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離開靖遠侯府,高元昊先是找了個無人的秘密角落將臉上的易容之物去掉,並且換回太子的服飾,這才急匆匆地回到了宮中,並且直接進入御書房見駕。
得到許可,他站起身迫不及待地說道:“父皇,您猜我在靖遠侯府看到誰了?”
高靈諾頭也不擡:“蛇王。”
高元昊愣了一下:“您怎麼知道?兒臣還以爲有可能認錯了人,原來……”
“朕當然知道,因爲本來就是朕讓他去的。”高靈諾一聲冷笑,臉上有着明顯的嫌惡,“不過現在看來,這步棋走得並不怎麼高明。”
他將當日秘密派遣宮湛前去刺殺藍夜雲之事說出,高元昊才恍然大悟,卻又搖了搖頭:“不是兒臣瞧不起他,兒臣覺得以他的本事,根本不可能是藍夜雲的對手。”
高靈諾擡頭看他一眼:“這一點朕何嘗不知道,也不過是抱着萬一的指望罷了,如果成功那是最好,就算不成功,也不過是搭上一條賤命。”
高元昊點了點頭:“這麼說來,蛇王也知道直接接近藍夜雲勝算太低,便乾脆採取迂迴政策,先從楚寒箏下手?”
“嗯。”高靈諾答應了一聲,接着冷冷地笑了笑,“只可惜他這個迂迴政策迂迴得太遠了,只要兩人不成親,他就永遠沒有機會接近藍夜雲。”
高元昊的眼珠不自覺地轉了轉,假裝若無其事:“兒臣聽說寧王打算九月初八迎娶楚寒箏,到那時,蛇王是不是要跟着楚寒箏一起進入寧王府再找機會?”
“九月初八?”高靈諾慢慢地重複了一遍,眼底深處閃爍着陰沉而狠厲的光芒,“就怕他等不到那一天了!”
聽得出他語氣中那強烈的恨意和殺意,高元昊不自覺地心中一跳:“父皇的意思是……又想到對付楚寒箏的妙計了?”
不會那麼快吧?我這剛剛冒着被發現的危險提供了一份重要證據給寧王,讓他把楚寒箏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你該不會這麼快就又整出新的花招來了吧?不管怎麼樣,可別太快把楚寒箏給弄死了呀,否則我可就麻煩了!
當然聽不到他心裡的聲音,何況高靈諾如今滿心滿腦都是楚寒箏,倒也不曾注意到他有什麼異常,只是笑得越發陰冷:“妙計當然會有,而且必須有,只不過朕正在跟大祭司商議。無論如何,楚寒箏必須儘快除掉,否則寢食難安!”
你要是把她除得太快了,我就寢食難安了!
高元昊都快哭出來了,卻偏偏一個字都不敢說,只得寄希望於他的動作不要那麼快:“既然是巫瑪帝國的心腹大患,當然必須儘快除掉。只不過這次咱們要計劃得更周詳,安排得更嚴密,絕不能再重蹈覆轍,否則別人恐怕就要起疑心了。”
“這一點朕當然知道。”高靈諾點了點頭,頗爲讚賞地看了他一眼,“所以這一次咱們必須一擊而中,絕不能再給楚寒箏和藍夜雲翻盤的機會!”
有心探問他到底與大祭司商議了什麼妙計,卻又怕言多必失,幾經猶豫,高元昊到底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兒臣雖然駑鈍,也希望爲父皇分憂。若有用得着兒臣之處,請父皇儘管吩咐,兒臣萬死不辭。”
高靈諾搖了搖頭,語氣倒還算溫和:“之前的計劃雖然功虧一簣,也只能算咱們運氣不好,否則你必是大功一件,倒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先回去歇着吧,若有需要朕會派人找你的。”
高元昊點頭,告退而出,表面雖然平靜,內心卻早已急得要命:慢一點,父皇,你一定要慢一點!好歹等楚寒箏把我這怪毛病給治好,你再動手也不晚哪……
不過話又說回來,那天晚上只是匆匆一瞥,只記得個大概的樣子,今日一見才發現蛇王這小子居然生的如此俊美。而且他剛纔看向楚寒箏的眼神分明有些不同尋常,難道他也拜倒在楚寒箏的石榴裙下了?
哼!一個下賤的麒麟奴,居然敢覬覦藍夜雲的王妃,還真是活的不耐煩了!當然,如果他真的能夠把藍夜雲除去,那就太完美了!儘管這種可能性實在不大。
啊呸!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功夫想這些?現在最要緊的是祈禱父皇的動作千萬不要那麼快,千萬千萬!
還有,楚寒箏的動作能夠快一些也行啊!儘早把自己這怪病治好,就不怕父皇把她碎屍萬段還是生吞活剝了。
其實楚寒箏的動作已經夠快了,不過不是給他治病,而是配製解藥。
爲避免再出現其他意外,這幾日楚寒箏都是閉門不出,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瞭解藥的配製上。幸運的是,經過幾天的努力,解藥終於順利煉成了。
顧不得休息,她立刻讓夏薇把宮湛叫了過來,含笑開口:“讓你久等了,不過總算幸不辱命,解藥已經煉成,你服下之後劇毒可解。”
大概沒有想到她的速度居然這麼快,宮湛明顯地愣了一下:“煉成了?”
楚寒箏點了點頭:“煉成了,而且你不用懷疑,我保證不會有任何問題,否則我把這條命賠給你。”
宮湛又是一愣,眼中很快閃過一道異芒,跟着卻又一聲冷笑:“這又何必,我這賤命一條死不足惜,你就算掉一根頭髮,也比我這條命金貴。何況我本就是爲了刺殺你的夫君而來,就算死了也是該死。”
楚寒箏皺了皺眉,冷聲斥責了幾句:“我若果真有這樣的想法,何必幾天幾夜不眠不休地給你配製解藥?你當我真的那麼沒事情好做嗎?宮湛,我待你與我一樣,不是恩賜,不是施捨,更不是同情和憐憫,而是因爲你本來就跟我一樣!你既如此不屑一顧,我不勉強,你可以立刻離開,至於這解藥,要不要隨你。”
依着宮湛偏執冷酷的性子,這番話說出口,只怕他早就已經掉頭而去好幾次了。所以陪在一旁的若塵急得面紅耳赤,就怕他那股邪性上來,竟然真的連解藥都不拿,那不是死定了嗎?
誰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宮湛不但沒有負氣離開,反而突然笑了,儘管那抹笑容極淡極淡,甚至只是挑了挑脣角,嚴格意義上來說並不能算是笑容,但卻無端給人一種暖如春陽的感覺:“你剛纔說的這幾句話,我蠻喜歡。”
其實楚寒箏正有些後悔自己的話說的有點重,所以看到他的反應,不由結結實實地愣了一下:“啊?什麼?”
“我說我犯賤。”宮湛不笑了,淡淡地回答,“好言好語的我不領情,非得挨一頓臭罵就老實了。”
楚寒箏很有幾分無奈:“我可沒這樣說,是你一定要跟我彆扭。”
宮湛移開視線,低垂的眼瞼遮住了內心的複雜:“不用你說,我自己知道。”
“罷了。”楚寒箏搖了搖頭,“解藥你拿好,這便去寧王府。我已派人告訴寧王,他會解開你被封的穴道。待你靈力恢復,便立刻遠走高飛,不要再回到這是非之地。”
宮湛抿了抿脣,到底還是上前取過解藥,接着將一個碧綠的竹筒放在了楚寒箏面前:“這是麒麟族特有的秘法所制,若有需要便發出信號,天南海北,我必會出現在你面前。”
楚寒箏搖頭:“不必,我……”
“別急着拒絕。”宮湛冷笑,“人生在世,誰也不敢說永遠求不到別人。若果真陷入絕境,有人可求總比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強得多!”
倒是想不到他這番話居然與藍夜雲當日所說的如此相似,楚寒箏乾脆不再推辭:“好,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事不宜遲,你這便去吧。”
宮湛退後幾步,第一次盯着她絕美的臉,許久不曾移開視線。儘管他的眸子看起來平靜無波,但眼底深處究竟泛起了怎樣的波瀾,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倒是有些誤會了他的意思,楚寒箏微微一笑:“怎麼,我幾次三番要你快走,又生氣了?其實不是我容不下你,而是我有預感,京城之中恐怕很快就會有事發生,你最好儘快離開,以策安全。”
“沒有。”宮湛終於收回目光,轉身而去,“無論如何,我欠你一條命,這一點我會記得!”
“等等!”楚寒箏突然開口,“宮湛,記住我們當初的約定:我爲你解毒,你不得再對寧王不利,否則……”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或者,把我送到那些變態公子哥的牀上。”宮湛並不回頭,卻沒有絲毫猶豫,“放心,我本就不是寧王的對手,如今你們夫妻強強聯手,我更不會自己找死。”
楚寒箏點頭:“好,保重。若有需要,隨時來找我。”
宮湛抿了抿脣,很快走出了前廳。
楚寒箏還未說話,若塵突然上前幾步:“大小姐,我想……我……”
楚寒箏目光一閃,即刻了然:“你想跟宮湛一起走?”
“是。”若塵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原本大小姐救了我,我應該爲大小姐做牛做馬,可我畢竟是麒麟奴……”
“你不用說,我明白。”楚寒箏微笑,擡手阻止了他,“你與宮湛是同族,若能彼此照應,那是再好不過,我也就不必爲你擔心了。去吧。”
“是,多謝大小姐!”若塵感激萬分,居然撲通一聲跪倒連連磕了幾個響頭,“大小姐的恩德我銘記在心,永世不忘!拜別大小姐!”
二人終於先後離開,楚寒箏才長出了一口氣:“宮湛的危機總算過去,以後不管再發生什麼事,至少我都不必再掛念着他了。”
藍風點頭:“他走了,我們也就放心了,至少不必再擔心他會對王爺和王妃不利。”
楚寒箏笑笑:“其實宮湛離開京城最大的好處是,不怕高靈諾找他的麻煩了。”
當然,此時的幾人還不知道,屬於宮湛的危機或許暫時過去了,屬於楚寒箏的危機卻正在一步步逼近,而且不容她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