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的湯藥也是你一個小蹄子能隨便動的麼?若是出了事,是你擔待,還是你家小姐償命?”
木蘭捂着紅腫的臉從廚房走出來,身後仍舊傳來尖銳的辱罵聲。
“說!你的臉怎麼了?”綰翎重重地把茶杯擱到桌子上,原本懶懶地靠在黃梨木圓凳上的身子,此刻也直了起來,滿面冰霜之色。
“小姐……”木蘭自從跟了綰翎,就沒見過她對身邊的人這麼疾言厲色,何況是對她。即便是對外人再狠絕,綰翎對自己人還是很溫和的,只要你不生出二心來。可這次……
綰翎冷冷地盯着木蘭的眼睛,語氣冰得沒有一絲溫度,與平日判若兩人:“木蘭,你跟着我不是一天兩天了,但你的性子還是如此溫軟,說白了,這叫懦弱!”
時至今日,繆氏早已不是葉府穩穩當當的當家姨娘,葉綰筠也早就不是葉景城寵愛的女兒,不過就是沉入深淵前最後一點回光返照罷了,竟然還敢如此囂張!
而讓綰翎更生氣的是,木蘭這丫頭捱了打,居然還跟沒事人一樣,委曲求全,逆來順受。一開始問她,她竟然還推說是自己不小心撞到的。
木蘭一下子跪了下去,低着頭哽咽道:“小姐,奴婢錯了。”
見她傷心難過的樣子,綰翎也有些不忍,但還是硬着心腸道:“就算繆氏懷着孩子又怎麼樣?若是她不安守本分,到時能不能平安生產還是個問題!更何況,繆氏懷着孩子,葉綰筠身邊的丫鬟蹦躂什麼?”
“小姐,奴婢知錯了……”木蘭連自稱都換了回去,忍不住落下淚來,她知道,其實小姐是對她恨鐵不成鋼。
“起來吧。”綰翎放緩了語氣,伸手扶木蘭起來,親自幫她擦去頰邊的淚水,“木蘭,你永遠記得,沒有人可以欺負我們,不顧那是誰,若是膽敢冒犯,那必要付出百倍的代價!”
早在她穿越而來睜開眼的那一刻起,這具軀體的靈魂就已經不再是原來的葉綰翎了。
“去把夜尋叫來。”訓斥完木蘭,綰翎又重新恢復了清冷,淡淡地坐在椅子上,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很快,夜尋就半跪在她面前,依舊一身黑衣,低着頭看不出表情,身上帶着和他前主子一樣的肅殺之氣。
“你跟在我身邊也有段時間了。”綰翎輕輕抿了口茶水,目光平靜,“對於葉府也觀察得差不多了,相信憑你的實力,即便是這府裡的一隻小貓小狗,有些什麼見不得人的,也逃不過你的眼睛。”
她當然清楚,顏離把夜尋“輸”給她的目的,既然她默許了他的人留在自己身邊,那反過來,也總該爲她做點什麼了。
“主子吩咐,夜尋自然竭力所爲。”夜尋十分乾脆,雙手抱拳,即躍出窗外離去。
當晚,綺春堂那邊就傳出了消息。繆氏身子不舒服去請大夫,結果卻在安胎藥裡查出了含有積雪草的成分!
闔府上下都知道,只有二小姐因體質偏熱,每隔一兩日,便會服用一次自己特製的花草茶,而這茶裡就有一味積雪草。
“繆姨娘詭計多端,這次必又是她想出來的詭計,想要陷害小姐的!”岫凝有些憤憤道,“不過老爺早就已經不相信她了,小姐不用擔心。”
而綰翎沒有絲毫訝異之色,就好像早已經知道了一樣。此刻對岫凝的話,更是像沒聽到似的,依舊神情專注地打理着手邊的寒針葉。
“到底是爹爹的孩子,明兒一早,我們就去探望一下姨娘。”語氣平和的讓人聽不出絲毫情緒來。
秋風輕掃,紅楓飄落,又是一夜悄然而過。淺藍色的天空倒映在芙蓉湖裡,與岸邊的青枝綠葉交雜在一起,顯得格外清新宜人。
當綰翎一身素衫、容顏清豔地出現在綺春堂時,繆氏母女眼中閃過的嫉恨與憎惡,幾乎要將人焚燬一般。
“爹爹,您也在?”綰翎向葉景城施了一禮,又客氣地對繆氏福了福,簡單問候了兩句。
“一大早的,二小姐就特意過來探望,妾身可是擔當不起。”繆氏娟紗金絲繡牡丹折枝羅裙,盈盈靠在錦榻上,說話不陰不陽的,有些虛弱,臉色發白,眼圈隱隱現出青色。
但綰翎卻一眼就看出來,她根本沒有看起來那樣體虛,臉上是抹了許多白色的脂粉。那積雪草分量極少,根本不會對孕婦有這麼大的影響。
但是……綰翎再次看了一眼繆氏,犀利的眼神似乎能看穿一切,不過只是飛快的瞄過,心中就有了異樣。
“姨娘說的什麼話,若是姨娘身子不舒服,索幸綰翎對醫理還略懂一二,倒不如讓我爲你看看如何?”綰翎故作關心道。
“老爺——”繆氏竟然露出一臉的惶恐,求助一般看向葉景城,並向他靠了靠。
葉景城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看向繆氏的眼神再沒有以往的關懷,可在掃過她的肚子時,到底還是帶了三分關切。他看向綰翎,淡淡道:“綰翎,你就先回去吧。”
沒有提半句積雪草之事,但卻做出如此的虛弱姿態來,綰翎地嘴角扯出一抹意味深長來。
再看葉景城,他雖然沒有表示什麼,但那淡淡的口吻,也足可讓綰翎猜到一二了。到底,還是子嗣要緊啊。
“那綰翎就先告辭了,姨娘注意休養,定要平安康健地生下弟弟纔是。”
“平安康健”四個字,落在繆氏耳裡,卻覺出幾分不妙來,而葉景城聽到“弟弟”兩個字,卻露出了幾分笑意。
綰翎走在回去的路上,心中暗忖,繆氏這回倒是學乖了,竟然沒有當面指出積雪草的問題。一邊明裡暗裡地給葉景城上眼藥,讓他覺得這事十有八九是她做的,一邊裝作可憐善良的模樣,博取憐惜。
但又因爲沒有挑破,所以她連辯駁都不能夠,否則還顯得自己心虛似的。縱然葉景城並不十分相信,但這事只要不挑破,那就是他心裡的一根刺,被提醒後時不時地扎一下。
畢竟,綰翎和繆氏不和,這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了。在衆人眼裡,她有足夠的理由去害繆氏的孩子。自然,在葉景城眼中也不例外,就算現在再疼愛綰翎,也多少會有些想法。
不過很可惜的是,繆氏,這回你又料錯了!你借腹中之子來害我,那是遲早的事,與其你出手,不如我先行一步。而我,又豈會用那等淺薄的手段?
至於葉綰筠,還有你身邊的人,你們都要爲木蘭挨的那一巴掌,付出代價!
“葉綰翎,你站住!”身後傳來葉綰筠的聲音,“你居然敢給姨娘下藥,爹爹知道了,一定不會放過你!”“有一陣沒見到妹妹了,怎麼火氣還是這麼大?“綰翎實施容納轉過身去,疑惑道,“這話也不知妹妹是從哪裡聽來的,如果是真的,那剛纔爹爹就在姨娘房裡,爲何沒有人提及此事?”
葉綰筠冷冷的“哼”了一聲,趾高氣揚道:“如今我姨娘懷了身孕,大夫都說了,極有可能是個男孩,到時候,看你在葉府還有什麼立足之地!”
聞言,綰翎“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嘲諷道:“枉我得高人受教醫術,竟不知天下還有如此高人,姨娘才懷了兩月不到的肚子,已經能有人看出是男是女來了?”
周圍的下人們聽了,也忍不住發出輕微的笑聲,這個三小姐還真是不學無術,沒有知識就算了,也常識都沒有。
“你見下藥不成,一大早又跑過來討好,我告訴你,晚了!”葉綰筠見自己不但沒有打擊到綰翎,還被奚落一番,頓時十分羞惱,眼中的怨毒更深,“到時,你就等着在我面前下跪求饒吧!放心,妹妹我一定會讓你生不如死的!”
聽到如此惡毒的話,綰翎眸中的笑意卻絲毫不減,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那就靜候妹妹和姨娘的佳音了。”不痛不癢地撂下這麼一句,只見她蓮步輕移,繞過葉綰筠向前走去,高貴淡然的完全沒有把旁人放在眼裡。
不過,在經過葉綰筠身邊的時候,她淺淺的眸光從碧珏身上掃過。只是那麼一瞬,快得沒有任何停頓,但碧珏卻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寒意從腳底升了起來,不自覺地縮了一下右手。
看着綰翎優雅絕倫的背影,再想到她如粉玉瑩光一般的嬌美面容,葉綰筠幾乎嫉恨得要嘔血。她忍不住伸手去摸自己的臉,即便施了厚厚的脂粉,也能感覺出隱約的凹凸感。
“讓你們找的大夫呢?一個個沒用的東西!”葉綰筠火冒三丈地對身邊的丫鬟發怒,見一個小丫頭面色白皙,怒火更盛,伸手就去擰她的臉。小丫頭吃痛不過,哭着連連求饒。
這時,碧珏轉了轉眼珠子,大着膽子道:“小姐,您這疤……城裡的一般大夫怕是治不好了,恐怕還得二小姐出手。”
聽她說到一半的時候,葉綰筠就想發火,但已經擡起的手卻突然放了下來,無比泄氣。其實碧珏說的這些,她也清楚,可她更清楚,綰翎怎麼可能爲她治傷呢?
見她靜下來願意聽自己講話,碧珏連忙掃了眼周圍,悄聲道:“小姐,你剛纔看到木蘭的臉沒有?”
見她神神秘秘的,葉綰筠想了想,不耐道:“怎麼了?她不是好好的麼?”
“其實昨天早上,奴婢早在看到木蘭那個賤婢來的時候,就悄悄在手掌裡抹了辣椒油。而且奴婢下手極重,當下就把她的臉打破了,按說應該很嚴重纔是,可是剛纔看她,就只有一點點紅腫而已。”
聽碧珏這麼一說,葉綰筠也覺得有些奇怪。
只聽碧珏繼續道,聲音裡帶着一絲得意:“由此看來,一定是二小姐給她用了什麼治癒皮膚的特效藥,只要我們……”接着,她露出一絲詭秘的笑容,沒有再說下去。
正說到這裡,對面有個小丫鬟手捧着個瓦罐,匆匆往剪燭閣方向走去,還飄過來一股濃郁的藥味。
“碧珏,攔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