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死丫頭,你還敢跑?等抓回去,就讓龍哥給你開苞!”嘈雜聲中,有男人窮兇極惡的威脅聲傳來。
綰翎站穩一看,竟是一幫男人,在追一名蓬頭散發的女子。
女子十分瘦弱,露在衣衫外面的皮膚上面,還明顯帶着傷痕。
眼看着跑不掉了,女子沙啞着嗓子哭喊着,求人們救救她!
“住手!”綰翎實在看不下去,上前一步,泠然喝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強搶民女!”
女子一看有人幫她,什麼也顧不得,立刻跌跌撞撞地躲到了綰翎身後,口中哀求:“小姐救救我,救救小女子……”
玉橫樓的打手一看,竟有人敢多管閒事?當先那一人冷笑道:“什麼強搶民女?這女人是我們花媽媽用十兩銀子買回來的!”
邊上一黃牙男,猥瑣地看着綰翎,淫笑道:“我看這位姑娘倒是頗眼熟,怎的?想要來我們玉橫樓,那十分歡迎啊!”說着,一羣人都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
綰翎怒:“木蘭!”
木蘭俏臉寒霜,手中一揮,那黃牙男便慘叫一聲,痛苦地捂住了嘴巴,嘴角鮮血直流。
“你們是什麼人?竟敢到玉橫樓來砸場子!也太不把我刀疤龍放在眼裡了!”
衆人皆大驚,當頭那個自稱刀疤龍的,更是大手一揮,命令道:“把這三個女人,全部給老子帶回去!”
綰翎暗道:不好!
正當她思索對策之際,突然有個女人走了過來,聲音嬌嗔,對着那刀疤龍道:“哎喲,龍哥,您怎麼發這麼大火啊?”
“這死丫頭要逃跑,我正要把她抓回去,結果這不知哪裡冒出來的女人,竟敢攔我!”刀疤龍瞪着眼睛,眼角處肉蜈蚣一般的疤痕格外猙獰可怖。
“喲,是哪個不懂事的女子啊?”那女人說着轉過頭來。
是綠漪!綰翎眼中略有訝異劃過。
而綠漪則像完全不認識她一樣,走過來笑着對她道:“你這姑娘也忒不懂事了!這風月之地,是你們這些正經人家的女子,可以隨便來的嗎?”
“不過念着你們不懂事,今兒就算了。只是……”
綠漪說着,看向綰翎身後的女子,笑着道:“龍哥,還不把人帶回去!”笑容清婉,說出的話卻不帶一絲感情。
聽到這話,那女子嚇得立刻跪了下去,拼命哀求綰翎就她。
“小姐,求您救救小女子吧,小女子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這一旦被他們抓進去,可就沒活路了呀!”
綰翎本不想多事,但又着實不忍,尤其是想到曾經的葉綰翎原身,便是死在了這種情形之下!見那女子這般苦求,她略一遲疑,擡眼看向綠漪,冷聲問道:“這姑娘多少銀子,我替她贖身!”
綠漪眼中劃過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道:“姑娘,這可不是說笑的,這女子,怕是您買不起。”
“把價格報給我便是!”綰翎冷冷道。
綠漪“咯咯”笑了起來:“你這女子當真有意思,從沒有見過,有姑娘家來我們玉橫樓贖‘姑娘’的。”
說罷,趁着其他人也在肆意笑罵的檔口,她突然擡起長長的水袖,半擋住臉面,湊近綰翎悄聲道:“葉姑娘,您若是當真想救這女子,還請跟我先進去。”
木蘭自然也聽到了這話,當即露出怒容,卻又不便發作。
“好。”綰翎眸光深沉,略一思索,就答應下來。只是心中有些許懊惱,今日本沒料到會遇此事端,如果身着男裝就要方便多了。
木蘭暗急:“小姐!”
綰翎悄悄按了按她的手背,鎮定道:“莫慌。”
綠漪聽她答應,展顏一笑,放下水袖,扭身對那刀疤龍道:“龍哥,既然這位姑娘這麼良善,那便先把人好好請進去,讓她跟媽媽談過再行安排吧。”
刀疤龍冷哼一聲,讓人先把之前那名女子帶進去,那女子眼見自己逃生有望,便也不再激烈反抗。
綰翎和木蘭就跟着綠漪進了樓內,四下無人後,綠漪一反先前的媚態,恢復正色,恭敬地向綰翎表示歉意。
“葉姑娘,我也只是個丫鬟罷了,做不得主,便只能委屈您一番了。”綠漪欠了欠身,“我已經着人通知了花媽媽,您若是想要爲那女子贖身的話,就要勞煩您親自與媽媽談價了。”
綰翎點點頭,便不再多言。
沒等多久,花媽媽便扯着嗓子來了:“喲,我怎麼聽說,有女子要給我們樓裡的姑娘贖身啊!”
迅速飄來一陣濃烈的劣質香粉味,綰翎不經意地皺了皺眉,起身道:“我家主子是南方來的商戶女眷,身邊正好缺一個靈巧的丫頭,我們倆正好途經此地看到方纔之事。想着主子一向仁厚,我倆便想買下方纔那姑娘。”
花媽媽聽了,不陰不陽地笑着道:“喲,原來兩位姑娘也是爲別人辦事的啊,那就不知你們出不出得起這個銀子了!”
綰翎直接道:“說,多少?”
花媽媽託着下巴,考慮了半天,才慢悠悠道:“少說也得要五百兩。”
“你瘋了吧!”木蘭雙眼一瞪,怒道,“方纔在門口,你的手下可是說了,那姑娘纔是十兩銀子買回來的,怎麼如今到了我們這兒,瞬間翻了百倍不止!”
綰翎卻暗暗咬了牙,看來她猜得沒錯,今日這事怕又不是巧合!但不管是不是算計,她都要來一探究竟!
萬一那姑娘被賣入妓館是真的,而她見死不救,豈不是要終生揹負愧疚!
“我這玉橫樓是開門做生意的,姑娘們都是搖錢樹,多少銀子買來的並不重要,要緊的是,她們今後必會給我帶來千倍萬倍不止的回報!”花媽媽冷笑道,“且那女子生得極好,現在五百兩賣給你們,我都覺得虧了!”
“我們身邊暫時沒有這麼多銀子,還希望您能通融一下,暫且不要讓人動那個姑娘。”綰翎淡淡道,眼中卻隱隱折射出威脅。
花媽媽看到這眼神,不禁一凜,這哪像是一個小丫鬟!隨即,她就恢復常態,笑着道:“通融自然是可以的,不過呢,你們也別怪媽媽我不通情達理,若是下次來,可就不是五百兩了。”
說罷,花媽媽伸出一根手指,在綰翎面前晃了晃。
木蘭深吸一口氣,驚訝道:“一千兩?!”
誰知,花媽媽笑着搖了搖頭,道:“一萬兩。”
綰翎眼神越來越冷,半晌,她道:“好。但若是在我們拿銀子來之前,你讓人動了那姑娘……”
餘下半句,她沒有說完,但箇中意思,聽者自明。
花媽媽忙答應下來:“姑娘您就放心吧,明日之前,只要您帶着銀子一分不少地來了,那我立刻放人,一根毫毛也不動她。”
既得了準話,綰翎轉身便走。
“小姐,我們哪有那麼多銀子啊!”兩人走出房間後,木蘭十分着急。
綰翎其實也暗暗頭疼,她纔回葉府沒多久,哪有什麼體己銀子。若只是五百兩,她倒還可以想想辦法,可這一萬兩,還真是難了。
“辦法總會有的。”綰翎面上仍是淡淡的。
木蘭雖不知主子有什麼好辦法,但聽了冷靜不少。
兩人正要出門,卻見前面有一末豔紅飄過,身姿婀娜,極是風騷。
綰翎眼神一頓,小心跟上幾步,細細看了一眼,問木蘭:“那人是靜安?”
木蘭也看見了,目露震驚,回道:“好像是的。”
“走,我們跟上去瞧瞧!”說罷,綰翎就朝靜安走的方向,跟了上去。
靜安怎麼會還在這裡?綰翎暗暗猜測,如果這個人真是靜安,那麼極有可能是淨月庵把她趕出來的。
試想,一個姑子,即便平日裡生活作風再怎麼不檢點,可到底是沒人知道的。而靜安那天在臺上幾乎脫個精光,又被人知道了是淨月庵的人,把自己和庵裡的臉都丟了個十足十!
尤其是後來,劉婆子還把她和白雲寺住持的事說了出來!她哪裡還有半分顏面可言?
綰翎心想,難道是靜安無處可去,便索性留在這裡當了“姑娘”?
這時,她看到那個酷似靜安的女人,進了一個偏僻的小門,她趕忙跟上。
青樓這種地方,處處是幔帳紅綢,整天都佈置得跟洞房花燭似的。不過說起來,這裡夜夜笙歌,對於某些人來說,可不就是天天洞房麼!
這倒是方便了綰翎和木蘭的躲藏,兩人小心地跟了進去,悄悄躲在一處幔帳後面,看看那人到底是不是靜安,又要做什麼。
原來這個房間並不像外面看到的那樣小,佈置得很精巧,偌大的空間用鏤空花屏做了好幾個隔斷,還掛着許多半透明紗帳。
只見那女人在妝臺前坐了下來,透過偌大的銅鏡,綰翎看到一張白皙而略見豐腴的臉,正是靜安無疑!
想來她是戴了假髮,綰翎看着那一頭濃密的青絲,眼中有冷意閃過。
靜安,當初你虐待葉綰翎,將她送進青樓的時候,可曾想過會有今天!
還有繆氏,你們曾經對待葉綰翎的一切一切,我都會替她悉數還給你們!
靜安本就畫着濃妝,此時又在對着銅鏡做了一番修飾,將一張臉描摹得更加精緻美豔。
“去把刀疤龍和黃牙叫來。”靜安吩咐身邊的丫鬟。
丫鬟應聲而去。
靜安緩緩站起來,走到牀邊,嘴角含着妖媚卻冰冷的笑意,掀開了面前的幔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