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琉要參軍成了板上釘釘的事,周氏就是心頭再擔心,再不捨,也無可奈何,只能一邊抹淚,一邊給他張羅着行李背囊。
臨行前,景瑞突然很是遺憾地對周氏說:“二哥這一去不知道得多少年才能回來,到時候連孩兒的親事都沒法子參加,娘,不若把孩兒的婚禮提前吧。顧家,想來也會同意的。”
周氏想了想,二兒子要上前線,歸期未定,下頭的兩個總不能一直等着他成親了才辦事,再說這是娶媳婦,又不是嫁女兒,她自然呃希望越快越好,於是三月十二,景瑞和顧語之的親事接踵而來,又是一番熱熱鬧鬧,轟動京城上下,凝貓又收穫嫂子一枚。
二兒子不聽話,但三兒子卻娶回了一方媳婦,周氏總算是有些欣慰。
正欣慰着,景琉突然以一種類似景瑞的遺憾口吻說:“娘,既然我都把景瑞的婚禮參加了,總不能落凝貓的吧,我可就這麼一個妹妹。”
周氏聞言,不覺又瞪了他一眼,“誰讓你要去!”
景琉卻一拍腦門,得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不然把他們的婚期也提前吧!在我走之前把親事辦了!”
餐桌上,正好端端吃着東西的凝貓和顧語之都不約而同地嗆了一下,猛烈地咳了起來。
顧語之面上一片緋紅,景瑞趕忙伸手拍着她的背,給她順氣。凝貓也是好半晌才緩過來,眼神古怪地看着景琉,景琉卻依舊興致勃勃的模樣,一副完全不覺得自己說錯了什麼的模樣。
周氏擡手就在景琉的腦門上狠狠敲了一下,惡狠狠道:“你自己拎不清就算了,不要瞎給你妹妹出主意!”
娶媳婦她自然是能答應提前,可嫁女兒怎麼一樣!
景琉吃痛地捂着腦袋,“我是認真的嘛!難道我說的不對嗎?趕在我離家之前把親事辦了,這樣我也不會錯過凝貓的親事,反正凝貓也早就定親了,遲早也是要嫁的。”
周氏氣得手上青筋暴起,“你的胳膊肘是怎麼長的?就這麼迫不及待地要把自家妹妹往外推?凝貓才及笄多久,我才捨不得這麼早把她嫁出去!再說,你半個月之後就要走了,你以爲成親這麼簡答,沒幾個月的準備時間就能成?”
景琉眼神微閃,語氣卻帶着一股漫不經心,“您只要鬆鬆口,其餘的事自然有人會做。”
凝貓眼神愈加詭異地望着景琉,而周氏已經輪起手又要打他,景琉抱頭求饒,再不敢開口了。
景琉先斬後奏的舉動原本就深深地激怒了周氏,現在聽得他又出了這麼一個餿主意,自然又氣又急,下起手來半點都不留情。
凝貓心裡原本有什麼心思呼之欲出,但被周氏這麼一打岔,一下就消失不見了去。
凝貓以爲這件事會就這麼揭過去,沒想到第二天,慕容北辰突然就上了們,又帶上了厚禮,以及一位衣着得體的老媒人。
慕容北辰姿態放得很低,態度十分謙遜,但是說出來的話,卻叫黃天仕和周氏心裡如五雷轟頂:景琉要離家了,爲避免他未能參加幼妹的親事而終身遺憾,咱們就把凝貓的親事提前吧!日子就定在五天後好了。
嗯?那天日子好不好?放心,那天天氣和暖,陽光明媚,是萬事皆宜的黃道吉日。
擔心太過倉促忙不過來?不要緊,本王都已經把事情都準備妥當了,你們只需要保證凝貓好好的,把人交出來就成。
可是凝貓纔剛及笄,你們還捨不得她這麼早出嫁?這個問題就更不用擔心了,因爲擔心了也是白擔心,本王已經決定了。
還早?你們不知道本王都已經等了多少年了嗎?再等下去,本王的頭髮都要白了。
慕容北辰把事先已經算好了兩人的庚帖交到暈乎乎的黃天仕和周氏手中,不疾不徐地向他們交代着事情始末。
末了,慕容北辰一招手,身後就走進了一羣訓練有素的下人,慕容北辰臉上依舊掛着得體溫煦的笑,語氣依舊堪稱溫柔,“這些人都是本王府上的下人,關於這次婚禮的一應事宜,皆由他們負責,岳父岳母不用有任何操心。一切支出,也都從辰王府的賬上走,黃府無需有任何支出。岳父岳母若是覺得有哪裡不滿意的,便儘管差遣吩咐他們,若是他們解決不了,隨時派人知會本王。岳父岳母以爲事情如何?”
黃天仕和周氏都像是被人施了迷藥似的,整個人都暈乎乎的,暈乎乎地聽着,最後暈乎乎地點了頭,直到慕容北辰離開了,他們還是依舊暈乎乎的。
緩了半晌,看到依舊恭恭敬敬地站在他們面前的一排排訓練有素的下人,他們才終於找回了一點神智,方纔辰王殿下真的來過了?方纔他真的就這麼輕易地把成親的日子定在五天後?方纔他們真的就這麼乖乖地答應了下來?
黃天仕和周氏互相對望了一眼,都有種難言的感覺涌上心頭。
凝貓被告知這件事的時候,整個人也都是暈乎乎的,有種被幸福的彩蛋砸中了似的。
凝貓的腦子再遲鈍,也終於想起了之前自己恍惚生出的那股猜想,她終於想通了當初二哥爲什麼那麼盡心竭力地向他們推薦那個提前成親的好法子的原因了!她纔不相信這兩件事只是巧合!還有三哥,怕也早跟他們同流合污了!
凝貓有點氣鼓鼓的,但旋即,很快,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臉上染上了一股粉粉的紅。
那個人,可真是腹黑!爲了成個親,竟然是這般無所不用其極,竟然這般地不要臉!
五天過得很快,凝貓正躲在被子裡輾轉反側,嘴角都是上揚着的。周氏和黃天仕卻頗有些愁雲慘淡的感覺,兩夫妻瞪大了眼睛望着帳頂,感覺心裡空落落的。
周氏暢想過很多次凝貓出嫁的場景,可是,卻壓根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的。
原本以爲自己會親手張羅女兒的親事,可卻沒想到她這個做孃親的卻淪爲了閒人一個,辰王府空降的那些人行事迅捷穩妥,每一件事都已經安排得妥妥當當,周氏要做的事情就是在她們呈報上來的單子上檢閱。
周氏原本想好好地挑一挑錯處,可是,無論是宴請賓客名單,還是菜品設置,或是酒水點心的配置,無不精心細緻,精心到周氏都不忍挑半點的毛病。而且這一場婚禮,對比前不久兒子娶媳婦兒的那一場,各方面都高端大氣很多。
這樣的精心安排,根本就是早有預謀啊!
“老爺。”周氏在黑夜中開口。
“嗯。”黃天仕很快回應。
周氏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心裡有點酸溜溜的,“我感覺咱們閨女壓根就是被人騙走的!我們家的臭小子說不定還摻和了一腳!”
黃天仕也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騙都已經騙走了,還有什麼法子?”
一陣沉默,兩人又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不過。”黃天仕打破了沉默,“既然他這麼千方百計又迫不及待地把咱們閨女算計了去,定然是會對她極好的。瞧着他安排的這一切就知曉了。”
周氏心裡何嘗不知道?她所過目的單子、物件,沒一樣不是最好的,慕容北辰肯爲凝貓做到這個份兒上,那已經是凝貓極大的福分了。凡是女人,不會不希望自己得到這樣的呵護和關愛。
“可是,還是捨不得。好容易養大的閨女,就這麼到別人家去了。”周氏說着,不覺有點哽咽了起來。
黃天仕拍了拍她的手,笑着安撫,“咱們也不要看不開,想想咱們家臭小子,不也把別人家閨女娶了回來嘛,看開點。你不能只想讓別人家閨女嫁到咱們家,又不讓自家閨女嫁出去呀。”
周氏倒是讓他的話逗笑了。
“睡吧,兒女自有兒女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