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食堂大師傅把飯送到冷鵬程的辦公室後,纔出去幾分鐘,他就返了回來說:
“冷主任,有人找你。”
冷鵬程一邊吃飯一邊隨意答道:“不管他,等我先吃飽了再說。”
大師傅回頭出去,走到門口又回頭問:“要不要告訴她,你在呢,讓她等一會。”
沒容冷鵬程回答,外面傳來了一個非常好聽的女聲:“不用了,我已經知道冷副主任在呢。”
聽着聲音好熟悉,冷鵬程擡頭一看,一個體態豐盈的女孩,已經風風火火的掀簾進來了。
“冷副主任,我來給您交匯報的,”風塵僕僕的何靈芝笑着說。
冷鵬程立即雙眼發光,忙站起來讓坐:“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我們的婦女隊長來了,快,快,大師傅,快去盛飯拿筷子。”
大師傅出去一會後,就端着兩大盆飯菜回來, 何靈芝可是第一次和大頭兒一起吃飯,她一時倒顯得非常不自在了,羞得連筷子都不敢碰了。
冷鵬程自己又扒了幾口飯後,見何靈芝還呆着不動手,忙笑着說:“吃呀,連吃飯都不好意思,以後還怎麼幹大事,吃,敞開了吃,跟我還需要客氣嗎?”
冷鵬程刻意把‘跟我’二字,說得特別重,他已經開始運用心思了。
這回何靈芝才端起了飯碗,靦腆着一口一口的慢慢往嘴裡送飯,不過每次進口的飯粒,大概只要七八粒米 ,也不去動一下那香噴噴的菜。
冷鵬程一見又笑了:“咱們可說在前面,你今天吃飽不吃飽,都算是在公社吃過一頓飯了,你自己看着辦吧!”
說完,冷鵬程先給何靈芝的碗裡,夾了幾筷肥嘟嘟的肉片,然後自己帶頭,裝着狼吞虎嚥的樣子,甩開腮幫子往嘴裡送飯送菜。
看着碗裡那勾得人直咽口水的大肥肉,何靈芝轉念一想,也是呀,扭扭捏捏是一頓,大大方方也是一頓,這麼香的飯和菜,不吃飽才冤呢。
更何況跑了這麼遠,自己的肚子,早就開始咕咕叫了。
想到這裡,原本就是風風火火的何靈芝,也就完全放開了。
此時的何靈芝,已經沒有了一絲嬌態,只見她低頭連扒飯,帶大筷夾菜,竟一口氣連吃了三大碗米飯,和大半盆豬肉大白菜燉粉條。
冷鵬程看着像幾天沒吃過飯的何靈芝,笑着問:“你飯量這麼大?”
何靈芝終於飽了,吃得她直打飽嗝:
“嘿嘿,您這裡的飯菜太香了,我們鄉下人幹粗活力氣活,不就仗着能吃嘛,平時連稀湯寡粥都喝不飽,今天終於逮了住一頓過年都吃不上的肉飯,我不使勁的吃飽,就對不起您了。”
原來底層百姓的勞苦生活,竟是如此之苦,此時的冷鵬程,是真的一陣心疼加一陣心酸,他起身去給何靈芝倒了一杯水來,遞給她說:
“別急,我一定要讓你們以後天天能吃上白麪饅頭大米飯,貧困落後,不能永遠困擾着咱們的老百姓!”
喝了一口水,又打了一個飽嗝的何靈芝,從書包裡拿出厚厚的一沓信紙,用雙手遞給了冷鵬程:“冷副主任,這是我的思想彙報。”
冷鵬程接過這份熬了好幾個夜的彙報,大概翻了翻後問:“你今天還要趕回去吧?”
何靈芝點了點頭。
“一來一回多遠啊?”
“四十多公里。”
“這麼遠,你是怎麼來的?”明明知道很遠,冷鵬程還是有些吃驚了。
“我借了個自行車,騎過來的,”何靈芝嘿嘿一笑。
冷鵬程擡起手腕,看了看錶後,他皺着眉頭說:“現在是下午兩點了,再晚,就回去就要趕黑了,這樣吧,你今天先早點回去,彙報放我這裡,等我看好,把我的個人意見寫出來,再託人給你梢去吧。”
“沒事,我經常走夜路,習慣了,不怕,”何靈芝天真可愛的說。
“不行,你從我這裡回去,萬一路上出了意外,那就是我的責任了。”
從冷鵬**心真意趕何靈芝的走的語氣中,就可以判斷,當時的他,對泡妞技能,還是完全一竅不通。
不過,他已經開始邊學邊幹,這方面,他的進步是非常快的。
“沒事,冷副主任,我出來的時候,就和家裡說好了,如果太晚,我今天就不回去了,”心急的何靈芝,恨不得立即就能把D入了。
“傻丫頭,看你急成這樣,”冷鵬程拿着何靈芝的彙報,走到她身邊,一隻手抓着她那黑油油的大辮子,腦子裡開始轉着彎彎繞:
“這樣吧,你跟我到宿舍裡去,我一邊休息一邊看你的彙報,如果發現問題,立即提醒你。”
“那太好了,”何靈芝差點被冷鵬程感動得掉眼淚。
她可真的是第一次遇見這樣和藹可親又體貼入微的大頭頭,怎能不激動。
“不過咱們先說好,只能給你一會兒時間,半個小時後,不管咱們談到哪裡,你都要立即動身回家,好不好?”冷鵬程拉着何靈芝的手強調。
“好,我聽您的,”單純的何靈芝認爲,能親聽的教誨,哪怕是一分鐘,對她來說,已經是一件非常榮幸的事了。
於是冷鵬程把何靈芝領回了自己的宿舍,就是最角落裡的那一間房子。
宿舍裡一片寂靜,冷鵬程斜靠在鋪上看彙報,何靈芝仔細環顧着室內的環境:
正面的牆上,是一張大大像,門後的牆上釘着幾根釘子,釘子上掛着幾件衣褲,前面的窗戶上,牽着一根紅尼龍繩,上面晾着兩雙襪子,兩條白色的毛巾。
這個屋裡除了一張牀,一張小辦公桌,一個臉盆架和兩把椅子,再無其他東西,算是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
正在看彙報的冷鵬程,好像看得比較費力,一頁紙要來回翻好幾遍後,才能繼續下一頁,看了下一頁,時不時又要翻回上一頁再重新看一遍。
“靈芝呀,你是什麼文化水平?”冷鵬程終於開口了。
“我是初,初中,”沒想到冷鵬程會問這個問題,何靈芝有些結結巴巴。
“初中畢業了嗎?”
“畢業了。”
冷鵬程淡淡的一笑說:
“儘管你是一筆一劃,認認真真的寫了,但是看起來還是挺費勁,字體歪歪扭扭,語句不流暢,詞不達意,還有很多錯別字,要是讓別人看,根本沒耐心全部看完,可能早給你扔垃圾桶裡去了。”
冷不防的捱打擊,何靈芝突然流下了委屈的眼淚,她低着頭,一句話都不敢說了。
見何靈芝已經滴下了眼淚,冷鵬程忙從鋪上蹦起來,把何靈芝拉到辦公桌前,拿出紙筆遞給她,柔柔的說:
“不哭,來,你寫幾個字,給我看看吧。”
何靈芝怯怯的坐下,拿起圓珠筆,在紙上寫了一行字:
大海航行靠舵手。
“可以了,你一拿筆,我就知道你是寫字的姿勢不對了,應該這樣”
說着,冷鵬程抓住她的手,共同合作,筆畫順暢的又寫了一行字:
春眠不覺曉。
“這些字怎麼樣?”冷鵬程抓住她的手問。
“好看,我以後要天天抽時間練字,”何靈芝此時已經又多出了一臉的膜拜。
“好了,時間到了,今天就到這裡,你趕緊回去吧。”
何靈芝站起來,她的心裡,此刻是熱乎乎的感動了:“嗯,我聽您的,過兩天再來。”
冷鵬程先從辦公室抽屜裡,拿出了一個嶄新的手電筒和一本鋼筆字帖後,又去枕頭邊,拿來兩盒自己準備當宵夜的餅乾,一起遞給了何靈芝。
何靈芝幾時受到過這種恩寵,這種外表長得非常好看的餅乾,完全是城裡人才能吃的好東西,自己長這麼大,連見都沒見過呢,帶回去分一點給爺爺奶奶和媽媽品嚐一下,他們指定也要幸福得要死。
沉默中,心疼得替何靈芝擦了擦眼淚後,冷鵬程才把同樣是戀戀不捨的何靈芝送走了。
這一夜,冷鵬程是許久沒能睡着,他在回味何靈芝的香味,他感覺到,這個嫩嫩的小花蝴蝶,已經讓他着了迷。
他在問自己一個問題:
她能答應嗎?
冷鵬程開始絞盡腦汁,下一步該怎麼操作?
該怎麼做,才能讓她心甘情願。
這一夜,想到冷鵬程的那各種各樣的好,何靈芝乾脆就沒睡,她點上小油燈,認認真真的練了一夜的字。
三天後,冷鵬程的辦公桌上,又放了疊信紙,筆畫雖然還有些生硬,但是字體已經規範了許多。
看着這些彙報材料,冷鵬程笑着問坐在對面的何靈芝:“又是一個李雙雙呀,說幹就幹,這個字這回好看多了,肯定熬夜了吧。”
何靈芝被誇得羞答答的嘿嘿笑。
這時,正主任來了,冷鵬程笑着介紹:“老正,來認識一下,咱們山裡生產隊的婦女隊長,何靈芝,生產能手。”
“哦哦,何靈芝呀,好像聽說過,這麼年輕,就當上隊長了,將來前途不可限量啊!可有一樣,不能太早嫁人,這個一嫁人,以後就剩下掃把鍋臺了,”正主任樂呵呵的打招呼。
老正的家就在公社,他喜歡打牌,喜歡胡說八道,嘴裡的葷話一段一段的,但是他卻不喜女色。
他的邏輯是吃點喝點,永遠不會有大問題,要是沾上女人,早晚會身敗名裂。
後來他知道冷鵬程把何靈芝佔了,也一直是睜隻眼閉隻眼,他也相信那句話:
勸賭不勸嫖,勸嫖兩不交。
後來事實證明,他是做對了,他和冷鵬程的良好的友誼,一直保持到他順利退休。
“老正,何靈芝同志積極要求入D,這是送來的思想彙報,”冷鵬程把那疊信紙遞了過去。
“怎麼,我們的婦女隊長難道還沒有解決這個問題呀,那可要抓緊辦了,咱們就應該多吸收女同志,現在的女幹部太少了,”老正看了一眼何靈芝的彙報,便又放到了冷鵬程面前說:
“嗯,何靈芝同志的字,寫得不錯,再好好練練,以後就可以來公社做文書了。”
冷鵬程一聽,趕緊悄悄踢了一下何靈芝。
何靈芝真的是聰明,立馬反應:“正主任,我想盡快先把入D的問題解決了。”
“好好,你這個思路完全正確,那這件事老冷你就多操心操心,多提攜這些有上進心的青年吧,”說完,正主任便告辭出去了。
正主任一走,何靈芝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的開心了,她跳到冷鵬程面前,挽着他的胳膊,樂得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冷鵬程也被這個青春少女感染得直樂,於是也趁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