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雲霄沒有想到的是,這生死與共的時間來得也太快了。
莫昆的速度很快,他聽了雲霄點醒之後,想到城牆上如今的窘境,立刻帶人下城牆,就去滿城收大鍋去了,收到五口後,他便讓人送城頭去,帶人繼續尋找,不過,他實在太累了,在收到第七口大鍋時,終於撐不住,直接軟倒在地,他身後的那個小隊長吃了一驚,以爲他被偷襲,趕緊追出門外,發現沒有動靜,回來再仔細一看,原來莫將軍竟然是累睡着了。
莫昆這些天的表現,他們自然也是看在心裡的,雖然軍人粗豪,但亦有柔情,所以,他們沒有叫醒他,而是對那家住戶主人交代幾句,自己繼續收鍋去了。這是在隆息城內,他在這裡睡覺,是不會有危險的。
有了五口鍋,張平等人也運來了柴和水。雲霄讓他們就地取材,那內城牆被拆了的石頭一時也不可能築回去,便壘成簡易的竈臺,五口大鍋架上,柴禾點燃,開始燒水。
不得不說,莫昆找的大鍋,還真是夠大,幾桶水倒下去,才裝滿一鍋。但是,五口數量實在太少,雲霄很奇怪,莫昆去了那麼久,怎麼就拿到五口呢?鍋應該是不缺的東西纔對。她對那送鍋回來的一個裨將問道:“莫昆將軍呢?”
“他在收鍋!”
雲霄很無語:“爲什麼不直接去伙頭軍營房搬?”
那裨將愕然,繼而大喜,都來不及跟雲霄說什麼,立刻飛奔下城牆去了。
雲霄撫額,敢情他們竟然就一直在捨近求遠,只想着收,卻沒想着伙頭軍那兒就有現成的鍋呢。這是打仗打糊塗了麼?
不多久,鍋就到了位,那個裨將真是大手筆,不知道是不是把伙頭軍營房的鍋全搬來了,竟然有幾百口。雲霄再次無語了,不過,她這次倒是沒有說什麼,而是對裨將道:“把這些鍋給另兩個城門處守軍各送一百口去,叫他們也燒開水潑敵!”隆息城有三個城門都是要守的,不論哪個城門破了,隆息也完了。這邊守得慘烈,另兩邊也不會輕鬆多少,而且,物資一定也一樣的短缺了。但是水和柴,應該是不會缺的。
裨將雖然知道雲霄不是軍營中人,但是這時候,雲霄氣度不凡,又無比鎮定,而且那雙眼睛裡透出的光芒又充滿了睿智,所以,他二話不說,立刻送鍋去了。
就在水即將燒開之時,西啓軍的又一輪攻城發動了。
趙雷站在雲霄身邊,道:“你回去!”
雲霄淡淡瞥他一眼,道:“爲什麼?”
“你這三腳貓,在上面礙事,別人一箭就把你對穿了!”趙雷哼了一聲,毫不留情地一針見血戳她痛處。
雲霄咧咧嘴,她雖然是三腳貓,但那是相對趙雷他們而言,就她的身手,比普通士兵還是要強的好吧?她也哼道:“你們是保護我的,如果我站在安全的地方,還需要你們保護嗎?若是我有事,那是你們保護不力。”
趙雷結舌,對呀,若是她一直在安全的地方,可真不需要保護了。可是,這話怎麼這麼不中聽呢?他是爲她好,怎麼就這麼不知道領情?這裡是哪裡?是城牆,西啓軍一會兒射箭一會兒投石,千方百計要攻上城牆來,到時候,城牆上的人可首當其衝,一旦陷進混戰之中,要脫身可是件麻煩事。但是,雲霄不肯走,他也勉強不得。只好把臉轉開去,一副我不愛跟你說話了的樣子。
雲霄直接不理會,探頭就往城下看。
城下的西啓軍離得還真近,他們的大軍營帳甚至就在三百米之外,而他們的攻城部隊,已經挺進了一百米的距離,他們散開來,真的就像螞蟻,但是,比螞蟻大。城牆不過三層樓高,從三層樓上往下看人,那就是一羣巨形螞蟻正在嗷嗷叫着往前衝,而且,這羣螞蟻的士氣還挺高,由此可以看出,他們不是先前那批已經經過數次衝擊戰的先鋒軍。
但她這一探,可不得了,下面的弓箭手看見有人冒頭,箭支頓時如雨一般射來。雲霄見勢不好,立刻一個側身,在城牆垛後藏身,那些箭支就在耳邊發出嗤嗤風聲,雖然從下往上射到的箭支上到城牆已經失去了勁力,但要傷人,還是不難的。
趙雷嚇了一跳,拔劍把那些箭支一一撥掉,狠瞪了她一眼。
雲霄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她又沒怎麼嘀,至於這麼緊張嗎?
趙雷無奈,這是他家少主,是他家小師妹,是老爺子最疼愛的寶貝孫女,而且主意大得很,根本不聽他的。
於子林換了先鋒,不是他想換,也不是真的因爲先鋒軍沒有奪下城門而換,實在是不得不換,這一次,先鋒營死傷慘重,原本已經衝上城牆,已經衝破城門,理應當是摧枯拉朽一般攻破的城池,竟然又失利了,丟下幾千上萬具的屍首在城裡,也丟下幾千具屍首在城下。這一戰,只能用慘烈兩個字來形容。
於子林動容,面色也變得凝重。
相比較,端木長安就要閒適得多,他似乎一點也不在意,甚至脣角還掛着一絲笑容,眯着桃花眼,笑得像狐狸一樣,漫不經心地道:“原來東夏軍也有這樣的血性漢子,於將軍,一個城裡沒有主帥,卻能保持這樣的士氣,能保持這樣的戰力,着實不容易。看來,司城玄曦帶兵,還真是很有一套。”
於子林以爲他在敲打自己,額頭滲出一片汗來,抱拳道:“陛下,末將慚愧,末將一定攻下隆息城。”
端木長安輕輕笑了笑,緩緩地搖搖頭,道:“你不必慚愧,咱們西啓兒郎也不錯。”
於子林的汗出得更多了,陛下這是在正話反說麼?他幾乎跪了,可是手下將士不爭氣,就是攻不下,有什麼辦法,咬咬牙,他許下狠話:“陛下放心,今天天黑之前,我們一定攻上隆息城,若是陛下今晚不能進隆息城歇息,末將這元帥之位,便自動讓賢!”
端木長安看了於子林一眼,有點百無聊賴的感覺,他道:“攻得下又怎麼樣?攻不下又怎麼樣?別誇這樣的海口,攻不下朕也不會怪你!”
於子林瞪大眼睛,他完全不知道陛下要表達的是什麼意思,人說君心難測,果然難測得很啊,他是完全摸不透,這話怎麼回答?他覺得怎麼回答都是錯,不由漲紅了臉。
他是很不明白,當初,牛嘯威請命要做先鋒,於子林也覺得,要破城,唯有牛嘯威出馬了,可端木長安卻不讓。還把牛嘯威調到中軍帳來。現在的先鋒,勇則勇矣,可和牛嘯威比,實在還是差得有些距離了。
端木長安知道他不會明白自己的心意,真想攻下隆息城,他早就動手了,司城玄曦一離開隆息城他就會動手了。哪裡需要這麼費事?他真正費事的一回,是同時讓隆息,海安,化遠三縣吃了虧,引得司城玄曦和荊無言探營。讓司城玄曦陷進自己的佈置之中。可惜出了點小狀況,沒能活捉司城玄曦,傳回的消息,仍是他在逃,自己的人在追。
這讓他很憋氣,司城玄曦有那麼難追嗎?自己這邊可是一百多名高手,人海戰術也把司城玄曦給堆死了。
現在,他壓根沒有興趣。
儘管西啓將士死傷不少,但是,戰爭哪能沒有死亡?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而已。
他只在心中嘀咕,怎麼還沒到呢?怎麼還沒到呢?
就在這時,城頭上露出一個頭來,離得雖然遠,但是,端木長安目力好得很,一眼就看到,那人而如敷粉,脣若塗丹,眉目清秀,眼波清澈如泉,氣質從容,神采照人。
他身子一欠,坐下的馬兒被他的動作一帶,竟然上前兩步。於子林不知道哪裡出了變故,更不知道端木長安的想法,忙看向他。卻見端木長安目光死死地盯着隆息城牆牆頭。
於子林更納悶了,那兒離得這麼遠,陛下這是在看什麼呢?想看什麼,似乎也看不清楚吧?再說,那城頭上根本沒人吶,以前倒是有的,但是現在,也就偶爾有個把小兵張望一下,或者是等自己這邊發動攻城了,那邊的弓箭手會冒出頭來向下射箭,但是現在,向下射箭的也沒有了,估計是他們的弓箭已經用完。這也是於子林敢誇口說天黑之前拿下隆息城的原因。
端木長安皺了皺眉,那人雖然只是探了探頭,就被下面的箭支給射得隱身牆垛後,但是,他絕不會看錯的,竟然真的是她?
他默了片刻,脣角慢慢上挑,饒有興趣地笑了笑,心道,終於還是來了,倒真是情深意重呢,知道司城玄曦在西防必然沒有什麼好事,竟然還會親自過來,這是要生死與共麼?嗤,漂亮話人人會說,姿態人人會擺,但是生死關頭,就未必了。朕就給你個機會,讓你好好表現表現吧!
然後,他極是好心情地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