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昆也是臉色鉅變,一擡眼,就看到雲霄震驚詢問的目光,他無聲地搖了搖頭,他不知道怎麼回答,因爲他是真的不知道司城玄曦去做什麼了,自家王爺行事一向自有分寸,因此雖然這次他四天沒有露面,莫昆心裡納悶着,也沒有懷疑。可是城下那些西啓兵的話,卻震落在每個人的心上。
夜探西啓軍營被擒?西啓的皇帝端木長安在軍營之中?
這兩條消息,都是足以轟得人頭暈腦脹的。
換句話說,如果端木長安不在軍營之中,司城玄曦不會去夜探;如果司城玄曦去夜探時,端木長安不在軍營之中,是不會有危險的,但是,當端木長安在軍營之中,這話就難說了。
莫昆的臉色頓時就變得慘白了。
雲霄一看他這表情這臉色,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她只覺得自己的心好像揪了起來。萬沒料到,自己來到隆息,竟然會聽到這樣的消息,這個消息於她來說,一樣是晴天霹靂,如果玄曦有事,她不敢想像。
這時候,西啓軍又在城下喊話了:“隆息守軍聽着,司城玄曦已經束手就擒,而且身受重傷,隨時可能死於非命,同時被擒的,還有你們的軍師荊無言。你們還要把希望寄託在一個將死之人身上嗎?我西啓大軍不日就會攻破隆息,攻破燕州,佔據東夏,聰明的趕緊放下武器投降,還能有一條活路,不然,到時候城門一破,你們將死無葬身之地。”
荊無言不是軍事,但是,端木長安讓他們這麼喊,他們就這麼喊了。
身受重傷?隨時死於非命?除非司城玄曦不在他們手上,如果是,可以想像他的處境必然更加不堪,甚至,說隨時死於非命一點也不誇張。
雲霄的心更是一沉,司城玄曦於她很重要,荊無言也是她最好的朋友,他們竟然都身陷敵營?而且,有性命之憂?
莫昆臉色灰敗,城頭上的守軍一個個面面相覷,有司城玄曦在,他們都有魂,有骨,因爲司城玄曦是戰神,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戰神,他可以在兵力這麼薄弱的情況下,還讓西啓一次一次地吃敗戰,有他在,就有希望在。
但是,司城玄曦若真的被擒,他們該怎麼辦?
冀百川只一瞬不瞬地看着雲霄,他擔心雲霄撐不住。
雲霄眼中閃過一絲揪心的擔憂,但是,她的臉色只在初時變了一變,便恢復如常,她靜如遠山澄如秋水的目光掃過那些頹然的東夏將士們,厲聲道:“燕王不會死,司城玄曦不會死。你們這是幹什麼?敵人幾句謠言,就讓你們不攻自破了嗎?如果他們真抓住了燕王,他們怎麼可能只在這裡喊話?老早就會把他們推到陣前,逼我們開城門了!”
衆人如被當頭棒喝,擡眼看雲霄。
雲霄臉色凜然,目光沉靜,緩緩道:“不可中敵人的攻心之計,難道,你們不相信你們的王爺嗎?難道,在你們心中,烈炎戰神就這麼不堪一擊?即使身陷敵營,他也會全身而退,你們在擔心什麼?給我打起精神來,好好禦敵!”
莫昆被雲霄目光掃過,頓時一陣慚愧,是呀,他剛纔在想什麼?即使王爺身陷敵營,他也不應該頹廢,而是應該想着怎麼救出王爺纔是。
這時候,城下喊聲震天,西啓軍第二波攻城又開始了。
雲霄指着城下的西啓軍,聲音堅定,鏗鏘有力,道:“好狡猾的西啓軍,他們妖言惑衆,就是要讓大家失去鬥志,然後趁隙攻城。如果隆息城在你們手中丟了,等燕王回來,你們有什麼臉面見他?兄弟們,大家和我一起,死守隆息城!”
在她充滿自信的話語,充滿篤定的目光之中,莫昆張平李虎等將領首先定下神來,張平怒吼:“西啓賊子謠言亂我軍心,果然是奸詐狡猾,兄弟們,滾水淋他-娘-的!”
頓時,一勺勺滾水又潑了下去,下面又一陣鬼哭狼嚎聲響起。但這次西啓軍帶了不少盾牌,滾水一下,他們用盾牌遮住自身,所以雖然被淋到的不少,但是因爲盾牌遮擋而爬上來的也不少。
雲霄咬咬牙,撿起地上一杆長槍,那槍入手,沉甸甸的,不是重量,而是她的心情。
她終於也要站在城頭,讓雙手沾滿血腥了嗎?
她竟然要開始殺人了嗎?
可是現在,一個人就是一份力量,而且,在西啓軍不斷喊話過程中,雖然她斷言那是謠言,可司城玄曦沒有出現,東夏軍不免半信半疑,士氣已經打了折扣,必須儘快用一場勝利來重提士氣。
冀百川擔心地道:“雲霄,你還是到安全地方去吧!”
趙雷站在她的身側,一雙眼睛盯着她,錢孫李三人也提着劍,不過隔一段站一個,正在把冒出頭的西啓軍往下捅。哪怕那些西啓軍有盾牌遮擋,他們還是一劍一個,乾淨利落。
雲霄抿緊脣,搖搖頭,緩緩地,低沉地道:“他不在,我替他守!”
冀百川眼神一凝,看着她堅毅的目光,那裡面滿透着堅定和堅持,他什麼也沒勸,只是道:“你要小心!”
雲霄點點頭,這時,一個持着盾牌的西啓軍在她面前露出頭來,雲霄手中一緊,一咬牙,手中的槍就搠了出去,但是,卻搠在盾牌上,她收手,飛速再刺一槍,這一槍下去,只聽噗的一聲,血花飛濺,正入那西啓軍的胸膛,西啓軍慘叫一聲,摔下雲梯,一會兒,傳來身體墜地的悶響。
那聲慘叫猶在耳邊,雲霄心中一顫,握槍的手有些顫抖,但是她很快穩住了,咬着脣,死死忍住心中的不適感,目光緊緊盯着面前。趙雷眼睛也不眨地盯着她,見她表情慢慢平靜下來,也放了心。等下一個西啓軍冒頭的時候,他也不等雲霄出手,直接一劍刺出。
他就要比雲霄有效率多了,那西啓軍本能用盾牌一擋,但那劍卻像長了眼睛似的,不知道怎麼一彎一繞,還是刺入那西啓軍胸口,同時,趙雷一掌,將他打了下去。
就這樣,滾水攻勢,絕殺手段,那些西啓軍根本衝不上城牆。
而擡着攻城木的西啓軍這次沒有上次那麼好運,他們撞不開城門。
城門已經下了千斤頂,莫昆怕城門有失,又不知道從哪裡找來幾根巨木,從後面把城門頂住了。
這一輪攻勢,西啓軍再次以失敗告終。
於子林正要指揮下一輪攻城,一個禁軍上前來,道:“於將軍,陛下有請!”
於子林知道這是端木長安身邊的侍衛,立刻隨他去中軍帳。
端木長安坐在帳中,案前的墨硯還散發着清香,他放下筆,拈起剛纔寫好的一張信箋,提起吹了吹,墨跡幹後,他便折了,用信封封好,在信封上寫好幾個字,遞給於子林,道:“派人射上城頭!”
於子林不明所以,接過來一看,信封上寫着:“燕王妃親啓”五個字。
他不由一愕,燕王妃?陛下這是來的哪出啊?燕王妃豈不是司城玄曦的王妃?不是說燕王是隻身上任嗎?隆息城這麼兇險,燕王還會攜眷而來?再說,打仗是男人的事,就算燕王妃在軍營之中,陛下這信給了燕王妃又有什麼用?難不成,這燕王妃還能令將士們打開城門?
端木長安淡淡瞥他一眼,道:“還不去?”
於子林覺得一陣冷意襲來,那是端木長安身上的威壓,他心中一驚,忙道:“臣失儀!”抱了抱拳,匆匆出帳。唉,不管陛下是什麼意思,就照他所說,射上城頭就是了。
來到陣前,於子林有些無奈,羿宗平追蹤荊無言而去,不在軍中,要是有他在,他的重箭硬弓,不要說三百米的城頭了,再遠也能射到。可是現在……看來,得他這把老骨頭親自出馬了。
於子林伸出右手:“弓!”
他身邊的親兵忙奉上於子林的弓,另一個親兵把一壺箭遞上。於子林接過弓,抽出一支箭,把那封信綁在箭頭上,想起端木長安說要射上城頭,爲保萬無一失,他又縱馬上前一百米,這時他離城牆只有兩百米的距離了,已經在對方弓箭手的射程之內。於子林顧不上這麼多,張弓搭箭,對準城頭,手一鬆,那支箭就如流星一般直奔城頭而去。
這時候,雲霄正好從城垛後探頭來看,聽到風聲,她一側頭,那支箭幾乎貼面而過,帶出的風冷冷的拂過面頰。雲霄倒沒什麼,趙雷嚇出一聲冷汗,忙道:“你有沒有事?”
雲霄搖頭,她的目光落在那支箭上,剛纔她就覺得不對勁,看那人衣甲頭盔,在西啓軍中明顯地位不一般,他竟然衝上前來,射出一箭,那箭插在內牆牆面上,莫昆也看到了那封綁在箭桿上的箭,過去拔起,解開,一看,上面“燕王妃親啓”五個字,不由撓頭,心想西啓軍魔怔了麼?這兒哪來的燕王妃?燕王妃在四年前就已經離家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