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綰翎也露出疑惑來,木蘭補充道:“我也覺着奇怪,就問她幹什麼去,木棉卻吱吱嗚嗚的。我就等她走後,悄悄問了下邊上的一個小丫鬟,她說最近木棉老往外走呢,似乎都是拿着首飾出去的,回來就沒有了,感覺像是到當鋪去了。”
綰翎坐了起來,木棉是葉景菡身邊的大丫鬟,沒有吩咐是絕並不會私自胡作非爲的。而葉景菡根本不是普通的閨閣小姐,即便做出點什麼來也不奇怪,但是她一個大小姐何至於要去當鋪?她很缺錢嗎?
“這幾天多關注一下那邊。”綰翎突然想起,她剛來葉府的時候,葉景菡在半夜想要爬樹翻牆出去的事。怎麼說,兩人的關係也還算不錯,她也不想這個單純的小姑姑出什麼事。
正當綰翎心中隱隱有些擔憂的時候,葉景菡見到木棉回來了,興沖沖地問她:“怎麼樣,那條東珠鏈子換了多少銀子?”
木棉有些不情不願地拿出懷裡的銀子,勸道:“小姐,您還真打算一直這麼下去?這兩個月,您都當了多少首飾了?”
葉景菡眉間也閃過一絲擔憂,不過立刻又不耐道:“你不要說了,我既然說了幫他,就一定幫到底。首飾而已,反正我也不在乎這些。”
木樨這時正好端了茶進來,剛想開口,被葉景菡阻止道:“你們都別勸我了,我不會信的。”
“明天掩護我出去一趟,他很快就又要走了,這回我一定要去送他。”葉景菡把銀子放好,一向張揚的眉宇間卻也有着一絲暗沉,她雖然不信那些話,可多少也忍不住有些擔心。
第二天午後,從葉府後門悄悄駛出一輛不起眼的馬車,車伕趕着往東邊鬧市區駛去。
“跟上!”綰翎看着前面的馬車已駛出一段距離,放下簾子,沉聲道。
大約過了小半個時辰,看着外面的街景店鋪,綰翎感覺越來越不對,這附近多是一些酒樓客棧,既沒有胭脂鋪,也沒有錦緞莊,葉景菡來這裡幹什麼?
再看不遠處,好熟悉的感覺,那不是玉橫樓還是哪兒?眼看着葉景菡的馬車就要往玉橫樓而去,綰翎心裡的疑惑越發重了起來。
“籲——”就在這時,馬車卻突然停了下來,由於慣性的緣故,還差點把綰翎震的摔倒。
“怎麼回事!”木蘭俏臉一板,扶住綰翎後,掀開簾子對馬伕斥責道。
馬伕手中緊緊握着繮繩,也是嚇了一跳,結巴道:“小姐,對面拐角處正好也有輛馬車駛過來,差點跟咱們的車撞上。”
綰翎皺了皺眉,這是個比較繁忙的路段,因爲道路兩旁有很多小攤販,再加上酒樓門口大多停着客人的馬車,因此把道路擠得略有些狹小。
前面那個路口又正好停着一輛很高大的豪華馬車,視線就有些被遮擋了,有車突然從那邊出來,速度還這麼快,確實容易出事。
“是誰這麼不開眼?竟敢擋了我家小姐的路?”沒想到,綰翎他們還沒追究對方的過錯,那邊卻先發難了。只見對面的車伕從馬上跳了下來,雙手叉腰,極其囂張。
奴才能這麼不可一世,毫無禮儀可言,可見主子也不是個好的。綰翎挑了挑眉,來這兒的多是城裡的一些有頭臉的人,鬧開了倒也不好。不過,對方如此囂張,她倒要看看是什麼人!
“明明是你們的馬車撞了我們,不賠禮道歉也就算了,竟還惡人先告狀?你們也太不講理了!”木蘭下車後,毫不示弱地回敬對方。
這時,對面下來一個身着絲綢罩衣,流彩妝花馬面裙的丫鬟,相貌倒是還算俏麗,只是滿面驕矜,看了眼綰翎的馬車,鄙夷道:“一看就是窮酸的,可知道我家小姐是誰?竟也敢如此無禮!”
“哦?我倒還真是不知哪家的小姐,如此高貴端雅。”綰翎掀開簾子,露出一張白玉面龐,彎彎的眉眼令人眼前一亮,素雅的服飾全不能遮擋她本身所散發的華貴氣息。
她本不想與這半路冒出來的無理之人計較,畢竟葉景菡那邊的事還沒弄清楚,這眼下看來,她不想計較,人家可沒打算善罷甘休呢。
聽出綰翎口氣裡的嘲諷,對面馬車中伸出一隻纖纖玉手,猛然將簾子掀開,只見是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年輕女子。
這女子先是瞟了眼綰翎的馬車,眼中露出鄙夷,看到綰翎的時候,微微一愣,隨即涌現出嫉妒與惱火,厲聲喝道:“看你這車馬和穿着,分明是個上不了檯面的,竟然也敢與我一爭高下,還不快給本小姐讓開!”
“小姐,這位是葉巡撫家的嫡出二小姐呢。”這時,邊上有個婆子認出了綰翎,悄悄地對她道。
那女子愣了一下,但很快就鎮定下來,毫無一絲心虛之色,大聲道:“那又怎麼樣?本小姐的舅舅還是堂堂勇毅侯呢!”說完,滿臉的驕傲。
這時周圍已經聚了不少看熱鬧的人,聽她這麼一說,紛紛露出敬畏的神情。難怪這位小姐敢如此張揚,原來人家是有資本的,與之相比,就算是巡撫千金,確實也不算什麼了。
看到衆人如此反應,那女子露出得意的笑容,但綰翎卻笑了起來,勾起的嘴角雖然明媚妍麗,卻是道不盡的鄙夷和輕視。
原來面前之人是新任知州韓少霖的女兒,只見她一身玫紅灑金繡纏枝紫藤長裙,胸口一枚碩大的南珠琉璃項圈,鬢髮上簪着數支赤金鑲寶的簪子,看起來倒是華貴非常,但卻也失之於這通身的富貴,既沒有大家閨秀的大方矜持,更是活生生被那珠光寶氣掩蓋了少女的青春靚麗。
再瞧這無禮的做派與市井氣質,怕是韓少霖的庶女韓佩柔無疑了。畢竟是接任父親的官員,又同在錦州,保不齊將來會有交集,所以對韓家的大致情況,綰翎早就私下了解過了。
“原來是韓小姐,沒想到竟然有幸在這兒與您巧遇。”綰翎稍稍掩了掩嘴角,故作疑惑道,“只是據我所知,勇毅侯爲人剛直,待百姓親厚,韓小姐您今日的作爲怕是與家風不太相符呢?”
韓佩柔怒目圓睜,怒道:“你竟敢妄議勇毅侯?信不信我告訴舅舅,讓你爹連個小小巡撫都做不成!”
這話可真是囂張狂妄到了極點,堂堂一省巡撫,那是要經過皇上金口玉言,宰相批覆,衆閣老大臣共同決議,方能定下的。不要說是一個小小知州的話,就是勇毅侯出面又能如何?
綰翎的臉色也冷了下來,反問道:“聽韓小姐的意思,原來我蘭若皇城之律法竟是形同虛設,官員做不做得成竟是要看一人之言?何況,若是照您所說,勇毅侯竟是如此視律法爲無物之人?難不成,勇毅侯竟連皇上都不放在眼裡?”
這一頂頂大帽子空下來,韓佩柔哪裡還有還擊之力,只能強自辯道:“本小姐哪裡有這個意思?你不要血口噴人!”
卻沒想到綰翎卻突然顯出懊惱之色,帶着悔意道:“剛纔還真是我的不是了,怎麼能這麼妄自揣測韓小姐的意思呢!”
“知道錯了就好……”韓佩柔聽了立刻得意起來,不過她話還沒說完,就聽綰翎繼續道。
“韓小姐平日,雖說也會跟着嫡母出門走親訪友,但即便是韓夫人,畢竟不是侯府老夫人的嫡女,怕是也很難見到侯爺,更何況是你呢?平日既然連面也見不到的,勇毅侯的名聲又豈能因韓小姐的作爲而有所改變?”
這話乍一聽來似乎有些拗口,但略一細想,也就明白了。這韓佩柔不過是韓家的庶女,而韓夫人更是勇毅侯的庶妹。這麼一算,她韓佩柔跟勇毅侯那是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的,而越是大家族裡,越是嫡庶分明,這親戚關係扯得不可謂不遠。
最好笑的是,她還仗着勇毅侯來狐假虎威!在場圍觀的人也不禁露出鄙夷之色來。
韓佩柔生平最恨的就是被人說她是庶出,因此平日出門都是打扮得極盡華貴,好讓人看不出來。沒想到今天被綰翎一下子就點了出來,而且還被這麼多人看笑話!
可這又恰恰是事實,容不得她反駁,她滿臉通紅憋了半晌,才冒出一句:“庶出怎麼了?我姨娘可比夫人要受寵多了!”否則她也不能有這麼多華貴首飾和錦緞衣衫了。
這句話一出,人羣中可炸了鍋了,連她身邊的丫鬟都白了臉。
以色事人也就算了,這話聽起來還隱約帶着三分自豪感,更重要的是,這言語中還透露出一個重要信息來,那就是,韓大人寵妾滅妻!
綰翎暗道一聲:愚不可及!她已經不想再在這裡浪費時間了,轉身上了馬車就吩咐車伕繼續趕路。
車伕露出一絲爲難之色,面前這馬車正好橫亙在路中央,對方要是不挪開,他們還真過不去。
韓佩柔此時也轉過彎來了,她自覺受了侮辱,且是上了綰翎的當,才跳進坑裡說了那句話的,一怒之下也上了馬車,對車伕道:“我們就在這裡,看他們怎麼過去!”
“小姐……”還真是沒見過這麼無賴的人,木蘭皺着眉看向綰翎,詢問她該如何是好。
“他們不是不走麼?”綰翎搖了搖頭,笑得雲淡風輕,隨手從袖子裡拿出一根寸許長的銀針來,“把這根針扎入馬脖子右耳下方的三寸之處。”
木蘭一喜,接過銀針,手中運力,正要不動聲色地將銀針射出去,卻在她動手之前,韓佩柔的馬兒就一聲長嘶,猛然扭頭向後狂奔起來。
耳邊立刻就傳來韓佩柔的驚恐尖叫,還有周圍看熱鬧之人的紛雜奔跑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