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城建元不是不知道他的十萬人馬有點單薄,畢竟,他這個秦王被父皇推到這個高度時間太短,不像司城尚賢與司城豐元都是多年積累,而且,還有母舅家的勢力代爲籌謀,他的母妃上位也短,而且舅家勢力還沒成形,父皇突然就倒了,父皇倒了就是他的靠山倒了,京城很快陷入這樣的局面,所以他根基單薄,這點完全沒辦法和這兩位皇兄比。不過,他倒是很有氣度,懇切地道:“我不如!”
陰正青道:“那麼,殿下現在還認爲,司城尚賢謀害先皇,罪大惡極,人人得而誅之,不可與之謀嗎?”
司城建元腦子裡飛速轉着,很是從善如流地道:“是本王錯了!”
陰正青道:“廟堂之爭,誰也無法看清對手,誰也無法看清助力。對手有時候是助力,助力有時候是對手,只看時勢怎麼變化,用得好,對手成助力,用得不好,助力成對手。殿下不同於一般人,所以,思路也不能走尋常路。”
司城建元臉色一肅,突地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衝着陰正青拱手一禮,肅容道:“多謝先生教我!”
陰正青忙站起來側開不受禮,道:“殿下言重了,殿下如此,真是折殺在下了!”雖則司城建元對他禮數周到,也給予了他極大的重視和尊重,但是他更清楚,但凡位高權重者,在微末時千般禮賢下士,但真正的士,卻是不會恃才傲的給所輔佐者心裡埋下不悅的種子的。因爲,他們更清楚,天下可以共患難,不可共富貴的人太多,所謂小心駛得萬年船啊。
這一番行禮避讓謙虛之後,繼續迴歸正題,陰正青道:“形勢比人強,殿下一片至孝之心,先皇定感欣慰,只是,越是大孝,越不能放任肖小奸佞得勢橫行,而殿下目前在勢力上略有不足,便只能聯合錦州方面的兵馬,共同對付齊王。等到把齊王在京城的勢力瓦解之後,殿下再爲先皇報仇,豈不是全了孝義?”
這番話也就是說的冠冕堂皇,司城建元卻是心中雪亮,陰正青的意思是叫他先聯合司城尚賢共同對付司城豐元,等打垮了司城豐元之後,再先發制人把司城尚賢除掉,這樣,他的大業可成。
不過,他也有一層憂慮,道:“可是,傳國玉璽……”
陰正青淡淡一笑,道:“如果我猜得不錯,傳國玉璽應該在太后那兒,而太后並不支持司城豐元,所以,司城豐元纔會把她軟禁起來。不過,太后畢竟是齊王祖母,就算齊王再大逆不道,也不敢做出對太后不利的事,因此,只要我們打到京城去,拿到傳國玉璽,登高一呼,到時,殿下登基,便名正言順了。”
羅凱安道:“對對對,玉璽必然在太后手中,而太后不支持齊王,齊王纔會軟禁他,司城尚賢毒害先皇,太后更不可能把玉璽給他,只有殿下才是天命所歸。”
司城建元自己對這個推斷也極是認同,他自思幾個皇子之中,父皇屬意的,太后中意的,大概也就是他了。因此,打入京城,早日拿到玉璽的心願更加迫切起來。他沉吟着,道:“陰先生,這師出有名的理由,就要勞煩你了!至於聯絡錦州方面,您覺得誰去合適?”
陰正青道:“去錦州的人,必須膽大心細,口才好,既不墜王爺之威,又能憑三寸不爛之舌達成聯盟之事。因此,這個人,得慎重!”說着,看了一眼羅凱安等三人,卻沒有表態。
羅凱安,程文皓,盧星三人都知道,這件事事關重大,若是成了,將是大功一件,但若是沒辦成,不但沒有什麼功勞,還會丟掉性命。這是兩個極端,真正不成功,便成仁。
不,不是成仁,若不成功,可是會誤了殿下的大事,殿下必然也會很是生氣,歸爲辦事不力範疇,何來的仁?
司城建元點頭道:“先生所言甚是,但不知在座諸位誰願意幫本王走這一趟?”這個才十八歲的年輕王爺,目光冷靜凌銳,一派沉穩大氣,倒也的確很有幾分人君之氣度,這也是陰正平會選擇輔佐他的原因。
能不能成爲皇帝,要看氣運,他氣已顯,就不知運如何。
羅凱安的神色間有些躍躍欲試。
程文皓在凝眉思索。
盧星道:“一切但憑王爺吩咐!”
雖然知道是大功,但是,大功也有大風險,何況,中間牽一髮而動全身,這種時候,誰也不能託大。
司城建元把目光投到陰正青身上,他希望陰正青能給個提議,這件事越早辦成,意味着越能早日打到京城去。
陰正青的目光在三個人的面上一一看過去,又一一看回來,掃了兩眼,最後道:“此去雖然責任重大,但風險更大。因爲殿下與司城尚賢的關係實在太過微妙,而司城尚賢卻不如殿下這麼雄才偉略,能看清利害,分清形勢。何況,他目前自己的兵力和勢力,已經遠超殿下,於他來說,和殿下同時發兵,雖有好處,卻不若做漁翁好處更大。所以,此去之人,恐有性命之憂,至於能不能轉危爲安,這要看個人的應變和運數!”
話說到這份上,在座三人哪裡有不清楚的?司城建元現在只有區區十萬人馬,雖然奪了寧王的兵與勢,佔據青州,暫時安全,但是,司城尚賢有五十萬,這其中從北澤國借的兵就達二十萬,何況這時候,他只怕是寧相信別國,也不相信這個皇弟。有五十萬兵馬的人怎麼會把只有十萬兵馬的人放在眼裡?這是最嚴峻的一個問題。
所以此去的人,極有可能被他當作立威的工具。說白一點,此去的人,凶多吉少。
雖說富貴險中求,但是,一則這險太過險,二則,他們現在的地位去冒這個險,總得掂量一下。
陰正青道:“殿下,既無人願去,那便由我前去吧!”
司城建元一怔,在內心裡,他是不願意陰正青前去的,因爲風險實在太大,而陰正青是他最倚重的智囊,若是陰正青有個好歹,他就失了一大臂膀。可是正因爲事關重大,也許只有陰正青去,才最有成功的把握。
羅凱安三人面色各異,這不是敢不敢的問題,也不是怕不怕死的問題,而是這事實在太過於重要,由不得半點差錯,誰也不能保證自己去了,能不能完成,如果到死也完不成,只會貽誤機會。這是力有未逮的問題。
司城建元遲疑道:“再無合適人選了麼?”
陰正青淡淡笑了笑,道:“若我此去建功,殿下的大事指日可成;若我此去沒能建功,殿下還需要繼續等待時機!”他仔細想過了,羅凱安銳氣足,人也聰明,但是對於風險的分析還是弱了些,程文皓圓滑一些,可論纔不如盧星。盧星性子沉穩,有見識有見地,可是在口才上卻又不如羅凱安,三個人各有優勢,如果曹雲暢在,他倒要更合適一些,但是,曹雲暢另有要事,已經被司城建元派出去,不在青州了。
司城建元想一想,陰正青一定能辦成大事,他對他有信心,再說,這麼重大的事情,也只有交給陰正青去辦,成功的可能性才最大。誰叫自己現在勢弱呢?若是自己有人馬五十萬,何必去聯合司城尚賢?
這段日子,他在青州也招了些人馬,只是,畢竟青州只是一州之地,而東夏,可是有青州八倍這麼大。
兵馬少沒有關係,若是他有傳國玉璽,或是遺詔受命之人,這是名正言順,登高一呼,也能萬千響應,說不準,連以爲司城尚賢是正統的被他歸攏在錦州的人馬,在知道自己纔是正統後,也會轉而來投,那強弱之勢,會迅速翻轉。
可是他不是沒有嗎?
司城建元愁啊。
陰正青離去時,又和司城建元密談了許久,司城建元親自送他出寧王府,又給他派了二十名極精幹身後很好的侍衛,保障他一路的安全。
再回到院子裡時,他便站在一棵樹下,仔細地想先前和陰正青談的那些,思前想後,對於怎麼做,什麼時候做,心中有了清晰的定論,他仰頭看天,長長舒了口氣,萬事俱備,只看這次陰正青什麼時候建功了。
因爲心情比較輕鬆,當天晚上,司城建元破天荒地喝了點酒,他還沒大婚,但是寧王府裡的歌伎是有的,只是司城建元雖然年輕,但胸懷大志,對女色並不熱衷,因此,喝酒也是由貼身侍衛在一邊侍候。
寧王府修建的極爲精緻,寧王佔據青州多年,底蘊深厚,而他一個十九歲的年輕王爺,竟然能不動聲色之間將這盤踞在這裡百多年的寧王府據爲己有,除掉寧王,接管寧王府,雖則大部分是謀士出謀劃策,卻也顯示了他的魄力和能耐。
司城建元知道當初父皇之所以提拔母妃,正是因爲看中了他的才能,所以,遺詔一定是傳位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