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央虛弱地搖了搖頭:“今天出了這件事,外頭只怕已經鬧翻天了。宮裡進進出出的人都要被仔細盤查。淇奧宮雖然行的正,走的端,但是又何必在這個時候觸這些黴頭?”
飲綠還是有些不放心,她摸了摸允央的額頭,又觸到一手冷汗:“娘娘您最近總是出虛汗,臉色也愈發蒼白,人也懨懨的,每日茶飯都進的少了許多。娘娘身子本就弱,這樣下去如何是好?”
“沒事。冬春換季,身上不爽利也是常有的事,本宮不發燒,不頭痛,就不會有大事,挨幾日自然就會好了。”
飲綠拗不過她,只好站在一旁嘆氣。
允央見她這樣,便拉着她的手說:“今夜你就睡在疏螢照晚裡面吧,本宮一個人覺得有些害怕。”
飲綠點點頭,從外殿抱了被褥進來鋪在了地上。允央在旁看着說:“說本宮固執,其實你纔是淇奧宮中最執拗的人。”
“讓你和本宮睡到牀上,你偏不肯,寧可在牀邊站一晚上也不上來,真真是讓你氣死。”
飲綠一邊鋪着被褥,一邊說:“娘娘擡舉奴婢,奴婢可不能不知道深淺。娘娘的繡牀可是奴婢們能夠上去的?”說到這裡,她好像想起了什麼,回過頭說:“娘娘您晚膳沒進多少,不如奴婢給您端一碗老鴨嫩藕湯來,您看如何?”
飲綠不說這句還罷了,允央現在不知爲什麼聽不得葷腥,一聽她說這個湯,就想起鴨肉裡淡黃色的油脂,接着就覺得胸口一陣憋悶,只想好好嘔出來纔好。
她怕飲綠看到她這個樣子,便趕緊放下了帷帳,在帳子裡拿帕子捂了嘴,忍了好一會,纔好這個噁心的勁頭壓了下去。
夜半時分,太傅府重重院落裡,大部分燈燭已滅,靜謐無聲,只有他平時所居的方合堂中還有宮燈閃爍。
身着棗紅色錦衣的管家領了一個身着黑色斗篷的人,行走到遊廊上的陰影裡,匆匆向方合堂趕去。
方合堂中,太傅在燈下提筆寫着一封信,穿黑色斗篷的人悄悄走了進來,對着太傅深深揖禮,隨行的管家見狀知趣地退了出去,輕輕把門關上。
太傅沒有擡頭,低聲說了一句:“坐吧。”
王允北脫下了斗篷,小心翼翼往太傅身邊靠了靠道:“大食豹子之事,小人前來領罪。”
太傅聽了這話,不由得哼了一聲,冷冷道:“你領罪有什麼用,如今已壞了我的大事,多少人人頭也補救不了!”
王允北聽罷趕緊跪下來說:“長公主去忽然出現在閒廄是誰也沒有料到的。本來這兩隻大食豹子前幾日就會離開洛陽,只因爲其中一隻有些打蔫,這纔多耽擱了時日……不管怎麼說,這事都是小人辦是不利,還請太傅降罪!”
太傅斜着眼睛瞟了一眼王允北,沒好氣地說:“事到如今,還降什麼罪?不過用兩隻豹子去行刺趙元,我本來也不抱什麼希望。”
“趙元是什麼人?且不說他武功已然十分高強,單看他母親就是訓馬的出身,就知道這點伎倆根本騙不過他。”
“到時候多半當場就會被發現。與其早晚被發現不如早些發現了爲好,省得送到趙元那裡丟人,讓他嘲笑我們。”
說到這裡,太傅不安的撇了下嘴:“現在當務之急是附馬那裡,他的態度是怎樣的?”
王允北的表情凝重了起來,想了想說:“您費了那麼大的力氣,給他謀到了好差事,讓他去雲州以北的抱石城當了統帥。”
“雖然是偏遠了些,但全城只有他一個人說了算,而且還掌管着十萬士兵,還能與契丹人直接接觸。他縱然再沒心沒肺也該明白太傅您對他可比他岳父對他要好上幾百倍!”
“況且,”說到這,王允北有意頓了一下:“小人覺得附馬遠不像表面上看的那樣忠厚老實,其實是個極爲精明的人,跟着哪一方對他最有利?他自己心裡比誰都清楚。”
太傅沒有說話,但嘴角卻微微翹了一下,算是認可王允北話。
接着他想起了什麼,有些擔心地說:“敏妃那邊會不會有所察覺?那個女人,心狠手辣,不計後果,有她左右着附馬,只怕附馬不會乖乖替我們辦事。”
王允北上前一步說:“這一點,太傅放心。小人若對附馬沒有這點把握,怎麼敢引他出現在您面前?”
“敏妃再難對付也不過是個婦人,久居深宮能有什麼見識?附馬對她不過是表面上的客氣,關鍵的事情怎會告訴她,她又不是附馬的親媽?”
“再說,據小人私下裡打探,長公主與附馬成親之後,感情一直不和睦,兩人都只是在人前作作樣子,回到府中,各自有休息的地方,一天都不見一面的。”
“果真有這樣的事?”太傅聽罷,眼角的皺紋舒心地展了展:“如此說來,你挑的這個人倒是極好的。”
王允北說:“太傅謬讚了,還是您威儀萬方,才引得能人前來。”
太傅沉默了一下才說:“你倒是會賣乖,既然如此,便傳信給附馬,讓他做好準備。我們是系在一起的,後半生能否揚眉吐氣就看這一回了!”
王允北說:“您只管放心。”他悄悄看了一眼太傅:“這事,小人親自去辦。關鍵時刻,只有北面兵馬動了,才能牽制住南邊。”
說到這,太傅皺了皺眉道:“你主子那邊怎麼樣了,怎麼如此不堪一擊,讓趙元打的毫無還手之力?”
王允北暗暗咬了下牙說:“這不過是剛開始,益國候爲了這一次戰爭已經準備了多年,留着許多底牌。”
“這次趙元得了衛國失守不過是因爲衛國太后不顧宗族利益,只念及與衛文的私情才導致這樣的結果。不過,這種事情衛國皇族都不知道,益國候又怎麼可能提前得知?這樣的失利,確實讓人咬牙切齒!”
“哼!”太傅不耐煩地擺擺手說:“這樣的解釋你留給自己聽吧。我等皆是賭着身家性命來辦這件事,一點疏忽便再無迴轉的生機,大不了,一起死!”
王允北聽了,收斂了神情不敢再說什麼。
太傅看了看他,覺得自己剛纔的話太過喪氣,於是話鋒一轉說:“自古若想成事必從險中求得,大丈夫何須瞻前顧後!”
王允北聽了默然點頭。
看他應得勉強,太傅又說:“不怕,我手裡的那一張王牌,足矣讓南面軍中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