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以爲這般平靜下來,擁着她睡覺,就像是懷抱着一個洋娃娃,而這個洋娃娃打扮的漂漂亮亮卻是個脆弱的瓷娃娃。
“爸爸,不要走,媽媽,不要離開,不要離開天晴,天晴怕!”夢魘裡,她不停地呢喃着。
一個皎潔的白色背影,挽着一個男人的手正走着過來,盛開着薔薇花的夏天,搖曳着鞦韆。
“天晴,媽媽的寶貝!”
“天晴,你是爸爸的驕傲!”
搖啊搖啊,搖啊搖啊,恍惚間,白色的身影漸漸消失,伸手卻一抓一落空,就在迷途的薔薇園裡,不停地奔跑,不停地呼喊,聲嘶力竭着,眼淚不住往下流,就像是如果此刻枯竭了眼淚也甘願。
嗚咽哽咽的聲音在夾雜着痛苦,眉頭皺起,糾結在一起。
“醒醒,是夢,是夢!”冷烈被懷抱裡掙扎。他拍着夏天晴的臉,試圖讓她清醒,但是她一直死命不願意睜開眼睛,不想看到這黑暗的現實嗎?
也許是哭累了,也許是夢裡出現了什麼光景,在這麼一安撫下,她轉入了睡夢之中,冷烈爲她抹去臉上留下的淚跡斑斑,到底是怎麼樣一個夢,她做得這麼痛苦,到底是怎麼樣一個女人擁有着這樣一個脆弱的內心。
痛苦就像是纏繞在心中的藤蔓。
一糾纏就是一生。
她的心緊緊上鎖,鑰匙就是他的溫暖。
因爲昨天晚上一鬧心,冷烈與夏天晴睡得特別沉。
被夏天晴一個翻身,冷烈甦醒,昨天晚上,她的一舉一動都牽動着他。夏天晴撓撓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冷烈的懷裡,他正從自己背後抱着她,相擁而眠,夏天晴的臉倏地一下紅了起來。
回想昨夜,夏天晴記得,記得有一雙寬厚的手,在她痛苦無依的時候,靠着她,記得有一個人一直在她的耳邊說着不怕,不怕,那雙手溫柔的就像是清水般洗過一樣的陽光,那低低的話語就像是蠱咒一樣在她的耳朵裡駐足。
昨夜,風雨雷鳴,向來是怕這種天氣的夏天晴,碰到晚上就緊張,而他又警告過她,說開燈他睡不好,按耐着難過與害怕還是將燈關着,一直將自己埋到了被子裡。強迫自己睡覺,聽着冷烈濃重的呼吸聲,他早已入眠,迷迷糊糊自己也有了睡意,在夢境裡,出現了多重的畫面,似乎遙不可及,但是卻又是清晰可見。
風雨更放肆着來襲,她想起了五歲那年的那個雷雨天,接到警察電話,她足足就和奶奶呆在太平間四個小時,整整呆在那個沒有溫度的地方,守着她的父母,再也不會回來的父母,痛苦流涕,那個陰冷的夏天,也和現在一樣狂風暴雨,她被嚇得瑟瑟發抖,她唯獨就想找一個角落躲起來,就像是夢遊一般蜷縮在角落。
模模糊糊的片段在腦子裡閃過,記不清到底是怎麼樣的情景,無助,每個風雨夜無助的夏天晴。
“你醒了,昨晚沒睡好,你再睡一會兒,我先起來去公司了!”冷烈也是這麼多年來第一次睡得如此安穩,沒有一點的緊繃,昨晚她嚇到他了,的確嚇到他了,那種場景一次又一次在他的腦海回想,一回想,他的汗毛都豎起,無法言語的痛楚。
秀美的長髮,落在白色的枕頭上,她如夢初醒的臉頰有些蒼白,昨夜折騰又哭鬧後,眼睛紅腫留下了痕跡,像是個初生的嬰兒,潔白無瑕地望着起身的冷烈。
那種純粹的眼神,那種無法言語的溫度,此刻,冷烈能感覺到她的呼吸,冷烈轉身,他修長的手指穿過她柔美的秀髮,她的眼眸垂下,沒有拒絕,沒有痛苦,自然承受着他輕柔的舉動。
“你並不是我想象那麼堅強,原來你也脆弱地要別人保護,如果怕,可以和我提,我們可以開燈睡!”冷烈的語氣溫柔到只有親暱的接觸着,才能體味到的感覺。
“你說,燈亮了,你睡不好,我不想你睡不好!”夏天晴吐露心聲,她是在乎他的感受,那一句你也脆弱就像是把夏天晴看得透透的。
“乖,你先睡着,到中午之前不許起來,我下樓讓張媽送點牛奶過來,乖乖聽話!”他的手離開了她的秀髮,在她高高的鼻樑上,輕輕颳了一下。這個小舉動,親暱無間,又有了似有若無的那種曖昧。
蠱惑人心的話語,就像是夢裡,愛麗絲誤入了夢境,那麼夏天晴呢,是不是也是掉進仙境裡去了呢?
那個冷酷的男人,開始變得如此溫柔,還是他骨子裡是溫柔的,外表卻是僞裝。
如果遇見就停留在這一秒。
我願意傾盡一世繁華。
只爲博得一念執着。
風遇見了雲,雲躲到了雲層裡,他們在玩着捉迷藏的遊戲,天空湛藍地擠得出水來,主臥室裡,冷烈的背影漸漸遠去,心中的印象深深烙印。
如果我們的遇見就在那時花開的時候,該多好,夏天晴躺在牀上,仰望着天花板上水晶吊燈閃耀着璀璨的光芒,每一個折射都是一道獨特的光芒,而她也再無任何睡意。
咚咚,臥室門被敲響了,“進來!”夏天晴迴應道。
“少夫人,你好點了嗎?”張媽端着牛奶和早餐走到了牀頭櫃看着躺在牀上的夏天晴,今天夏天晴和冷烈居然這麼晚起來,也令張媽奇怪,更是奇怪的是,向來冷若冰山的冷烈,主動告訴她,讓她好好照看夏天晴,是冷烈終於被夏天晴的善良感動了嗎?
“少夫人,你都不知道,這是少爺第一次告訴張媽,給你送來早餐,還不能打擾到你,他第一次東關心,西關心,第一次這麼溫柔的交代事情,張媽已經很多年都沒有見到過這樣溫柔的眼神了,只有在夫人在的時候,他纔是個溫柔的孩子,但是孩子終於長大,會體貼太太了!”張媽坐在牀上,像是在回憶過去,回憶那種溫柔的時光與時光中已經離去的故人。
“張媽,你說,他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夏天晴睜着大眼睛,越來越捉摸不透這個男人,這個男人,第一眼見到他,他匆匆的來匆匆的去,甚至都沒有記住他臉上的任何表情,本以爲是船過水無痕,卻是一輩子的糾纏,結婚典禮上第二次見他,他就是童話裡走出來的王子,只是這個王子不是屬於她夏天晴的,他的每一步走得不是舉步維艱,而是步步爲營,新婚之夜的他,原本以爲的溫柔,不復存在,他是冷酷無情,咂玉鐲的場面歷歷在目,將她壓在牀上,他不是在用強,他是在懲罰她帶了玉鐲,到底是爲什麼,在他強硬的眼神中,能體味到不同於凡世的痛苦與哀默。
回門那天,他只是扮演好丈夫的角色,然後飄然遠去,連些許塵土揚起,本以爲就這樣結束,但是家宴,他又一次闖入了她的生命中,本來平靜的心再一次泛起了漣漪,終究逃不過他再次回到家中,點心偶遇,琴房和鳴,一次又一次,昨晚她的心徹底爲他臣服。
沉浮的愛,在夏天晴的世界裡,冷烈來過,再也離開不了。
等待的愛,夏天晴不知道什麼時候纔等到了他回頭。
原來愛上一個人就是這麼簡單卻這麼複雜的事情。
心思徘徊牽繫着一個身影。
她好不好?
她在幹什麼?
冷烈突然發現自己在辦公室裡,沒有任何頭緒,看到在處理“一平米幸福”的案子的時候,總是想着她的身影,什麼時候他也會爲了一個女人上心,他從來沒有,她是唯一一個。
蘇若瑩,20歲遇見她,她就是盛開在玫瑰園裡的那朵嬌豔的玫瑰花,所有男人的眼光都圍着她轉,但是冷烈不以爲然,或許因爲這一份不以爲然,蘇若瑩堂而皇之闖入他的生活,她嬌媚的身體,她令人着迷的臉蛋,她圓滑的交際手段,的確她是一個優秀的女人,但是冷烈清楚的知道自己並不愛她,因爲愛是痛苦地,他親眼看到了母親的愛,所以冷烈不愛蘇若瑩,即便是八年,也是註定不愛。
蘇若瑩是冷烈的第一個女人,也是冷烈八年來沒有斷過的唯一一個女人,他的世界從進入冷氏集團以來早就變得骯髒或者是糜爛,或許爬上他的牀的女人很多,但是卻不是愛情。
而這個小女人,夏天晴第一個闖進他心扉的女人,第一個他願意牽動着神經,想着的女人,冷烈發現自己不能動搖,他告訴過自己只要不愛,就不會痛苦。
重新投入到了工作中,心不由控制,他不停地工作,不停地準備案子,卻出現了前所未有的無力感,他想着,她準備的熱牛奶,還有瀰漫着玫瑰花花香的花茶,這些都是他腦子裡揮之不去的影像。
心無意識地撥通了號碼:“艾米,天鵝湖音樂劇的票幫我留兩張貴賓席!”
“什麼時候冷總也對高雅音樂劇感興趣了!”電話裡娛樂圈知名經紀人艾米答道。
“艾米,我想你會更有興趣的是,哪天我上你們節目吧!”冷烈嘴角一扯。
“是,是,是,能請到地產界的黑馬王子冷總,是我們工作室畢生的追求啊!”誇張的言辭,娛樂圈裡慣用的套好關係的門路。
“準備好了,隨時通知你,票我希望明天在我的辦工桌上就能看到!”
“好,一定不會令您失望!”艾米笑道。
早早結束工作,冷烈發現自己搬回家住之後,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早,每天都想把事情早點做好,回到家,或許能看到她在廚房忙活着,或者在畫室畫畫,或者是在琴房彈琴,她就是這麼一個簡單的人,她的世界很簡單,卻很充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