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頓喜宴吃的不是一般的彆扭,整個宴廳裡面,吉心根本就認識不到幾個人,再加上身邊坐着的李夫人說的話看似親熱實則其中夾槍帶棒的,讓人心裡很是憋悶。吉心之所以還能安安靜靜坐在餐桌邊,主要是因爲,當初她和夜元閻結婚時的喜宴也設在這個酒店裡面。
這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吉心記得當初自己和夜元閻婚禮的當天,離開那座婚房別墅來到酒店開宴敬酒的差事直接交給了爸爸和夜元閻兩個,她自己當天呆在房間裡哪裡也沒有。而今天爸爸走了,自己和夜元閻散了,自己卻又陰差陽錯的來到了這個酒店,參加喜宴。
酒店還是這個酒店,城市還是這個城市,可是那許多的人和事卻早已經面目全非,回不去了。
喜宴結束之後,李亦澤開車送吉心回家。路上的時候,李亦澤開口問吉心今天過得怎麼樣,吉心扭頭看着車窗外的街景,一句話都不想說。
回憶起來這一年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吉心是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上天的一個小小的玩笑,落在一個凡人的生命之中,卻是如此的痛苦和無奈。吉心忍不住想,若是夜元閻的家裡當年沒有遭到那場橫禍,該多好,或者夜元閻能夠找到謀害他們家的真正的仇人,該多好,爸爸就不用這麼無辜的死去。
這所有的仇恨和矛盾,就不會再有了。
想起來爸爸,吉心的心裡忽然就感覺好難過,今天中午的喜宴上,新郎新娘的父母有給賓客們敬酒,看着那位五六十歲,一身富態的長輩,吉心自然而然的就想起了她自己的爸爸,她忍不住想,她結婚的那天,爸爸在喜宴上面敬酒,是什麼樣子的?
有的事情,不能觸碰,想起來冤死的爸爸,各種各樣的痛苦排山倒海般的襲來,爸爸走了,她失去的不僅僅是一個親人,她失去的是一整個家啊,有父母的地方就是家,可憐她住過那許多的房子,卻沒有一個地方是她的家……
李亦澤見吉心這一會兒的心情不是很好,便沒有再找她說話,將她送到樓下,看着她走進門廳朝着電梯間走去,這才調轉車頭,原路返回。
吉心回到房子裡面,換下了那身麻煩的禮服,洗了個澡,洗掉臉上的妝容,洗掉一身的蒼涼。換了一身舒適的睡衣,在客廳裡面的沙發上躺了,拿一本雜誌蓋住臉,用手機播放了音樂來聽。音樂聲作伴,自己一個人的生活過得還算不錯吧。可是爲什麼心裡要這麼的冰冷?
是今冬的天氣太冷,還是一個人活在這樣的人情淡薄的世界中,感覺太冷?答案無從得知。
在吉心躺在沙發上,蜷在沙發上的一角聽着音樂來掩飾自己心中的冰冷的時候。李家的這座有些年頭的美麗的城堡別墅中。
客廳裡面,李夫人已然換下了她那一身奢侈品牌的衣服,穿了一身較爲舒適的家居服,在沙發上坐了,往剛剛清洗過得臉上拍着潤膚露。這冬天的乾燥天氣裡,李夫人這麼講究的貴婦,自然是不會放棄皮膚保養的,不是有這麼一種說法麼,一冬不補水,來年老三歲。
所以這一會兒李夫人外出歸來之後,洗了澡換了衣服之後就很是悠閒地在沙發坐了開始拍潤膚露。
李亦雅穿着她那有些誇張的毛茸茸的hellokitty拖鞋,從樓上的臥室下樓來,應該也是剛剛換的衣服,手裡拿着一大包零食,一副無憂無慮只知道享受生活虛度光陰的大家小姐的模樣,她來到客廳在沙發上一坐,隨手拿起遙控器開了電視,兩腳往茶几上一放,一面吃着零食一面看起電視來。
李夫人掃了一眼李亦雅放在茶几上的腳,皺了下眉頭:“坐要有個坐像,你看看你,一點女孩子的樣子都沒有。”
“哎呀,別說話,節目都開始了。”李亦雅不耐煩地打斷她老媽的話,靠在沙發後背的靠墊上,很是出神地看着電視屏幕,屏幕是一檔集明星和娛樂爲一體的腦殘娛樂節目,可是很有名氣,沒辦法,誰讓李亦雅這樣的女生喜歡看?
李夫人將她的那些瓶瓶罐罐的護膚品收了起來,看了李亦雅一眼,不由嘆了一口氣,這一對兒女沒有一個讓人省心的,兒子越長大越難管束,一門心思的就迷上了那個小妖精,女兒又是這麼一副只知道玩鬧不知道操心的。難怪人們都說,這兒女啊,都是前世的債主。
“小雅,你哥哥呢?怎麼還沒見他回來?”李夫人開口問道。這一家子的人都回來了,就只有阿澤到了現在都還沒回來。
李亦雅看着電視,愛理不理地回答說:“他不是去送那個女人回去了嗎?”
“就算是送那個女的回去,現在也該回來了啊。這個孩子,真的是讓人操心。要不小雅,你出去看看?”李夫人害怕阿澤又和吉心鬧出點什麼事情來,誰都是從年輕的時候過來的,這孤男寡女在一起,總是容易擦槍走火的,所以這才讓小雅過去吉心那邊看着。
李亦雅有些不耐煩了:“媽,你煩不煩啊,沒看我在看電視嗎?不就是一個女人嘛,前段時間鬧得我們家雞犬不寧的,現在還想鬧啊,依我看,直接處理掉算了,省得因爲她一個讓我們一家人過不安生,我哥這樣優秀的人,又不是娶不到老婆。”
李夫人嘆了口氣,這世界上的事情要是都和小雅嘴裡說的這樣簡單,那就好了。處理掉那個女人?李夫人倒是想,可惜,那個女人一直被夜元閻帶在身邊,輕易得動不得。再加上阿澤這邊不是一般的固執,也不知道怎麼就被那個女人迷得非她不娶了。看在眼裡恨得慌,卻又動不得,李夫人不是一般的爲難。
好在李夫人這邊正擔心着的時候,李亦澤的電話打了回來
,給李夫人說他現在去了公司,晚上晚飯的時候再回家,李夫人再三確認過一遍之後,確認了李亦澤是真的去了公司,這才稍稍放了心。去了廚房,和保姆一起準備晚餐。
李夫人有一個習慣,家中別的家務可以讓保姆代勞,可是做飯這一條,她只要時間允許,一定會自己下廚給家人做飯吃。因爲一家人在圍着餐桌吃飯的時候纔會看着像一家人,想要一家人過的幸福平靜,李夫人不知道報了多少個烹飪班才學得一手好廚藝。
李亦雅在李夫人去了廚房之後,扭頭看着廚房裡面李夫人和保姆一起爲晚餐忙碌的身影,臉上閃過一絲異樣的神情。
在李亦雅的眼裡,從小就感覺家裡特別溫暖,爸媽寵着自己,哥哥慣着自己。從小都覺得自己的家人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爸爸很能幹能賺好多錢,媽媽很能幹能做好多好吃的,哥哥也很能幹,讀書的時候那麼多難題他度能解出來。別的人家裡只要有點錢了,一準出問題,不是老爸找外遇,就是父母因爲種種原因鬧離婚。小雅覺得,唯有她的家裡是最溫暖的。
從小到大,李亦雅就是這樣的認爲自己一家人,爸媽,哥哥,會一直幸福快樂的生活下去的,永遠都幸福快樂。可是,從什麼時候起,家裡幸福快樂的氣氛突然就沒有了,就是因爲哥哥迷上了袁吉心,將她帶回家裡,然後媽媽氣病了,爸爸唉聲嘆氣一籌莫展,哥哥也好像變了一個人,爲了一個女人似乎是要和爸媽對抗到底。
李亦雅在背地裡不知道聽到多少次,哥哥爲了那個女人和媽媽爭論,想要讓媽媽不要反對他們的事情。媽媽是心疼哥哥,不想他爲難,才順着哥哥的意思答應下來的。其實媽媽的心裡,一定是不好過的,媽媽那麼心疼哥哥,她是不可能讓哥哥真的娶了了那個女人的 。
李亦雅看着廚房裡面媽媽的身影,心裡說不出的酸楚,從小到大都沒有受過任何委屈的李亦雅在這一年,受到的委屈,太多了。先後經歷媽媽被哥哥氣病了住進醫院,然後哥哥胳膊中槍,到現在都還留着後遺症,好在哥哥在接手爸爸的公司以後工作做得足夠的出色,不然的話,這個家是真的再也找不到從前的幸福了。
李亦雅想着這些事情的時候,連看電視的心情都沒了。本來家裡好不容易安生了幾個月的,現在好了,那個袁吉心又出現了,家裡面又要重新籠罩上一層陰雲了。哎……李亦雅忍不住嘆了口氣。一個女人而已嘛,事情真的有這麼難辦嗎?李亦雅很是不服氣地想,她就偏不相信袁吉心的能耐有這麼大!能把爸媽愁成這樣卻又束手無策。
這樣想的時候,李亦雅的心裡已然打定了一個主意。
而這個下午,這個一年將近的冬季的週末的下午,暗龍城中,壹號樓的一間休息室裡,夜元閻獨自一人站在休息室的大幅落地窗旁,一言不發,靜默地抽菸。冬季午後的陽光穿過玻璃窗,散落在休息室內的地板上,也灑落在夜元閻的身上。
可是溫暖的陽光,灑落在他的身上,卻絲毫沒有緩解他身上的冷凝。他一手插在褲兜,一手夾着一隻菸頭送到嘴邊,眉目之間清冷一片,似乎只有香菸裡面的尼古丁才能化解掉他心中的淡淡愁緒一般。他深吸了一口香菸,片刻之後,吐出煙霧來。煙霧裊繞之中,男人眉頭的愁緒一點也沒有變淡,反而加深了幾分。
閻少這幾天不是一般的冷,看出來這一點後,他手下的幾個人物也都跟着收斂起來,平時不該說的話不說,不該笑的時候也不要笑。總之,閻少最近好幾天都不高興就對了。
這一會兒夜元閻正站在落地窗旁抽着煙,阿蛋推開虛掩的門,敲了敲門。
“進來。”夜元閻將菸頭丟在地上踩滅了,轉過身來看着阿蛋,語調中不帶一絲溫度:“今天怎麼樣?”
阿蛋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將他今天拍到的照片,遞到了夜元閻的面前。夜元閻接過照片看了一眼,一眼就看到吉心穿着雪白的禮服,緊緊地攀着李亦澤的胳膊,頓時周身散發出來的溫度就驟降了好幾度,再看第二張照片,李亦澤很是親暱地半扶半摟地抱着吉心,兩人在交談着什麼。
不用再看第三張了,夜元閻頓時就盛怒無比地將手裡的照片給撕了,狠狠地丟進牆角的垃圾桶裡。一身白色的禮服穿得像個新娘一樣的和李亦澤這樣的親密,袁吉心,你可真是能耐!你可知道,你的任性妄爲的後果是怎麼的?難道不知道他夜元閻,閻少的尊嚴是不容許任何的侵犯的?看來,從前給你的教訓,都還不夠!
話說回來,夜元閻能不盛怒嗎,他給她自由,給她時間考慮,他不忍心再勉強和逼迫她,自己一個人耐着性子等她,等她想通了之後自己回來。她倒好,估計早就已經把他的話都拋到九霄雲外了,這麼幾天就和李亦澤打得火熱了!
阿蛋早就料到閻少看了這些照片之後會生氣,可是沒辦法,真的不是他阿蛋缺德得專門抓拍李亦澤和吉心的親密瞬間來給閻少看,是閻少自己要求的,要把兩人之間最親密的情景給拍下來。
好了,現在閻少看了照片盛怒無比,阿蛋有些害怕了,生怕一個不留神閻少的怒氣牽扯到自己的身上。他有些心虛地開口:“閻少?你看……還要不要跟蹤……”
夜元閻冷凝至寒地開口:“跟我繼續跟着,跟緊了!”他倒要看看這個女人到底有多麼的不把他夜元閻看在眼裡!
“是!”阿蛋應了一聲之後就立刻退了出去。退出這個休息室的時候他忍不住想,若是暗龍城中的其他人知道了,這幾天閻少的不高興是因爲一個女人,大家都會怎麼想?哎……阿蛋嘆了口氣
,多少有些明白了當初強子爲什麼要寧願忤逆閻少也要除掉那個女人了。
可憐吉心這邊根本就不知道她已經非常成功地惹怒了閻少,她依然在悠閒地過着她的週末。參加完一個喜筵之後,這個週末其他的剩餘時間一晃就過去了。吉心過完了這個週末之後開始新一週的工作了。
新的一週中,李亦澤依舊會在早上中午晚上的空閒時間打電話過來,可是吉心卻沒有了接電話的心情。每次一接起李亦澤的電話,就會忍不住想起他老媽李夫人的那一副綿裡藏針的嘴臉,一聽到李亦澤的聲音,就會忍不住想起李亦雅的冷嘲熱諷。
所以她就試着不去接李亦澤的電話。他打三四通電話進來,她就只接一通,藉口說很忙,沒聽到電話鈴聲,或者乾脆說不在工作室,見客戶去了,忘了帶手機。總之,能推脫就給推脫掉。
時間一晃就又來到了週五。吉心下班回到住處,往沙發上一躺,忙了一天了,真的是累呢。好在又到了一個週末,可以一個人安靜兩天了。
這個週五的晚上,吉心下班回來,在沙發上躺了一會兒,舒緩了一下渾身的疲勞之後,便要起身做晚飯給自己吃了。
剛坐起身,就聽到衣兜裡面的手機想了一下,一條簡訊發了進來。吉心掏出手機來看了一眼,見是李亦澤發過來的簡訊,便點開看了。心裡忍不住想,一定是自己總是不接他的電話,他才發簡訊的。
簡訊的內容很簡單,只說了,想約在今天晚上見一面,地點約在市郊的一個假日酒店,時間定在晚上八點。簡訊的末尾還加了四個字,不見不散。
其實李亦澤就是不發簡訊過來約見面,吉心也要在這個週末約他見一面的,經過上週末和李夫人的一番語言簡單,意思卻不簡單的談話之後,吉心依然決定了,和李亦澤好好地談一談,釐清兩人目前的關係。
既然決定了要見面好好談一談,所以吉心在收到了這條簡訊之後晚飯都沒來得及做就出門了。約定見面的那個假日酒店,還算有名,就是靠近市郊,路程有點遠。不過趕到晚上八點左右趕到,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吉心坐在出租車上,一面看着車窗外的夜景,一面在腦子裡打着草稿,等一下見到李亦澤之後該怎麼和他說纔不會讓兩個人都尷尬呢?
就這樣,晚上八點多幾分的時候,吉心終於還算是按時地趕到了假日酒店的大門外,此時天色已經黑透了,除了酒店門口和馬路兩旁的路燈和霓虹燈的光線之外,夜空之中一片漆黑,畢竟是好幾環外的市郊,比不得市區裡面夜色的明亮和繁華。
吉心站在酒店大門外,四處張望了一遍,並沒有看到李亦澤的蹤影,甚至是連他的車都還沒有看到。難道說他因爲什麼事情遲到了?吉心忍不住掏出手機來,想要給李亦澤打一個電話。
手機還沒有從口袋裡掏出來,忽然就被人從身後捂住了口鼻,來不及叫喊就被人直接給拖進了一輛車裡!
車子迅速就啓動了,直接就從假日酒店門外的停車場開了出去,朝着更爲荒涼的市郊開去,甚至是連高速路都沒上,拐進了一條最多最多隻能容下三輛車並行的小路。
吉心一被人擄上車,還沒怎麼開口說話就被人用膠帶給封住了嘴,然後手腳都被緊緊地綁了。被丟在車座上,身邊還擠了好幾個面向很是猥瑣的男人。
此時此刻對於吉心來說,車廂裡面到處都是危險氣息,她根本就不知道這些男人到底爲什麼要綁她,也不知道他們究竟要把她帶到哪裡去。想要開口詢問或者求饒,嘴巴又被封了,急得只能拼命地扭動着手腳想要掙脫束縛。不管這一車的男人到底要帶她去哪裡,一定都不會是什麼好事。
看到吉心在拼命地掙扎着手腳上綁着的繩子,車上的一個男人忍不住開口了:“別白費力氣了,今天晚上落在我們的手裡,你就別想着能看見明天的太陽了。”
看不見明天的太陽了,什麼意思?吉心驚恐地瞪大了眼睛,他們這是要來殺她?想到這裡她掙扎得更厲害了!她終於明白了爲什麼他們的車子一路帶着她,那裡偏僻荒涼就專門往哪走。屍體朝那人跡罕至的地方一扔,能不能被人發現都是個問題,發現之後警方能不能破案也是個問題,天底下那麼多的冤案,不差這麼一樁。
吉心越想越害怕,嚇的手腳冰冷,她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明明是收到李亦澤的簡訊纔來到假日酒店的,爲什麼沒有看到李亦澤本人卻等來這麼一幫匪徒。現在仔細一想,才發現事情有許多的漏洞,李亦澤真要約自己見面,小區外面的隨便那一家咖啡館就好,何必要來這麼遠的假日酒店?
顯然那條簡訊不是李亦澤本人發過來的,那麼一定是旁人偷拿了李亦澤的手機,給自己的號碼發了那條簡訊。
也許是人在危難的關頭,渾身處於高度緊張的狀態,腦子就會特別的好使,吉心這會兒一猜就猜到了,今天晚上的事情一定又是李亦雅安排的。看這些匪徒也不是多麼訓練有素的樣子,穿着都不是很講究,或者可以說是寒磣,而且這輛作案的車子也很破,只要肯花錢,就一定能把他們給收買了。
說白了這是幾個爲了錢肯賣命的社會最底層的流氓。遊手好閒,沒有餬口的真本事,生存線上掙扎,只能靠着這些見不得人的事情撈錢,沒有任何的道德約束,只要給錢,做什麼都行,殺人的活兒都敢做。
想到這裡,吉心的心中稍安,這個世界上,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於是她開始給身邊的人遞眼色,讓他把她嘴上貼着的膠帶給撕掉,她有話要和他們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