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實力,司城玄曦不會輸與他,可是,現在司城玄曦的形勢極爲不利,勢均力敵的將領,對方卻多他幾倍的兵力,這戰還怎麼打?雲霄怎麼能不心急?
她不知道的是,司城玄曦與西啓的遭遇戰,已經開始了。
崇昌嶺黑魔峰,此處距離東夏邊境七十多裡,司城玄曦帶着伊洪波在右側山嶺上做好了埋伏,他們藏身在鬱鬱蔥蔥的樹木和青草之中,爲了更加隱匿,司城玄曦令他們將草木汁液塗在身上臉上,頭上又用樹枝和青草做成帽子,若不是知道的人,經過這條道,哪怕是走到他們面前,也不會發現他們。
司城玄曦自己亦是,他伏在草叢之中,連呼吸也細如不聞,按斥侯的消息和他的計算,今天,西啓的前鋒人馬就會來到黑魔峰,至於走哪條路,就看天意。如果是走自己這邊,他能肯定,雖然這邊只有五千人,他可以留下對方至少一萬人的屍骸。
辰時,風習習,除了草木聲,再無別的聲音。
巳時,陽光透過樹影,光影灑下來,微風輕拂,仍是毫無動靜。
午時,陽光逐漸猛烈,伏在草叢之中的感覺,就沒先前那麼好受了。但是四周圍除了蟲鳴聲和樹葉被風吹動的聲音,還是毫無動靜,來路上,更是絲毫不見人影。
未時,不見人影。每過一會兒,就有派去探查消息的軍士回報,這時候來回報的軍士仍然彙報的同樣的消息,沒有見着敵軍,沒有見着敵軍斥侯,沒有見着任何人。
未時末刻,還是未見人影。
司城玄曦臉色凝重,輕輕嘆了口氣,對伊洪波傳令:“所有人離開原伏擊地點,向西全速前進!”
伊洪波吃了一驚,道:“殿下,斥侯的消息或有誤差,又或者是行軍過程裡西啓軍有所延誤,咱們現在貿然而動,若是西啓軍來到,可是不妙!”
司城玄曦冷靜地道:“按我的計算,如果西啓軍走的是這條路,在辰時末刻,就應該經過這裡了,就算是有所延誤,也不會超過巳時末刻,現在已經未時末刻,西啓軍還沒有到,那就證明,他們不是走的這條路。”
“現在往西去,也來不及了啊!”伊洪波遲疑,那邊是鎮西軍,陳東鋒的人,他沒什麼好感。
司城玄曦道:“如果洪希明真的能夠一直守着不動,全力一擊就退,倒也不用怎麼擔心,但是,我剛纔想到一件事,倒是我疏忽了。我這裡會以爲西啓軍到對面去,他們在等待的時間不到,一定也會以爲西啓軍是走了我們這條路。如果洪希明操之過急,先令軍士撤離,而西啓軍恰好在他們撤離的時候來到的話,就會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洪希明也是領過兵的,不至於這麼沉不住氣!”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司城玄曦沉聲道:“而且現在既然確定西啓軍不是走這條路,定是走另一條路。西啓先鋒大隊人馬相隔太近,若是洪希明應對不當或立功心切,都會造成嚴重後果。”
伊洪波不再多說什麼,燕王的意思顯然是要去助一臂之力,他心中是有些不滿的,要是西啓軍是從自己這條路走,那洪希明還不知道撤得有多快呢。但是,既然燕王有令,他哪怕再不願,也絕不會違拗。
是燕王給了範家軍的生存空間,也是燕王讓他們從陳東鋒幾乎讓人窒息般的排擠和算計中喘過氣來,哪怕燕王叫他去死,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何況只是去助鎮西軍一臂之力?
如司城玄曦所料,當西啓軍遲遲不到時,洪希明也以爲他們走的是司城玄曦設伏的那條道,他心中暗想,這是陳將軍在天有靈,要讓那人狼狽呢。他又耐着性子等到午時二刻,比預計的時間遲了兩個多時辰,他幾乎完全確定,司城玄曦這時候必須已經與西啓前鋒遭遇。
兩地相距三裡有餘,若真已經遭遇了,廝殺的聲音是傳不了這麼遠的。他沒有如司城玄曦一樣,派人暗中在前方查探,這不是他大意,而是他認爲只要有人在動,哪怕再暗中行事,也有暴露的可能。
他設伏的地點也是精心選擇的,只要西啓軍來到這裡,必然能給對方迎頭痛擊。現在,一切竟然白費了,雖然有看司城玄曦笑話的心思,但洪希明還是很懊惱的。他看着天色,很是不耐煩地道:“集結,走了。”
袁天慶道:“洪將軍,是不是再等等?”
“等?等什麼等,西啓軍要走這條路,早就來了,現在沒到,那就是讓那司城玄曦獨得一功了唄。再等下去,西啓後面十八萬大軍來到,你還想不想走了?”
袁天慶見他沒好氣,試探地問道:“那要不要去那邊看看?他們只有五千,對方可是兩萬。”
“看什麼看?”洪希明眼睛一瞪:“他不是烈炎戰神嗎?以五千精兵能破膠國一國,還能對付不了區區兩萬?撤!”
袁天慶不敢再勸,集合下面將士,準備撤。
來時以爲必是一場硬戰,心絃崩得很緊,卻沒料到白忙活一場,此時將士們心情鬆懈下來,五千人離開設伏地,往黑魔峰嶺下撤離。
午時末刻,這時的洪希明連同他的五千精兵才撤出三裡不到,突然,斷後的士兵慌忙來報,後面有人,看灰塵揚起的程度和伏地聽音的動靜,應該是西啓的前鋒軍。
洪希明大吃一驚,他們不是已經往司城玄曦設伏的那條道去了麼?難道竟然沒有,而是走了自己這邊?可現在他們已經離開了設伏地點,下了嶺,本來是迎頭痛擊的優勢,變成了隨時可能銜尾被追的劣勢。
西啓的斥侯很快就會發現他們,而這裡地勢已平,不再適合設伏,將士們心情和身體都已經鬆懈,士氣已降,人數上又少於對方,這不但是劣勢,簡直可以說是滅頂之災呀。
洪希明臉色頓時變了,他若多等幾刻,便能截住西啓前軍,雖則未必會有多輕鬆,至少自己佔地利優勢,又出奇不意,必然能取得不錯的效果,哪怕最後會因爲西啓先鋒大軍銜尾而來,逃得有些狼狽,可挫敵伏擊敵人的大功,便在自己這邊。
就在他懊惱之時,又有士兵來報,西啓前鋒已經發現了他們,正加快速度追來。
情勢不容他猶豫,若逃,逃不出兩裡,必然會被對方綴尾追殺,而且一旦逃下來,將士們的士氣會受到更大的影響,只怕五千人都在葬身在這裡了。作爲一個將軍,竟要帶着自己所屬全部死於敵人的追擊之中麼?這樣的窩囊,說出去也萬世貽羞。
洪希明不跑了,他立刻下令,全軍休整,就地休息,準備迎敵。
這兒地勢略帶傾斜,但卻開闊沒有遮蔽,因爲他的大意,撤軍之時也沒有掩藏行蹤,地形又於他不利,這是一場硬戰。對方兩萬人,他才五千人。洪希明的心中,生出一種悲壯。
死就死吧,老子就是戰死,也不叫司城玄曦看笑話。
洪希明帶來的雖然都是精兵,但是也是多年沒有打過仗的,現在形勢不利,人人心裡清楚,士氣十分低靡。洪希明也懶得進行動員了,這幾乎是必死之局,他只是道:“兄弟們,西啓軍狡猾,我們現在優勢全無,對方人數是我們的四倍。我們都是鎮西軍,反正是死,咱不能墜了陳將軍的威風,大家跟這些賊子拼了,拼一個是一個,拼兩個賺一個。”
洪希明不知道,這次西啓領這兩萬前鋒的將領,是在軍中以謹慎出名的偏將何天德,何天德一路派了很多斥侯探馬,不斷探問,不斷回報,不斷分析,他知道固然兵貴神速,但是既然曲海峰讓他爲前鋒,便是看中了他的老成謹慎,所以,寧可慢點,萬不可出錯。
這一耽擱,就是近兩個時辰,而司城玄曦這邊因爲是設伏兩路,容易讓人產生一種可能從對方那邊過的心理,洪希明這才處於劣勢。
當何天德的斥侯探到前面有幾千東夏軍時,何天德並沒有第一時間馬上追來,而是讓探馬再探,若是他第一時間全速追來,洪希明連這番休整時間也沒有。
當確定這裡就是這五千人,並沒有別的埋伏,這地形也不適合做別的埋伏之後,何天德立刻令人追擊,並派人火速把消息往在他們後面十里多地的先鋒曲海峰處彙報。
兩軍遭遇了。
洪希明部知道逃已經無望,轉頭就衝進戰場,而何天德已經動員過他的兵將,對方只有五千人,吃下他們,就是首戰告捷的大功,以四倍於對方的兵力,要是還讓他們逃了,那便是拱手把功勞送出去。
他先是指揮一萬人迎擊,另外分派一萬人,向左右兩邊包抄,要形成合圍之勢,把這些東夏兵將包餃子,來個甕中捉鱉。只要合圍一成,這五千東夏將士,絕對不可能有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