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愁雲慘淡,形容別墅此時此刻的氣氛再恰當不過。
大華穿着筆直的軍裝,端端正正地站在薄冰面前,帶來墨雋消息,面上卻染上濃濃的悲傷。
眼裡含着淚,透過淚水模糊的目光靜靜地看着,坐地椅子裡面一不動不動的女人,他很想一槍打死自己,可是不能。
回到首都的第一時間,他還馬上打電話告訴她,墨雋很快就會回來的好消息。
現在卻過來潑她一盆冷水,不,是在她的心口上插一刀,再在她的傷口上撒上一把鹽,把她死裡逼。
他恨啊!
恨自己,當初爲什麼要離開?
爲什麼不陪在那個男人身邊,陪着他一起……
死,這個字,他說不出口。
其實人的一生,最簡單的事情就是死。
只是他還不能死,因爲心裡還有一線希望,或許那個男人和他的戰友還活着。
儘管這種想法,只是奢望、願望。
現在,他只能靜靜地看着薄冰,彷彿只要有她在,什麼望都能實現,然而薄冰依然沉默不語。
薄冰的沉默,對別人是一種煎熬。
因爲書裡面並不只是有她和大華,還有除了小明以外的所有人,每個人看着她都是一臉擔憂。
薄冰她哭也好,破口大罵也好,那怕是她要打人殺人他們也願意支持,最起碼也算是給他們一點點反映。
然,她就這樣,一動不動,靜得她彷彿她生活在另一個世界裡。
寶寶、貝貝也像是被眼前的氣氛感染到,除了偶爾動動手腳,安安靜靜地躺在嬰兒車裡面,只有眼珠子在骨碌碌轉動。
薄冰不出聲,誰也不敢出聲。
他們完全不知道怎麼安慰,或許他們只想這樣靜靜地陪着她。
即使是什麼也不說,其實什麼也不說也是好的,最少讓她知道,他們一直在她身邊。
大華動了動嘴脣,似乎還有話要說,薄冰的目光卻突然落在他身上,把他到口的嚇得退回喉嚨裡。
“他們呢?”
薄冰冷冷冷問,大華臉上有些茫然,就聽到她語氣森然道:“把我跟墨雋逼到今天這樣,他們打發你一個小嘍囉過來,算什麼事?有種他們過來,跟我當面幹。”
薄冰突然一陣怒喝,暴怒的聲音嚇得衆人一跳。
面對着勃然大怒的薄冰,衆人一下子愣住,終於有反應了,鬆了一口氣心裡卻升起另一種不安感。
薄冰盯着大華,冷笑一聲:“他們終於拔掉墨雋這枚眼中釘,接下來是不是要全心全意對會我?拔掉我根肉中刺。他們想怎樣對付我,打算怎樣弄死我,讓他們滾過來,當面一次性說清楚,不然……”
“丫頭。”
墨老太爺馬上喝住薄冰,不讓她把話挑得太明。
墨青雲也長長地嘆氣道:“薄冰,目前只知道海島上發生爆炸,具體情況還不清楚,救援工作還在進行,到目前爲止還沒有發現墨雋的屍體,相信以他的能力,他一定能平安無事,我們還有希望。”
“三天了。”
薄冰語氣幽幽,看着墨青雲,搖頭苦笑:“舅舅,您告訴我,希望在哪?”眼淚幾乎奪眶而出。
當地城市的救援隊、駐守的軍隊,幾百號人在爆炸點搜索尋了三天三夜,邁克斯也派出一支專業救援伍搜索。
結果,什麼也沒找到,她已經不想再欺騙自己。
三天前,大華還打電話告訴她,鎮國石已經找到,再交接一下島上的事情,墨雋就能回來,可是當天下午網絡上就在瘋傳——x市附近的一座海島上發生連環大爆炸,爆炸當時,島上還有一支二十多人的軍隊,軍隊成員全部消。
消息,鋪天蓋地。
看到消息時,她也希望那是謠言,可惜不是。
三天了!
每當聽到這個三字時,他們心底那一線希望都會變淡些。
時間越長,希望越渺茫。
然而事情發生後,那些該出現的人物卻一直沒有出現,甚至沒有一個電話。
直到今天,只派大華一個默默無名小卒,過來跟薄冰說一聲。
薄冰的話不是在侮辱大華,而是在宣泄她的憤怒,她的不滿。
上頭給出這樣的態度,別說是薄冰滿,他們墨家以及所有跟墨雋和薄冰有關係的人都滿。
自從墨雋出事後,邁克斯只說過一句話,雖然只有一句話,可是已經代表他內心的不滿。
因爲他的身份特殊,無法干預他國的事情,所以他可以換一個方式,因爲他唯一說過的那一句話是:“ice,以後mc財團由你全權負責,你可以隨意調配mc的所有資源,mc所有人從今天開始,都聽任你調遣。”
他這一句話,就等於讓薄冰把華夏國的經濟命脈捏在手裡,是無聲地給警告華夏政府。
他這個決定,已經通過媒體,迅速撒播到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每個人都知道,薄冰是全球最大的財團公司mc的新一代當家人,全球的經濟發展將掌握在這個還不到三十歲的年輕女士手裡。
上面那些人,也許正在頭痛這件事情。
有些話大華不想傳,可是他現在還是一名軍人,軍人的天職是服從命令。
想了想,硬着頭皮道:“嫂子,總理說你執掌mc以後,希望你顧念一下舊情,不要破壞華夏
下舊情,不要破壞華夏的經濟體系……”
“你讓他去死。”
“丫頭。”
“薄冰。”
“ice。”
“女人。”
薄冰怒喝一聲,打斷大華的話,隨即幾個聲音同時響起。
墨青雲他們都被她的話和態度驚嚇到,一臉緊張地盯着她,生怕再說出什麼過激的話。
近兩年極少現身的墨鋒震驚無比地看着薄冰,她是不是傷心瘋了?居然說出這樣的話。
這些年傳到那些人耳朵裡,不知又會生出什麼事情。
薄冰冷笑一聲,不屑道:“他們正把我往死路上逼,我還怕他們什麼。有權知道鎮國石具體位置的能有幾個人,消息是怎麼傳出去的,那些人心裡面比誰都清楚。”
“既然他們不想過太平日子,我就讓他們忙得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王家的人還沒死絕呢。”因爲她身上就流着王家血。
聞言,墨青雲嘆一口氣,他已經在努力平衡薄冰和上頭的關係,只是墨雋出事對薄冰的衝擊、打擊都太大,怒火和憤恨已經燒燬她的理智。
大華卻一本正經道:“知道了,嫂子的話,我一定會隻字不漏傳達。”他心裡也有火啊!
末了對薄冰道:“嫂子,你家裡缺廚子嗎?我申請退役了,回來給你當廚子吧。”衆人心裡一驚。
薄冰面無表情道:“不缺。”
大華面上一陣黯然,正要離開時,薄冰淡淡道:“缺個能打的司機,你介意嗎?”
本以爲沒有希望,沒想到薄冰還是留他在身邊,馬上欣喜道:“不介意。”只要能跟在她身邊,做什麼都無所謂。
而就在這個時候,墨青雲和孟凡暗暗交換一下眼神,今天的事情正好證實他們當日的推測,薄冰就是王家用來對付他們的武器,而走到今天這一步,卻不是王家的人在推動,而是上面那些人自己的選擇。
他們做出的選擇,正把薄冰逼上不歸路。
白翊突然站起來道:“好了,ice需要靜一靜,我們都出去吧。”
薄冰要做的事情,他們插不上手,幫不上忙,只有能在精神上默默地支持,在她累的時候、需要的時候給她一個肩膀、懷抱、背。
大家相視一眼,點點頭。
陸陸續續離開書房,只留下薄冰和兩個小傢伙。
門合上後,薄冰面前的電腦突然藍光一閃,王熵的身份從淡到清晰到真實。
他悠然地站在嬰兒車旁邊,伸出手逗逗兩個小傢伙道:“幾個月沒見,長這麼大了,真想想抱抱他們。”目光卻不覺貝貝的小臉吸引。
這句話是告訴薄冰,他早已經看過兩個小傢伙。
薄冰心裡既不意外也不震驚,以他來去自如的能力,自然早就見過寶寶和貝貝,聽到他的話後,不冷不熱道:“想抱抱他們還不容易,你本體親自過來不就行。”
王熵戲謔一笑道:“壞女孩,想挖過坑給我跳,我可不上當。”
薄冰揚起脣角,他的本體要是過來,用一根手指頭就能摁死他,面帶笑容道:“放心,墨雋在您手上,就算給我一把刀,再也把脖子送到我面前,我也只敢把刀往自己身上抹,不敢傷您分毫。”
“點贊。”王熵一臉得意道。
“是人都有弱點,我卻完全看不到您的弱點,您一定不是人。”薄冰擡起頭,看着王熵的眼睛。
王熵挑一下眉稍,示意她繼續。
薄冰淡淡道:“是魔,您是每個人心裡的魔。”
“寶貝給我這麼高的評價,真是讓我受寵若驚。”
王熵走過去,伸手挑起薄冰的下巴,細細地端詳着,從她還只是一枚精子和卵子時,就小心呵斥的女兒。
深不可測的眼眸內,不自覺地流露出自豪的情緒,一剎那間,眼眸深處甚至還衍生超出血緣關係的情愫。
只是,這種情愫,只存在一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薄冰卻注意到了,可是這種情愫消失得太快,快得讓她以爲只是錯覺。
而且,王熵在她心裡是魔,魔怎麼可能會有人類的感情。
王熵悠然坐在薄冰對面,露出迷人的笑容:“寶貝,你剛纔戲演得真好,所有人都信以爲真。”
薄冰在心裡苦笑一下:“你是個好編劇,好導演,而我不是在演戲。”因爲她就是故事的原型。
聞言,王熵的手指輕輕摩擦着薄冰的下巴道:“放心,只要你乖乖聽我的話,我保證墨雋一直好好的。”說完,在薄冰的額頭上吻一下,就消失在薄冰的書房裡。
王熵離開後,薄冰頓時像失去了力氣,無力地靠在椅背上面。
在這個男人面前她是透明,甚至不知道該怎樣做才能避開他無處不在的眼睛。
因爲她根本不知道,他的眼睛到底在哪裡,不然她一定會戳瞎他所有的眼睛。
起身推着嬰兒車回到房間,把兩個小傢伙抱出來,放到落地窗前的地板上,由着他們自己玩耍。
兩個小傢伙對這樣的活動,向來是也玩得不亦樂乎。
只是每次這樣自由活動後,他們的食量會比以前更大,現在他們的奶瓶也已經由小號換到中號。
看着他們無憂無慮的模樣,薄冰臉上露出溫柔的淺淡笑容,陪着他們一起玩耍,腦海裡卻飛速地思考其事情。
而她身後,
而她身後,一道近似透明的身影,正貪戀地看着母子三人一起玩耍的畫面,渾身散發出淡淡的很純粹的溫柔。
周園。
周平澤掛掉,倒坐在椅子上。
剛跟從大華通過電話,知道薄冰對他的迴應時,胸口上一陣絞痛,痛得他幾乎窒息。
周媽媽看到後,忙出倒了一粒藥給他服下,一邊替他順氣道:“這是你第一次被薄冰氣得發病,早就讓你及早放手,何苦折騰。”
看到周平澤漸漸恢復過來,周媽媽忍不住繼續道:“以前是墨雋,現在是薄冰,他們簡直就是你的剋星,爲了墨雋你以前沒少折騰,現在這個丫頭居然把話說得這麼絕,居然讓你……”
周平澤擡手讓她別再說了,輕輕嘆氣道:“這不是薄丫頭的錯,她的話也不是隻針對我。事情發展成今天這樣,根本不是已經其中某個人的過錯,而是我們每一個人都有錯。”
見勸不住,周媽媽也沒說什麼。
想了想,又不太肯定道:“老周,這幾天我在研究薄冰心理,腦子想起她的面貌時,總會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就好像是在很久以前見過,只是我怎麼想也想不起,到底在哪見過,是哪家的孩子,在什麼情形見的面。”
說完後,不由嘆道:“到底是上了年紀,很多事情都已經記不起。”
周平澤聽到後心裡面一動,面上卻不以爲然道:“你還說我,自己不也一樣,什麼很久以前見過,你是研究薄丫頭的心理。研究得快要走火入魔,你怎麼可能見過她。”
他不止一次秘密調查薄冰的身世,查到的都是她十二歲以後的信息。
而關於她的出身,無論他們怎麼深入調查,就是查不到一絲一毫有關的信息。
這個丫頭就像平空出現的,或者是有人背後,刻意抹掉一切與她有關的事情。
即便是這樣,也不可能做到一點痕跡不留。
剛纔老伴的話,倒讓他腦海中閃過一絲亮光,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或許就是真相。
以薄冰的年紀爲推斷,再加上那個年代男女青年結婚都是在二十一二的年紀,以薄冰現在的年齡推斷,應該是三十年前的事情,或許他可以度着找找三十年前,有沒有跟薄冰長得十分相似的女子出現過。
想到這裡後,周平澤打發走老伴後,馬上給冥月打了一個電話。
讓她調查一下三十或者是三十五年前,有沒有跟薄冰長得很相似,年紀大約是十八到二十二歲的女子出現過。
重點放在,跟他老伴有過接觸的人身上。
因爲當年,凡是能跟老伴有過接觸的,這些人身份多少會跟政治、名門世家扯上關係。
這樣的身份人,舊檔案裡面肯定會有記載。
目前的形勢越往前發展,越對他們不利,無論如何都要查清薄冰的身世,
他已經隱隱感到,只要解開薄冰的身份這謎,就能查到所有事情的真相。
青梅茶莊,冥月接到任務後,站在窗前出神。
三十到三十五年前,是他們風華正茂的時代,那時她還叫古月,二十頭年紀,有才貌出衆的未婚夫,有形影不離的閨蜜,幾個十分要好的哥們。
那時候的首都,幾乎是他們這一代人的天下,可是……
某天,她完成任務回來,就被直接關禁閉,而知道家裡的事情。
幾天後,韓志瑛走進來,居高臨下地站在她面前,囂張地宣佈她一直深愛的未婚夫,唯一能救她出去的希望,即將迎娶妻子名字叫——韓志瑛。
當時她整個人都是冷的,只想早死早超生。
所以無論韓志瑛怎麼折磨她,她都懶得反抗,只求速死。
後來,是總理救了她,給了她求生的希望。
古家倒了:
家,沒了。
未婚夫,沒了。
閨蜜,也沒了。
留下的,是從地獄深淵裡爬出來的冥月。
國家雖然已經還古家清白,可是她已經回不到從前。
現在她只想找個接班人,放下手上的責任逍遙餘生。
回到辦公桌前,打開電腦檔案庫,開始調查三十到三十五年前的事情。
同時,心裡也在暗暗好奇,當年有沒有一個長得有幾分像薄冰的女子,曾經出現在他們的生命軌跡裡。
東山墅。
清晨,薄冰機械性地吃完早餐,就回到書房。
mc由她全權負責,能力再強的人,也不能剛接手就馬上做甩手掌櫃,況且她還有不少事情需要動用mc的資源。
剛坐下不久,就聽到一陣車子引擎的聲音,平時大家出門時有引擎聲很正常,只是現在的聽到的引擎聲,卻是從遠到近,從外面駛進來。
這點應該還沒有人出門,不知道是誰來拜訪他們。
過了幾分鐘後,瑪沙敲門,進來道:“小姐,黎老先生、黎夫人想見你,同行的還有一名警察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