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夫人聽着藍宵露與藍素琴這麼幾問幾答,就知道壞了,藍素琴一向欺負藍宵露,所以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裡,但是現在,藍宵露這些話,句句都設了局,有情有理有據,這哪是之前那個懦弱膽小的三丫頭?難道一場劫持,真的讓她脫胎換骨?還是讓她已經破罐破摔不管不顧了?
她心裡暗惱女兒不知道隱忍,這麼個鬧法,真要哪個多嘴的丫頭傳出府去,傳到定南侯府去,這還能有個好?剛纔藍芙蓉看似玩笑,但話意裡已經在指責藍素琴到清羽院鬧事。大夫人這麼一問,口中卻不得不答道:“姐妹之間鬧了點不愉快,只是小事情,兩個丫頭脾氣都挺大。咳,這個,就別把小事化大了!”
她一出口,就把這件事定了性質,變成姐妹之間鬧了不愉快,便只是閨閣小事了。
大夫人淡淡一笑:“到底是孩子,鬧點兒矛盾原本也沒有什麼,三丫頭作爲姐姐,教訓了一下出言無狀的妹妹,倒也合情合理。嗯……”大夫人移動了一下腳,皺皺眉道:“真亂,連個下腳的地方也沒有了。三丫頭,你這兒被砸壞了多少東西?”
四夫人一聽,雖然萬分不情願,卻還是不得不接口道:“摔壞多少東西點一下,一會兒我叫人去買來重新添置!”
大夫人笑得意味深長:“四妹真的準備自己添置?我正準備叫管事來登記一下回頭補上呢!”
“不用不用,我來添置吧,哪能動用府裡的錢?”她知道大夫人在動什麼心思,要是動用府裡的錢,這事兒以後肯定會讓丞相老爺知道,雖然她不怕,可四丫頭公然違揹他的話到三丫頭這裡搗亂,老爺知道一定不喜,這事兒就可大可小了。
她是個聰明人,不會冒這樣的險。
大夫人點頭道:“既然四妹執意自己來賠,那我就不堅持了。”她臉孔一板,聲音嚴厲:“三丫頭!”
藍宵露眼神一閃,猜到她想說什麼,恭謹地道:“母親!”
大夫人冷冷地道:“你打四丫頭這件事念在你是情有可原,我也不再追究,你四姨娘也願意代四丫頭賠償你清羽院的損失,這事就算了。但是,剛纔你四姨娘說你目無長輩,對她動手,這事兒我還得跟你算算!”
二夫人一見大夫人變了臉,怕藍宵露吃虧,忙道:“大姐,宵露不懂事,是我教導無方,你要怪就怪我吧!”
藍宵露嘆了口氣,這個娘,的確是太懦弱了些,難怪一個平妻連妾的地位也不如。
大夫人淡淡地道:“事情總需要弄清楚!”
藍宵露對二夫人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別再說話。二夫人不知道藍宵露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雖然不再說話,但一臉擔憂。
四夫人見大夫人話題一轉又提起這事,似乎想爲她出頭,心想她到底是忌我三分,想在這件事上幫我扳回面子,不由有些得意,於是也冷冷道:“三丫頭,院裡這些個下人都看見了,你把我推倒在地,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藍宵露淡淡地道:“四姨娘,您這指控太嚴重了。我想,這些個下人也都看見了,四姨娘你一進院子,就大喊大叫,我娘剛剛進門,你就說什麼我娘縱女行兇,是嗎?”
“難道不是?她教出的好女兒!”四夫人沒好氣。
藍宵露淡然道:“四姨娘這話就差了,我娘教出的女兒到底也知書識禮,而且剛纔還幫了你的大忙,四姨娘不感謝我也就算了,還這樣指責我?”
“你幫了我的大忙?笑話!你什麼時候幫了我的忙?”
“剛纔四姨娘二話不說,舉起手來就抽我孃的臉,是不是?”
這是事實,四夫人不想承認,卻也沒法否認,只哼了一聲。
藍宵露道:“論地位,我娘是平妻,您只是妾室;論資歷,我娘先進門,排在第二,姨娘您排第四。且不要說我娘並沒有縱女行兇,她比你還後進屋子;就算我娘真的縱女行兇,在內院,也只有母親可以行使權利進行懲罰。丞相府是什麼地方?難道就可以沒規沒矩到以小欺大,以妾欺妻,無綱無紀的地步了嗎?我攔住四姨娘沒讓你那一巴掌打在娘臉上,不是幫了您的大忙是什麼?要是四姨娘你這一巴掌下去,傳到府外,人家還以爲我丞相府沒了規矩,亂了綱常,到時候,身爲當家主母的母親情何以堪,位高權重的丞相父親又情何以堪?你要叫爹爹的同僚笑我爹爹堂堂丞相卻治家不嚴,後院混亂;要叫母親與那些主母們聚會的時候,被人笑治家無方,妻不如妾嗎?”
這話藍宵露說得輕鬆隨意,四夫人卻聽出一身冷汗,三丫頭居然用尊卑和地位來壓她,一件事情上升到這個高度,小事也是大事,何況現在大夫人就在面前,要是大夫人真的因此而認爲她有僭越之心,總不是什麼好事,雖然她心裡的確是一直想僭越。
她急得站起來指着藍宵露道:“你胡說,小丫頭片子,小小年紀,誰教會你血口噴人了?我根本沒打到她,你就給我套這麼大的帽子,你是何居心?”
藍宵露漠然道:“四姨娘,是不是血口噴人大家都看得清楚。是誰居心不良大家也都清楚,我清羽院一向清淨,和定南侯府的婚事自那日我對母親稟明之後也一直不作他想。四妹和四姨娘輪番前來,先是言語侮辱,接着大肆破壞,欺我母女,現在還指責我居心不良?四姨娘你是覺得母親和各位都不如你聰明,可以任由你顛倒是非黑白嗎?”
“你,你胡說什麼?”四夫人氣急敗壞,一時竟然不知道怎麼反駁,藍素琴見勢不妙,道:“你說什麼以小欺大,不分尊卑,難道你把我娘推倒在地,就不是以下犯上了嗎?”
“就是,你剛纔就把四夫人推倒在地,還準備打她!”曹嬤嬤立刻幫腔。
藍宵露目光中冷意一閃,突然出手,只聽“啪”地一聲,衆人還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曹嬤嬤臉上已經出現五個清晰的指印。曹嬤嬤頓時嗷地一聲慘叫起來。
四夫人大怒:“反了,當着這麼多長輩的面就敢動手!”
藍宵露當庭而立,冷冷的目光掃了四夫人一眼,又看向曹嬤嬤,曹嬤嬤只覺得一股冷風撲面,本來還想再叫兩聲,在這樣的目光逼視下竟然沒敢再出聲。
藍宵露冷聲道:“我這一巴掌,是教訓不知道輕重的奴才,主人說話,一再插嘴,忘了下人的本分了嗎?另外,我藍宵露若剛纔真要打四姨娘你,你覺得憑我打曹嬤嬤的這一掌,你能躲得開?剛纔你打我娘,我不過是抓住你的手,你用力抽回手,失了勢纔會跌倒,想賴在我身上?也行,如果你真要說我打了你,我憑什麼背這個黑鍋,我再補上就是!”
四夫人以爲藍宵露要動手,嚇了後退好幾步,那把可憐的椅子被帶翻在地,又差點將她絆倒,幸好後面的丫頭春香秋香見機扶住了她。可這狼狽的樣兒,卻是大家都看在眼裡,雖然不敢明着笑,一個個心裡卻在暗笑。
大夫人先前在遠處看到四夫人對二夫人動手那一幕,當然知道藍宵露不曾打過她,只是她不會爲藍宵露出頭,也想看看藍宵露怎麼來辯解這件事。
她一向看不慣四夫人囂張的樣子,看四夫人被藍宵露一個小小的丫頭片子擠兌得無還手之力,嚇得臉色蒼白一片狼狽,心裡甚是暢快,面上卻不得不維持着當家主母的威嚴,哼道:“胡鬧!”
藍芙蓉一直站在窗邊,這時笑盈盈地道:“看來真是個誤會,三妹還是比較有分寸的,四姨娘,你和四妹還是回飛燕院去吧。咱們都是一家人,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嘛。”
大夫人淡淡地道:“說到底,清羽院是二夫人和三丫頭住的地方,咱們還是莫擾她們清淨了。四妹,你怎麼看?”
大夫人的意思很明白了,四夫人心裡不滿,卻知道今天沒法佔到理去,悻悻然卻無計可施,再要出口氣,怕是大夫人面上不好看。看來只有以後到老爺面前狠狠告三丫頭的狀,叫老爺給她出頭了。想到這裡,四夫人忍氣道:“大姐說的是,我這就和素琴回飛燕院!”
藍芙蓉一腳踏在一塊碎磁上,惋惜地道:“這下清羽院真是清風一片,四壁清冷了!”
四夫人明白藍芙蓉的意思,咬咬牙道:“一會兒我叫人把素琴摔壞的東西給重新添置上!”又對大夫人道:“大姐,我失陪了!”說着,一轉身,氣哼哼地走了。
曹嬤嬤捂着臉跟在後面,藍素琴恨恨地看了藍宵露一眼,也走了,碧桃撐着笨重的身子,連滾帶爬了兩三下,終於站了起來,也灰溜溜地走了。
大夫人站了起來,把審視的目光看向二夫人,又落在藍宵露身上,藍宵露蹲身行禮:“多謝母親爲宵露作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