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恆好像沒有注意到允央的話,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斂兮的這個態度,當然是讓契丹王子覺得徹底沒有了指望,於是他就和斂兮說要在第一次見面的湖心小島上,與她徹底告別,之後便派人送斂兮回洛陽,他們將終身都不會再見。”
“斂兮去了嗎?”允央反問了一句,以她對斂兮的瞭解,她不會做這種有風險的事,既然面具都給人摘了下來,她當然是越快離開契丹越好,爲何還要囉嗦地告別一通呢?
可是這次她真的猜錯了。
“去了,當然去了!”升恆乾脆地回答:“她孤身一人來到小島上,開始哭哭啼啼地請求契丹王子的原諒,契丹王子自然是不肯,於是他們兩個就……”
允央這時使勁地咳嗽了兩聲,然後道:“如果你沒有親眼看到就不要亂編好嗎?”
升恆一怔,然後大大咧咧地問:“我雖沒親眼看到,可是我猜也能猜出來,女人慌亂的時候不就是哭嗎?還能有什麼花樣?”
“若是旁人也就罷了,可是若是斂兮她卻絕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允央篤定地說:“她心精縝密,又多疑,肯定已經看出了契丹王子的伎倆,但是就算她知道了一切,還是欣然赴約了,這就足已說明了一切。”
“說明什麼?”升恆聽得一頭霧水。
“說明在斂兮心裡,契丹王子到底有多麼重要。”允央認真地解釋:“如果不是存有這樣一份心,以她的性格,絕不會去這樣一個沒什麼實際意義的小島。可能在登島之前,她就已知自己凶多吉少了。”
升恆撇了撇嘴道:“果然你們漢人的心思,只有人們最懂。不像我們長在草原上的人,什麼事情都直來直去。那個契丹王子最後一招倒是頗合我的胃口。他抱着斂兮一頓親之後,就果斷地放了一把火,把那個湖心小島給點了,岸上的人只是看到一片火光沖天,衝也不衝不過去,救也不救不了,只能看着這兩個人和小島一起化爲了灰燼。”
本來這個結局異常淒涼,可是被升恆硬加了一句“抱着斂兮一頓親”,就顯得這樣不倫不類。允央長嘆一聲道:“斂兮若是男子,也許早就是一代梟雄了。可惜最後竟然是這樣的結局。看來,她終究還是個女人。”
升恆卻不同意她的話:“別看她是個女人,禍害起契丹來,可比男人還要厲害。她這麼死了,她那個收養的孩子也不知被換到了哪一家,這下線索就全斷了。我甚至在想,她最後去小島根本就不是因爲對契丹王子有情,而是因爲她自己逃不出契丹了,若被抓住了必定會被用盡酷刑折磨,讓她說出自己養子的下落。所以她把心一橫,讓契丹王子最後幫自己一回,在衆目睽睽之下死於火焰,也算是保護了那個被她換進去的養子。”
允央雖然覺得這個想法太過陰暗,但是她又不得不承認,這種思路更符合斂兮的一貫作風。只可惜那個契丹王子在死時還以爲欣然赴約地斂兮是對他存有真情,卻不知斂兮實際上是在利用他給自己製造一個死在衆人面前機會。
知道了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允央再看這裡,心裡總有種說不出的彆扭。
升恆回想起這些也是有些義憤填膺:“後來契丹可汗爲了不讓斂兮送來的孩子混水摸魚接觸到契丹的核心權力,就宣佈從當日起,所有已出生的貴族孩子都沒有汗位的繼承權。儲君要從之後出生的人中選取。這麼一看,斂兮的計劃是全盤落空了,可是契丹部落自己也是大傷元氣。因爲儲君年紀太小,還沒有立威,所以這十幾年來,契丹內部的紛爭不斷,政局飄搖,若不是如此,我們赤谷也難以壯大起來,也不可能與大齊直接聯絡。”
允央聽罷沒有立刻回答,一直輕捻着袖口,似是若有所思。
升恆見她專注的樣子十分可愛,便笑道:“你倒是一貫愛替別人擔心。不過,這個斂兮就算是讓養子獲得契丹核心權力的計劃沒成功,可是她擾亂契丹的計劃卻是順利地進行了,也算是爲大齊立了大功。”
允央擡起頭挑了下眉道:“她不會爲大齊辦事的,她將大齊視爲死對頭,甚至終其一生都在想辦法與皇上作對。”
升恆對斂兮到底怎麼想的並不感興趣,卻對她與孝雅的對立很意外,並且顯得很開心:“原來,我以爲長成你這樣的,只會喜歡孝雅呢!沒想到,長成你這樣,同時也是宋國公主的斂兮卻一點也不看重孝雅,寧願與一個契丹人生活許久,也不願回大齊作孝雅的籠中雀。哈哈,解氣,解氣!”
允央冷冷地橫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說:“不要因爲我和斂兮長得像,就總拿我和她比,我們真的一點也不像,她怎麼行事,我根本就不關心。”
升恆看着允央不滿地說:“只要一提孝雅你就這樣!不過,你的態度也是奇怪,斂兮不管怎麼說也是你的親姑媽,你不幫着她說話也也就罷了,言語之間對她也頗爲冷漠。你不能因爲她與孝雅作對,你就拉偏架,總向着一方說話吧。”
斂兮與自己的恩怨一時半會也說不清,允央只是說:“她雖然是我的姑媽,但是此人心狠手辣,還是中原最大的江湖派別——隱遁派的首領。這個派別非常邪惡,別說是孝雅皇帝當權,換上誰來,斂兮都會將他視爲眼中釘!”
升恆點了下頭道:“其實我們對大齊並沒有怨言。要不我們也不會答應他們在裂爪荒漠邊緣上阻擊隱遁派了。”
“也虧得你們出手,否則若是給了這些人喘息的機會,只怕之前所做一切都前功盡棄了。”允央想起之前隱遁派的種種惡行,還是心有餘悸。
升恆此時忽然轉頭目光復雜地看着允央,壓低了聲音道:“我們不如在這個山坳裡多住些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