了。
穆音閣只垂頭看着太叔凌依舊灰敗的臉色,她的心裡,便如同被塞了一大團棉花似的,堵得難受極了。眼下太叔凌的身子根本經不起顛簸,越是顛簸,氣血逆流,便更容易引發毒性遊走蔓延。
早料到今日會被困於此,當初索性便在樑城裡不走,直接被炸了個粉碎,也是直接了當。
紀楚含再次想拉着江鯉就走,他已經忍耐到了極限。而且,依照他的耳力來判斷,後面的追兵,已經離得不遠了。
正在這時,他突然感到了一股勁風襲來,他心道不好,有高手!
紀楚含護住江鯉,下意識地做好了防護的動作。
須臾轉瞬間,他的眼前便出現了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那人身形纖瘦卻帶着剛勁,一身白衣,雖染了污漬,衣角還帶着絲絲血滯,可卻絲毫未曾折損他那股高貴出塵的氣質。
他就這麼站着,衆人恍神間,只以爲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來救他們了。
這人,不是旁人,正是失蹤多日的墮星魂。
穆音閣看到他,頓時心頭一陣狂喜。
當年她和蕭子淵到那曼陀谷避難,便是多虧了墮星魂的妙手醫術,才讓他們撿回了一條命。
穆音閣一直以爲太叔凌是神醫,但直到那時她才知道,這真正的神醫,是墮星魂!
現在,他的出現,是不是也意味着太叔凌的毒有救了?
穆音閣望着墮星魂的眼神很是熱切,認得他的人望着他的眼神也滿含希望。
墮星魂便是墮星魂,他從來都不會讓人失望。
他看了衆人一眼,淡聲道:“跟我來。”似乎是一種發自內心的信仰,一種不由自主的臣服,他只一開口,衆人便已經開始頂禮膜拜,毫無異議地乖乖跟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