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過得並不好,我以爲你可以過得很好,我以爲你可以過新的生活,但是都是我以爲罷了……”夏天晴哽咽住了,她沒有繼續往下說,他的生活這樣,而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但是過去了,總是過去了,爸爸最後留了我說話,他最放不下心的就是你,他怕你孤孤單單,我們之間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我看得出來蘇若瑩很愛你,你們好好過日子吧,以後我也不會再到你的生活裡去了,你也不要來找我了,也不要爲了我做那些傻事,我不值得,既然當初做了決定,就要把這一步好好走下去!”夏天晴背過身去,像是再一次做了一個難以抉擇的決定,三年前,分手是他做的決定,三年後,他們徘徊着,她要做出自己的決定。
冷烈聽了這一席話之後,好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般,長手一伸擁住了木然的夏天晴,將她圈在自己的懷裡,好熟悉的懷抱,他失聲痛哭起來,冷天雄去世到現在他沒有掉過一滴眼淚,這時候他的淚水一滴滴落到夏天晴的脖頸裡,涼意侵襲着夏天晴,原來他的心裡這般苦痛,原來他也像是個脆弱的孩子。
只是靜靜地被擁抱着,聽着他哭泣,像是把心裡的苦悶都宣泄出來,他沒有解釋勝過解釋,他需要這樣一個港灣,他太累了,將自己僞裝得太累,正如冷天雄說的,前二十多年,他在固定的模式裡成長,這樣的成長讓他的生活變質了,心裡也變質了,這時候,這個哭泣的他,纔是真實的他。
夏天晴的手不由自主地覆上他的大手,那雙她熟悉的大手:“哭出來會好很多,哭過了就沒事了!曾經有人告訴我,哭是一種最好的發泄方式,然後他就陪我靜靜地哭了一個晚上,那個晚上就是我去倫敦的第一個晚上,我想現在的你和我一樣,哭吧,但是哭過了就要做一條堅強的魚,因爲魚是沒有眼淚的!”冷烈的頭靠在夏天晴的肩膀上,這個瘦弱的肩膀,曾經說過讓他靠,如果上天沒有和他們之間開玩笑那麼他們之間是該多幸福。
冷烈的心裡糾結着痛楚,他壓抑着自己的心情,他無法忘懷父親在病牀上的時候,父親說負了他的母親,但是最終父親都不知道,其實是母親負了他,他還帶着那麼多的愧疚與歉意去找母親了,像他這樣的人該是上天堂呢還是下地獄呢?遇到了母親,下一輩子他們之間就沒有糾纏了嗎?他親眼目睹了自己的父親祈求着他的原諒,他怎麼會有氣,當他說是,你就是我的好兒子的時候,再多的倔強也不過是像個鬧脾氣的小孩。
“魚的眼淚只有水知道,那個人是季天啓對嗎?你們很好對嗎?有了孩子,有了家庭,有了事業,你們很好就好,我就希望你快樂,你幸福,千萬不要不開心,我喜歡看着你笑,但是我很久很久都沒有看到了,都好像忘記那種笑容帶給我的震撼了!”冷烈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幹嘛,他只是容自己放肆最後一次,在她的懷裡,那麼舒心,那麼安心。
不知道哭了多久,也忘記了時間,直到是累了,他們都累了,夏天晴在他的懷裡沒有掙脫,任由他這一次的放肆,直到深夜,冷烈才放開夏天晴,他抹去自己的淚水,眼睛紅腫不堪,夏天晴的臉上在黑暗之中染上了紅暈。
“對不起,我失態了,我送你回去吧!”冷烈轉過身去,沒有再去說什麼,也沒有爲自己推脫或者辯解,看着他的背影,總覺得心痛。
冷烈將夏天晴送回夏園的時候,車停下來,夏天晴沒有下車,她再一次告訴冷烈:“冷烈,我們最後一次見面吧,以後不要再見了!”然後沒有等他的答案,自己已經快要到崩潰的邊緣了。捂住嘴巴跑了進去。
遠遠的地方聽着一輛白色的寶馬車,車裡望着眼前的一幕不禁出神。
我送你離開,千里之外,
無聲黑白的過往。
你是否還在,琴聲依舊。
值得我用一生去回憶。
冷傑離開了夏園之後,把端木瑾送回家之後,獨自回到了墓園,墓園裡在黑暗之中,更加顯得沉寂。飄零着蕭瑟的意味。
“天雄,你怎麼就這樣走了呢?你怎麼會丟下我呢,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時候我還是個小妹,什麼都不是,你那麼高高在上,卻會看上我,我都覺得我是那麼幸運,我只是好像你的一個小粉絲一樣,成爲你的情人,儘管成了了三十年的地下情人,我沒有任何名分,我都不會計較,雖然我常常在阿杰面前唸叨唸叨,但是我也是心直口快,天雄,你不守信用,你走了,我該怎麼辦,冷冰冰的別墅裡,我再也不想住下去……”王美秀靠着墓碑哭泣起來,這個風華已過的婦女,原來在乎的不過是那些曾經的過往,白髮斑駁是他們之間愛情的奠基。
冷傑站在那裡,安安靜靜地聽着王美秀的話語,這麼多年來他看着自己的母親走過來,從一個第三者的地下情人,他總是不理解自己的母親,還一味的怪自己的母親,原來母親的那些堅強不過是對愛情的堅守,父親給了母親什麼,是豪宅嗎?不是,就是一份簡簡單單的愛情,就是人生如同初見的那時候的悸動。
走到王美秀的身邊,也坐在地上,擁住自己母親:“媽,我在,我都在你身邊,爸爸走了,還有我,以後由我和木槿陪在你身邊照顧你,你不要傷心了,爸爸希望你開心地活下去,對嗎?媽,對不起,那麼多年我都不聽你的話,我不是不想聽,我是想做個好兒子,媽……”
王美秀靠在冷傑的懷裡,伸手輕輕撫着他的臉頰:“我的好兒子,媽媽都懂,我只是接受不了,你爸爸一下子離開我身邊的感覺,以後有你和木槿在身邊,媽媽會好好的,媽媽還要看着木槿和你的孩子長大呢!”
冷傑將王美秀扶起來,脫下自己的外套給她披上,對着父親的墓碑鞠躬:“爸爸,我帶媽媽回去了,我們空了就來看您!”扶着王美秀驅車回家。
在辦完冷天雄喪事的第二天,冷烈便驅車第二次趕往西郊花園別墅。
“爸爸,你看,我的玩具車會開來開去,還能轉彎呢?”孩童般稚氣的聲音傳出來,門縫裡看到父親正抱着一個孩子,圍繞在他們之間的是一種溫馨,這就是十歲那年冷烈偷偷跟着父親過來見到的場景,現在快要二十年了,西郊花園別墅還是依舊如此,但是現在已經是物是人非了。
站在門口看着眼前的別墅,沒有冷家的豪華,但是這裡曾經上演着溫馨。冷烈徘徊在這個門的前面,踱來踱去,始終那種畫面像是在放電影一般在眼前過去,他已經做了這個決定了,那麼那些過往就該像是過往雲煙一般,煙消雲散了不是嗎?冷烈再一次深深呼吸然後走到了別墅門口,鼓足勇氣擡手按響了門鈴。
出來開門的是冷傑,冷傑婚後並沒有搬出去住,而是和端木瑾和王美秀住在一起。
“大哥,你這麼早?”冷傑剛起牀不久,看到冷烈的出現,他記得大哥曾經發誓過,再也不會踏進這裡一步,那年他八歲,他十歲。
“我有事和你們商量!”冷烈開口,在他們的面前,他總顯得有那麼些拘謹。
王美秀也沒有怎麼睡得着,一早就起來張羅吃的了,這裡雖然是個別墅,但是王美秀什麼事情都親力親爲所以沒有一個傭人,這裡纔像是一個家。有大度的婆婆,有賢惠的媳婦,有孝順的兒子。
“阿烈來了啊,沒吃早飯吧?我做了稀飯,一起吃一點吧!”王美秀看到了難得的冷烈,沒有踏過這扇門的冷烈出現了,臉上也漸漸有了笑容。
“大哥,坐吧,簡單吃吃,媽媽做了稀飯和荷包蛋!”冷傑爲冷烈拉好位置,端木瑾在廚房幫着王美秀的忙。
王美秀端出來盛好的稀飯放在冷烈面前,這樣一家人一早起來一起在吃飯的時光,冷烈以前沒有經歷過,只有夏天晴出現的時候,他感受過那種溫暖的美好,現在他又回到了這樣的場景了,他眼睛有些刺痛,吃着簡單的稀飯,好像比蔣伯精心準備的一大桌子菜色都要好吃。
“阿姨,我來,是想說,我們是一家人,爸爸走了,我也不想還在追究以前的事情了,冷家空空蕩蕩的,爸爸走了之後就更加冷清了,我想讓阿姨和冷傑夫妻兩都搬過去住,您看怎麼樣?”原來他一早來是來接她回冷家,王美秀的筷子放在桌子上,這麼多年,冷天雄都沒有提過讓她回冷家,現在冷烈親自放下了身段來請她回去,讓她詫異,也讓冷傑感動,他的大哥真的是變了。
“阿姨,如果想要什麼儀式,我都可以去準備,我想冷家這麼多房間空着,我也已經讓張媽都打掃過了,我想以後大家一家人在一起也好照應,阿姨,您看?”冷烈擡頭看着王美秀的答覆。
王美秀不是不答應,是哽咽住了,她激動萬分:“阿烈,謝謝你,真的謝謝,阿姨都依你,以後讓阿姨代替你爸爸,你媽媽來照顧你,你和阿杰都是我的孩子,你爸爸走了,阿姨還在!”
“好,阿姨,您收拾好跟我說,我派人來接您過去,以後冷家就是我們家,我希望我們都坐在一起吃飯,我喜歡這樣吃飯的感覺!”冷烈沒有看他們的表情,低頭吃着稀飯,冷傑和端木瑾相視而笑,王美秀感動地抹抹淚水。
就在那天,王美秀和冷傑夫婦,收拾好了行李,搬進了冷家大宅,王美秀走到冷家大宅的時候,看到眼前的一切都顯得那麼不真實,她曾經年輕的時候做了多少夢,自己會走到這棟大宅子裡去,而終究沒有實現,她也曾經和冷烈計較過,但是怎麼都沒有想到冷烈會親自去接她回家,一句回家,把什麼恩怨,都給磨滅了,她看得出來,冷烈失去了夏天晴之後的每天都是沒有溫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