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城豐元冷冷地道:“通報?通報什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我來看一個臣子,竟還要先通報麼?”
這一聲,說得陰鷙無比,也凜凜透着皇家之威,林謙被他目光冷冷一掃,竟有大雪臨身,冰寒徹骨的感覺。
這一眼,無關武功,無關內力,按說,以林謙的修爲,這是絕不可能發生的。但是,他卻真切地體會到了,他頓時汗透重衣,恭謹地抱拳道:“是,是屬下失言!”
這一刻,司城豐元所體現出來的,纔是真正在上位者的那種威壓,那種因爲權勢,因爲地位而形成的氣場,居高臨下不過如此,俯視蒼生不過如此,高高在上不過如此,凜凜皇威不過如此。
如果林謙知道,這時候司城豐元展現出的強橫氣勢,只是因爲他在懊惱自己喜歡的女神心中沒有他而生出的怒火和不甘,憋屈和沉悶而形成的這種氣勢,不知道他會不會吐血。
不過林謙不知道,他也不可能知道司城豐元心中最隱秘的事,更不可能想到司城豐元的兩世經歷。
玉輦臨近燕王府,燕王府的下人自然如飛去報,莫昌也第一時間飛速來迎,同時,着人去尋王爺。
呃,爲什麼要說尋呢,因爲王爺已經一個多時辰不曾出現了,明月院裡沒有,靜淵閣裡沒有,停雲閣的莫啓也傳來消息,沒有。
若是在皎月院,聽到這樣的動靜,王爺也應該出來了。
但莫昌哪裡知道,他家王爺這時候,已經身在酒國,醉在酒鄉,不要說這樣的動靜,就算再大一倍的動靜,怕也驚不起他。
莫昌既是燕王府的總管,自然知道現在京城之中的複雜,也知道昨夜血洗京城的事情,他怎麼會爲自家王爺招禍呢,因此,他動用的,是燕王府裡最高的接待禮儀了。
司城豐元下了玉輦,負手而立,紫金白玉冠,襯得他不怒而威,杏黃四爪金龍袍,透出逼人氣勢,他目光睥睨地看着莫昌,淡淡地道:“燕王呢?”
他原本不用穿這代表太子身份的龍袍的,只是他昨天方得把京城大事控在手中,這金龍袍雖然不是皇袍,卻也僅次於皇袍,穿着感覺實在太好。
這竟是和司城尚賢當初的想法一樣,期待的東西得到之後,便不願意再放手。
莫昌的接待禮儀雖高,但是,少了王府的主人,又怎麼能讓司城豐元滿意?
就算來了王府的主人,也不能讓他滿意,因爲他原本就對燕王不滿意。
莫昌恭敬地道:“回殿下,王爺不知身在何處,小人已經派人去找了。”
“不必了!”司城豐元淡淡地道:“王府客人云公子可還在麼?”
莫昌暗暗吃了一驚,雲公子?他竟然知道府裡有客人云公子?明人面前不說暗話,莫昌只得應道:“雲公子仍在府中作客!”
“那就行了,我與雲公子本是舊識,原本也是來見雲公子的,你家王爺在不在倒不打緊。雲公子何在,你去安排一下吧!”
莫昌應道:“是!請殿下去前廳喝茶,我這就去請雲公子!”
司城豐元得罪不得,雲公子輕慢不得,王爺卻不在,莫昌不敢怠慢,把司城豐元請進前廳之中,令人上了最好的香茶,這才抹着汗,一溜小跑着去皎月院。
司城豐元自持身份,自然只能等待,但是這個等待的過程,卻讓他心中又生出一份憋悶,如果是宋秋寧,如果是他的側妃們,他想見誰就可以見誰,想去誰的院子就可以去誰的院子,何須等待,何須通報?
燕王府,我絕不能再讓你存在了。等司城玄曦帶着大軍開拔,我必然要找到由頭,把你從京城拔除。
莫昌急步去皎月院,院門大開,但是,他還沒有走進去,一道劍光便橫在眼前。莫昌沒有動,他很無奈,之前,皎月院之中,王側妃倒是闖過兩次,但是王爺再一次下令之後,皎月院就成了禁地,除了王爺,誰也不許進。
有趙雷那個毒舌在,誰還願意是啊?
且看這才走到院門,就先有劍刃相迎,誰還敢來?
莫昌無奈地道:“趙大俠,雲公子可在麼?”
“你找她有事?”趙雷目光不善地打量他。
莫昌只得道:“太子駕臨燕王府,王爺不在,太子便想見見雲公子,未知雲公子可方便麼?”他是用的商量的語氣,雖然司城玄曦沒有說過雲霄的身份,而他也沒有把一個男子和燕王妃聯繫到一起,但是,從司城玄曦的重視程度,從皎月院的不同地位,從誰也不許打擾的這道口令傳下時,莫昌就知道雲公子在司城玄曦心中的地位。
當然,雖然謠言滿天飛,說司城玄曦好男風,莫昌是不會相信的。
他只知道,雲公子地位超然,身份特殊,絕不能得罪。
如果雲公子不願意見司城豐元,他也絕不會多說半個字。
趙雷白眼一翻,道:“當然不方便,簡直太不方便了,我家公子和你家王爺在睡覺!”
莫昌愕然,這是什麼話啊?
這表示,王爺也在皎月院?
呃,在睡覺,太曖昧了有木有?太引人遐想了有木有?
莫昌知道自家王爺不是這樣的人,聽了頓時哭笑不得,但自家王爺既然在,總是要通知一下的。於是他道:“那請趙大俠幫忙叫醒王爺!”
趙雷哼道:“要叫自己叫,我沒這個心情!”說着,長劍刷地一收,斂在腕後,閃身就離開了。
莫昌沒有辦法,搖了搖頭,只得自己去叫了。
正當他要進去時,一個聲音卻緩緩道:“莫管家,既然你家王爺在,那我自己進去便是了。”
莫昌回頭,心中暗自一驚,不遠處,司城豐元長身玉立,杏色衣袍彰顯着威儀,站在那裡目光深沉陰鷙,而且,他用的不是詢問的語氣,而是肯定的語氣。
莫昌道:“豈能勞動太子殿下,小人這就去請王爺!”
司城豐元在聽到趙雷那句話時,心中一種憤恨和嫉妒的感覺直衝心臆,趙雷說的理直氣壯,因爲趙雷知道司城玄曦和雲霄是醉酒昏睡,而且兩人份屬夫妻;莫昌聽得哭笑不得,是因爲他不知道雲霄的身份,又知道自家王爺持身正,不會做出有違常禮的事。
但是,司城豐元卻聽得心中妒恨交加,睡覺?一男一女在一起睡覺,那是什麼概念?
沒有控制京城局勢之時,司城豐元若是聽到這樣的話,就算再是心中不舒服也必然會隱忍不發,可是現在,他已經大權在握,心態就完全不一樣了,那種莫名其妙的妒恨竟然熊熊燃燒,卻絲毫沒有想過。人家本來就是夫妻,就算是在一起睡覺,就算是在一起睡覺並且做點什麼,那與他這個外人又有什麼相干?
但凡人們對自認爲是自己的東西,總是十分的護持,不容別人染指,現在司城豐元,在內心裡覺得自己已經是東夏之主,想要什麼就要什麼,而藍宵露,卻是他最想要的女人,他有這個能力把這個女人拘到身邊來,所以也就變得不能容忍了。
如果說剛來到這個世界之時,他對藍宵露的感覺是希望得到她的心,得到她的幫助,成就自己東夏的皇帝之路,但是,卻不是勢在必得,也不是非她不可。甚至在得知她是藍家那個聲名狼藉的女兒,娶了她可能會對自己的皇帝之路有所阻礙的時候,他立刻就打了退堂鼓。
但是現在,皇帝之路已經一片通途,他對她反而勢在必得了。
娶到宋秋寧之初,他也曾無比滿足,一個那麼高貴的女子,一個高門貴府的女子,成爲他的老婆,以他爲天,這種感覺實在不要太好了。
可男人得隴望蜀的心總是那麼毫無道理可講,得到了不再珍惜,沒得到就始終心癢癢的蠢蠢欲動,何況,藍小鷺還是他前世當成女神一樣的人呢?
哪怕你已經成爲別人的女人,我現在,要搶你照搶,哪怕你成爲別人的女人,我也一樣能把你變成我的女人。這就是司城豐元此時心中的寫照。
莫昌的推託,讓司城豐元眼神一厲,冷聲道:“本太子說的話在燕王府就這麼不好使嗎?還要我說第二遍?嗯?”
充滿威壓的一哼讓莫昌心念電轉,他不知道司城豐元爲什麼要堅持,兩個男人睡覺很好看麼?但是,他卻知道司城豐元這是在挑燕王府的理,莫昌眼中的精光一閃而斂,這時候,不能爲自家王爺招麻煩了,既然他要自己去,那便自己去吧,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如果莫昌知道,燕王府貴客雲公子不但不是男子,而是個不折不扣的女子,就是當年的燕王妃,只怕就算拼着得罪了司城豐元,他也會阻止的。
笑話,自家王爺和王妃在一起,呃……那個……睡覺,豈能被打擾?
但是他不知道。
司城豐元冷冷瞟了他一眼,緩步走近,進了院子,向後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