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霄說的對,他到底是放不下,哪裡需要三年,聽說京城有事,他連一刻也沒有多待,在他心中,到底是東夏的事比他個人的事重要得多。他又怎麼有底氣來面對雲霄,對她說在他心裡,她也是很重要的?
冥冥之中是不是有定數,他和雲霄,到底不能在一起了嗎?
司城玄曦心中苦澀難言,只對着窗外的碧波,心潮起伏。
中年商人的高談闊論倒是吸引了青年文士的注意,他很是驚訝地道:“竟有這樣的老闆?果然是不同一般,有見識,有想法,仁智並存,有情有義,他若不賺錢,誰還能賺錢?”
那中年商人也是眉飛色舞地道:“說到做生意,那位路老闆纔是真的箇中高手,咱們這樣的商人,頂多也就是混口飯吃。”
青年文士道:“路老闆?可是有名的富商路三路公子麼?”
“正是!”
“有空我倒是要去拜會一番!”
中年商人打量着青年文士,好奇地道:“這位公子一看就是位飽學之士,怎麼對咱們這些銅臭商人感興趣起來?”
青年文士笑道:“兄臺說笑了,這路三公子可不是銅臭商人,你不也說過,他是善心老闆?不論仕農工商,本身哪有銅臭之說?只是有些可厭的人,仗着手中有些臭錢,連自家祖宗也忘了,引人反感,這才招人厭惡罷了。”
中年商人打量着文士,道:“聽這位公子的口音,好像是京城人?”
青年文士朗聲一笑,道:“慚愧,小可倒真是京城人,不過,多年前遊歷天下,已經足足五年不曾回過京城了!”
“那公子這番回去是爲了探親?”中年商人試探。
青年文士輕輕一笑,毫不避諱,道:“在下在京城無親無故,這次回京城,不是爲了探親,是爲了求親!”
這麼一說,大家的目光都移過來,連那衣着光鮮的玉斑指也看了他一眼。
中年商人感興趣地道:“公子風度瀟灑,人品出衆,要求娶的小姐,必也非同一般。”
青年文士悠然一笑,顯然對於這中年商人的恭維之語是照單全收,但卻緩聲一嘆,道:“小可畢竟五年沒有回京城,對京城許多事都已經不太瞭解,此番求親,也未必能成。”
“公子這樣的風流倜儻,正應是深閨夢中之人,怎麼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莫非公子要求娶的是高門貴女?又或者,是千金之尊?”玉斑指旁邊唯唯諾諾的管家竟然突然插口問出來,還被玉斑指橫了一眼,但是,這一問倒是問出了各人的好奇之處。
青年文士目光望向艙頂,似是在回憶,又似是在思量,過了一會兒才道:“你說的都對,她是高門貴女,也是千金之尊。我顧元宵只怕自己配她不上!”
“顧元宵?你是顧元宵?”艙角一個人驚訝:“五年前的京城三大才子之一的顧元宵公子,就是你?”
青年文士自嘲地一笑,道:“不過是朋友們謬讚,元宵哪敢自稱才子!”
艙角那人往前兩步,離顧元宵近一些了,這才笑道:“你既是顧元宵公子,那你要求娶的,自然是藍家小姐了,我聽說,那藍家大小姐倒真是還未出閣。公子文才風流,以你的名望才氣,必然不是難事!”
顧元宵卻搖了搖頭,道:“兄臺弄錯了,在下要求娶的,不是藍家大小姐,而是藍家三小姐!”
這話一出,大家都是錯愕之極,莫毅一動,似乎就想喝斥兩句,卻被司城玄曦眼神制止了。艙角那人更是驚訝,難以相信地道:“顧公子,你喜歡的不是藍家大小姐嗎?當初你求娶的,可也是藍家大小姐!”
顧元宵輕輕一嘆,道:“說來小可真是慚愧,當年小可看到藍家大小姐的畫,對畫中的意境欣賞不已,對畫作的主人也是傾慕不已,因此希望能求爲伴侶,以後品詩談畫,情志相投。所以,小可去藍府裡向畫作的主人藍大小姐求親。不過被藍大小姐拒絕了,小可心灰意冷,遠走他鄉。沒料到,後來得到消息,原來那些畫作並不是藍家大小姐的手筆,而是藍家三小姐的練習之作。練習之作已經是如此驚才絕豔,正式畫作豈不是更加不同凡響。小可深悔當年認錯了人,若是求婚於真正的畫作主人藍家三小姐,想我顧元宵對於詩畫也略有心得,或者能成爲佳偶。”
玉斑指嗤笑道:“顧公子,倒不是你配不上藍家三小姐,是那藍家三小姐配不上你。藍家三小姐去家廟上香,被人毀去了清白。想必顧公子是知道這件事的,要不然,你只消當日回到京城來,以你的名氣,要求娶一個失貞的女子,豈有不成之理?想來顧公子是聽到這個消息,覺得娶這樣一個女子有失身份,所以你纔沒有馬上回京城求娶吧?”
角落有人道:“不是聽說毀去藍家三小姐清白的,是當今皇子燕王爺嗎?”
玉斑指冷笑道:“這你也信,想必是那燕王娶了藍家女兒之後,怕被天下人恥笑,故意認下這樁事,也免得被人笑做了活王-八!”
他這話說得極難聽,莫毅幾乎拍案而起,但是司城玄曦卻不動聲色地坐在那裡,他也不敢造次。
顧元宵看了玉斑指一眼,冷冷道:“這位兄臺說話何必傷人?那藍家三小姐的清白不管是何人所毀,藍小姐都是被人所害,都是可憐之人。元宵豈會覺得娶她有失身份?只是元宵身在他鄉,消息不通,等一月前輾轉得到消息的時候,事情已經過去幾年,聽說藍家三小姐不但已經嫁人,後來又休夫了。我想着,既然藍小姐已經休夫,那必然是又回到藍家住着了,所以,這纔想着趕緊的趕回京城去登門求親,希望能配佳偶!”
莫毅心想,這消息也實在夠不通的,且不要說王妃早已經不在京城,更不在藍府裡,他這巴巴的趕去京城,除了給王爺添堵,可什麼也做不了。
有這麼個人和王爺搶王妃,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可王爺不發話,他也不能有所動作。何況,他們是喬裝而行,若是爲了中途有人幾句話露出行藏來,可是誤了大事。
中年商人大概是被人搶走了話語權心中不滿,看着顧元宵,道:“顧公子既然是要去藍家求親,怎麼坐上這條船了?這船可是往雲州去的商船。”
顧元宵緩緩一笑,道:“在下既然是去求親,總不好空手而去,在下有位姐姐遠嫁雲州,當時在下遠遊時,曾將祖傳玉馬交由姐姐保管,這次,便是去取了玉馬,以爲求親之禮!”
玉斑指又冷笑:“顧公子,你這又是玉馬又是聘禮的,娶一個失貞又失德,被棄又被休的女人,這纔是真的虧呢。你要娶個黃花閨女,才配得上你的身份!”
顧元宵看着玉斑指的眼神已經凌厲,冷冷道:“你若再出言辱及藍家三小姐,別怪小可不客氣了!在我心裡,藍家三小姐是神女一般,才貌雙全,德容皆備,聰明才智,端莊秀麗!”
玉斑指撇撇嘴:“你見過?”
顧元宵一昂頭:“我雖然沒有見過,但看畫知人,當然是這樣!”
中年商人偏要擡槓,道:“要是藍家三小姐是個醜八怪呢?”
顧元宵瞥了他一眼,帶着幾分鄙視,道:“元宵求的是終生伴侶,志趣相投的佳偶,藍家三小姐哪怕貌醜,但心中之美,又豈是凡夫俗子能看到的?”
司城玄曦側頭看了顧元宵一眼,他本來一直在冷眼旁觀,這時候竟出聲道:“你憑着幾幅畫,就想娶人爲妻,未免一廂情願了!”
顧元宵正色道:“這位兄臺差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想我從畫中能懂藍家三小姐,我敬她重她愛她,我欣賞她懂她支持她,必然能琴瑟和鳴,怎麼能算一廂情願呢?”
“你愛她重她,還是愛她重她的畫?”
“那有區別嗎?畫爲人之聲,畫爲人之影,以畫見人,見畫知人。我雖然沒有見過她,但我既愛她的畫,也愛她的人!”顧元宵義正言辭。
司城玄曦冷笑:“你覺得,她會愛你的畫,也會愛你的人?”
“我以心換之,她必也待我以誠,俗話說,精誠所至,金石爲開!”
司城玄曦不再說話了,這人狂放不羈,自以爲是,他們沒法聊。何況,在司城玄曦的心中,哪怕顧元宵這時候再謙虛,再優秀,再特別,再瀟灑,再風流倜儻,於他也不過是更加沒有好感。
這可是要求娶他老婆的人,雖然明知道他去藍府會走個空,可他有這個想法,總是讓人不舒服。
一船人不知道是被顧元宵這幾句話震動了,還是不屑了,都沒出聲,滿船安靜。
突然,船身猛地一震,好似撞到了什麼東西,接着,船頭有咒罵聲響起。司城玄曦知道有異常,與莫毅交換了一下眼色,都提高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