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病房門口推門進去,冷傑和端木瑾已經病牀旁邊,而王美秀掩面而泣!冷烈跑到病牀前面,冷天雄躺在病牀上靠着氧氣接着,只剩下最後一縷氣息。
冷天雄想要掙脫自己的氧氣罩:“爸,你要幹什麼?”冷烈上前看到冷天雄的舉動,然後明白了他要拿掉氧氣罩。
“阿烈,爸爸,知道自己快要不行了,爸爸要去見你媽媽了,這輩子,我對不起的人太多了,你媽媽就是最對不起她,她不該嫁給我,要不然也不會那麼早走,爸爸欠的債太多,現在該去還了,先去把你媽媽的債還了,希望下輩子我和她能早點遇見,那樣就不會造成我們這麼多人的悲劇了!”冷天雄像是迴光返照一般,洋洋灑灑地回憶着,就像是經歷了一生這麼久,久到大家都忘記原來他已經這般蒼老。
“還有美秀,美秀,我的美秀!”氣若有存的冷天雄轉過頭看着另一邊哭泣着的王美秀。
“天雄,我在,我在這兒!”王美秀拉住冷天雄的手:“對不起,美秀,我要先去還債了,欠你的債,只能來生在還,這麼多年你跟着我,受苦了,我對不起阿鳳也對不起你,我對不起兩個我生命裡最重要的女人,爲什麼我的命到頭的時候才醒悟過來,我活了大半輩子,總是覺得什麼都沒有錢,但是才知道,錢要那麼多幹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還不是家人在身邊最最好,可惜我明白的太晚,我已經沒有機會再去彌補我自己的錯誤了,美秀,以後讓阿杰好好照顧你,你要開開心心活到老,替我……替我照顧好我的孩子!”冷天雄有些喘不過起來,一口氣就要上來,咽不下去。
“好,天雄,我都答應你,你會好起來的,你會好的,我都在這裡陪着你!”王美秀緊緊握住冷天雄的手,不肯鬆開。
“還有阿烈,阿烈,爸爸,對不起你,你一直都是爸爸的驕傲,你什麼都像我,連婚姻道路都很像我,但是你不該像爸爸一樣,辜負天晴,天晴是個好媳婦,好妻子,她和你媽媽不一樣,而你和爸爸也不一樣,我這輩子最驕傲的就是和你媽媽有你這個兒子,我的集團,我的家,我都可以放心,爸爸希望你開心,希望你不要記恨爸爸,也不要記恨你阿姨,你阿姨的錯都是爸爸造成的,原諒爸爸好嗎?”冷天雄望着冷烈的時候,眼睛裡含着淚水。
冷烈跪倒在冷天雄的病牀旁邊:“爸……我沒有怪你,我是你的兒子,從來就是,你不要丟下我,不要丟下我!”這時候的冷烈脆弱到了極點,就像是十歲那年的那個小男孩,即將要失去母親的那刻。
“好,我的好兒子,爸爸的好兒子,阿杰,你也過來!”冷天雄喊冷傑也過去:“阿杰,爸爸承認除了你的身份,爸爸沒有對不起你,爸爸不用你哥哥的模式來要求你,你愛什麼,爸爸都允許,因爲你是我的小兒子,我寵着你,以後你不再是小兒子,你要照顧好你媽媽,爸爸唯一的心願就是你媽媽好,你也在爸爸臨終前,結婚了,看到你成家爸爸真是高興,我對你媽媽也有所交代了,以後和你大哥好好處着,我想你們兄弟兩該是有感情的!”冷天雄讓他們兩個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爸……”冷傑也一同跪倒在冷烈的身旁,望着即將要離世的父親,這個滄桑的父親,他向着每一個他擔心,他關心,他對不起過的人懺悔與交代。
“你們都出去,都出去,我有話要告訴天晴,都出去……”冷天雄還撐着最後一口氣要交代夏天晴。
“我們都出去吧,爸爸肯定有爸爸的打算!”端木瑾扶着王美秀,王美秀快要支撐不住了,冷烈和冷傑也跟着出去,將門帶上。
夏天晴走到冷天雄的面前,淚水不住往下掉:“冷伯父,冷伯父不會有事的?”夏天晴握住這個老人的手,那冰冷的手指已經沒有力氣回握着了。
“不要叫我伯父,我是你爸爸,我是冷烈的爸爸,也是你的爸爸,天晴,我想和你說一個故事,我和阿鳳不認識,當初我們結婚的時候是因爲我父母與她父母的安排,而那個時候我已經有了美秀,本以爲愛情可以是一切,但是在利益的面前,我的愛情就夭折了,我最終娶了阿鳳,我們並不幸福,所以這輩子我最對不起的人就是阿鳳,不愛就不該選擇婚姻,有了阿烈之後,我也不寵愛他,因爲我覺得他像我,所以我拼命地想讓他在我的模式下成長,什麼都要做到最好,但是我從來沒有說過他的好,是因爲我在他的身上期待更多,期待他更好,我知道他做得到,所以他的個性不善言辭,什麼都放在心裡,不願把自己的心裡話講出來,他不像阿杰,但是他像我,像我的內斂,所以他也像是我一樣負了你,當初和你結婚是我自作主張,怪不得阿烈,我不知道你們好好的,發生了什麼事情,阿烈這孩子從小就不懂得愛,他在恨與利益當中長大,成長的空間難免有些偏頗,他向來是喜歡僞裝自己的真實想法,即使真的這樣做了,他也不會承認,這些都是爸爸的錯,如果當初他像是阿杰一樣長大,那麼現在他也不會是這樣子,而爸爸最後一個願望就是你能回到阿烈的身邊去,他已經一無所有了,我不想他孤孤單單!要不然我死都不會瞑目,我也不能去地下和阿鳳交代!”冷天雄的眼神裡出現了希望之光芒,望着夏天晴想要一個令人滿意的答覆,但是夏天晴低着頭不敢看着他,她怕自己要告訴他一個他並不滿意的結果。
一句我是你爸爸,讓夏天晴所有的僞裝都丟下;“爸爸,我答應你,我都答應你,你要好好的,你好好的,這樣阿烈纔不會替你擔心!”
“爸爸!”嘶聲力竭的聲音穿透病房,大家衝門進去,冷天雄的手從夏天晴的手裡脫落下來。
“爸爸,爸爸!”冷傑冷烈同時上前,冷天雄在他們進門的那刻,就雙眼一閉,離開了人世間。
“天雄,你怎麼可以這樣,你說要好好的,你說要陪着我的,你怎麼可以先走,你走了讓我怎麼辦?”王美秀趴倒在還留有餘溫的冷天雄的身體。
黑白色調蔓延到了冷家,冷天雄在雖然在一片安詳之內離開人世間,但是畢竟帶着那麼些遺憾,冷老爺子知道自己再一次白髮人送黑髮人,也不免傷感,臥病不起。
冷天雄的喪禮是冷傑與冷烈一手操辦的,沒有按照原本上海人的在家唸經誦佛,而是爲他找了塊墓地,然後活化。將冷天雄的墓地選在了冷烈母親慕容鳳墓地旁邊,他們前生不能相聚,死後也能相見,這也是對冷天雄的一種寄託吧。
在墓地舉行吊念儀式的時候,天空不作美,飄着細細小雨,王美秀穿着黑衣,頭上帶着白花,剛剛舉行紅事的端木瑾也是一身黑色的連衣裙和王美秀在冷天雄的墓碑前,燒着冥紙。涼風吹起灰燼,落寞的場景在蕭瑟的墓園裡上演。
冷烈與冷傑都是一身黑色的西服套裝,而站在冷烈身邊的就是夏天晴,她答應了冷天雄,她只是想來送送他最後一程,他們分別站在兩邊,對着每一位前來悼念的親人朋友答謝。來來往往的都是冷天雄生前的那些故友,也不盡惋惜他就這樣匆匆離世,或許是病痛折磨他太久,他也累了,現在安詳地躺在這裡,也是一種解脫吧。
遠處一個女人,黑色的連衣裙,黑色的高跟鞋,黑色的雨傘出現在風雨裡,細雨打溼了她的身影:“烈,伯父的事情,怎麼不通知我,我該來幫忙的!”蘇若瑩上前看到冷烈問道。
“該忙得都忙好了,不需要!”冷烈對着蘇若瑩面無表情,不想多說,上次鬧得很僵持,現在又是被父親的事情弄得焦頭爛額,更加沒有任何精力搭理她了。
“你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你是什麼身份該出現在這裡?”蘇若瑩走過去本該是她的位置上站着夏天晴,她擡起下巴,高傲地站在她的面前。
“我出現在這裡不需要和你報備,請你悼念好了,儘快離開,爸爸需要安靜!”自然夏天晴也不會給她好臉色看,他們兩個每次見面都無以復加的對峙。
“你什麼意思啊你?這裡的是我公公,不需要你這個外人過來,該走的是你!”蘇若瑩聽到夏天晴叫了一句爸爸,當機立斷地覺得夏天晴就要回到冷烈的身邊了,她擔心,無比擔心襲上心頭。
“你們都不要吵了,天雄不喜歡看到你們在這裡瞎鬧,在我這個還算是長輩的面前鬧,你們安生不安生!”王美秀站起來,看着蘇若瑩,想想當年自己也不過是蘇若瑩的地位,她是有那麼些可憐蘇若瑩,但是一旦失去了男人的心,你再怎麼樣都難,蘇若瑩就是這樣一個女人。
“我……”蘇若瑩對上了那女人的眸光的時候,覺得陰森森,記得大學那年,她曾經與這個女人對峙過,而且奚落了這個女人一頓,這些過往讓她現在還有什麼理直氣壯來鬧,這個女人可以原諒冷烈,因爲他是冷天雄的兒子,她卻沒有理由來原諒她,因爲她不夠資格。
“對不起阿姨,對不起,是天晴不好!”夏天晴也發現自己太沖動了,向王美秀道歉。
“你們都走吧,我想在這裡陪陪天雄,你們都離開吧,這裡沒事了,留我陪天雄一會兒!”王美秀揮揮手讓他們都離開,她只想自己陪着冷天雄最後一刻。
“媽……我留下來陪你吧!”端木瑾扶着王美秀的手臂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