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目光誰也沒有退縮,但是相比司城玄曦,雲霄要冷靜得多了。她甚至還笑了笑,道:“貴客見諒,雲霄失禮了!”
司城玄曦喉中梗阻,只是顫聲喚道:“雲霄……”
這兩個字,熟悉又陌生,面前這個,同樣熟悉又陌生,司城玄曦苦笑,他從來沒有這樣無措無力又無奈的感覺,因爲在乎,所以患得患失,因爲難遇,所以珍惜,因爲愧疚,所以自慚,他的心複雜無比,許多的話想說,卻堵在喉中。他激動無比,但是,對着雲霄雲淡風輕的臉,他又無力。
華溪彷彿沒有看見兩人之間的異樣,指揮着下人揭開菜碗蓋,指着其中一鉢熬得濃濃的湯,道:“司城公子,這是老爺特別交代廚下燉的龍鳳五珍湯,益氣補血,有助於你傷口恢復。哦,對了,老爺說了,飯前您應該先上藥,這龍鳳五珍湯能有助於藥性迅速散發,對你的傷勢恢復有奇效!”
“謝謝華叔!”
華溪微微一笑,道:“少爺,司城公子,請慢用。”說着一揮手,下人們悄無聲息地退去,華溪也要離開。
雲霄叫道:“華爺爺,別走……”
華溪笑一笑道:“貴客有少爺相陪就行,華溪還得給老爺把飯食送去他房裡!”說着,不等雲霄再說什麼,已經快步退出去,那速度,那反應,簡直是迅雷不及掩耳,一點也不像六十多歲的人。
可是爺爺呀,不帶這麼玩的,連個下人也不留,好麼?難不成要叫我來給他斟酒佈菜的?
雲霄哭笑不得,她聽說爺爺突然睏乏,還嚇了一跳,待看到貴客是誰時,就明白爺爺的心思了。不過,明白又怎麼樣呢,現在,她是雲霄,不再是藍宵露了!
這麼一想,雲霄心情沉靜下來,對着司城玄曦抱拳一禮,風華朗朗地道:“司城公子,多有怠慢,請!”
司城玄曦知道她這是不想用以前的身份和他相見了,這點雲重山已經說明,他有心理準備,只是,看到尋了三年的人就在自己眼前,對待自己卻如陌生人一樣,他心中多少還是有些失落的。
但他也明白,凡事急不得,誰叫當初,他的確是做下那些混-帳事呢?他很是從善如流地入了座,順手把華溪留下的裝着白玉續肌膏的盒子放在桌上,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她的臉,看着她大大方方地入座,看着她提起壺來親手斟酒,他啞聲道:“雲霄……”
雲霄眼眸一擡,流轉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神色間不辨喜怒,這時,酒已斟滿,酒杯並不是普通的瓷杯,而是玉杯,酒香濃郁,杯中的酒如琥珀一樣,金黃溫潤,晶瑩潤澤。
藍陵美酒鬱金香,玉杯盛來琥珀光呀。
雲霄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酒氣馥郁,光這香氣,就讓人慾醉了。雲霄舉起杯,正要說話,目光卻落在那白玉生肌膏上,遲疑了一下,道:“華爺爺說了,你要先上藥,還是上藥了再喝酒吧!”
見到她時,司城玄曦幾乎忘了手腕上還有傷,顧冰嵐讓他一穿兩洞,但是,到底是給了他一個確切的消息,他心中對那位不知是敵是友的四海幫主,心中毫無怨念,反而很是感謝。
司城玄曦見她表情淡淡,心中有些苦澀,道:“不礙事,傷口猙獰,有礙觀瞻,會影響你的胃口,你還是先吃飯吧!”
雲霄想,他都不在意,我何必在意。血淋淋的也的確影響胃口,愛上藥不上藥的?她端起杯子,可是,看到他直直的目光,這杯酒端起來竟然無限重,她明白爺爺爲什麼會拿出金琥珀來,金琥珀本身美味不說,還有一大功效,和龍鳳五珍湯的效果相得益彰,是有助於傷口恢復的。
爺爺對他倒好。雲霄想到爺爺的安排,心中生出一絲無奈。
撤走所有的下人,連華爺爺也溜得飛快,這不就是欺她心軟,必然不會忍心爲難受傷的他?她偏要忍心一回,她端起杯,帶着兩分忿忿地把酒喝了下去。
尼瑪,明明是香氣撲鼻,淳正美味的酒,怎麼感覺這麼難以下嚥呢,竟然還嗆着了,雲霄咳了起來。司城玄曦帶着三分寵溺,兩分笑意,柔聲道:“慢點喝,別喝這麼急!”
因爲咳嗽,雲霄臉上飛上兩點輕紅,喝杯酒也這麼狼狽,真是掃興。她沒好氣地瞪了司城玄曦一眼,在他眼裡看到一片關切,原本有幾分怒火想要衝着他發,竟然發不出來,好吧,爺爺贏了,她還是不忍心。
她給自己找理由,她從來就是一個善良的人,路上見到小貓小狗受傷了,也會幫忙包紮一下,現在面對這個人有不忍之心,那不過是她那過盛的同情心又開始氾濫了。自己就當發揚風格,本着人道主義精神,對這個路人甲獻獻愛心吧。
可是她不服啊,不服歸不服,她還是道:“把手伸出來!”
司城玄曦一怔,伸出了右手。
雲霄白眼:“那隻手!”
司城玄曦換了左手。
雲霄看着他手腕上包紮的布條,動手就解。
司城玄曦道:“別,我自己來,別嚇着你!”
雲霄嗤地冷笑,嚇着?她是廈大畢業的麼?再說,他對她做過的那些事,豈止是嚇可以形容,還會被這小小的傷口給嚇到?
司城玄曦的手被她固定住,也不敢用力地掙,她的手指在解開包紮布條時偶爾會拂過他的皮膚,溫柔而輕軟,司城玄曦心中竟生出一絲溫暖幸福的感覺來。
布條解開,現出兩個醜陋的疤痕來,新肉在長,但是,那傷口正如司城玄曦所說,還是有些嚇人。司城玄曦訕訕地笑,道:“就是看着有些嚇人,倒也不疼!”
雲霄在看到那傷口時,不由得就想起當初在雲隱村爲他包紮時的場景來,那時候,他全身都是血,傷口縱橫交錯,深淺不一,那時候的他才慘,現在,的確也只能算是小傷了。
雲霄拿過白玉續肌膏,挑了一團輕輕給他抹上去,抹完一面,想起這是對穿的洞,又抹另一面,不由嘀咕:“別人叫你刺你就刺,缺心眼!”
司城玄曦脣角上彎成一個愉悅的弧度,聲音暗啞低沉:“這一刀捱得值!”
雲霄一怔,很快明白他是什麼意思,若不是挨這一刀,顧冰嵐也不會泄露自己的行蹤,她要躲他,他還真未必找得到。
酒意剛剛退下,又因爲這句話臉上飛起一抹輕紅,她白他一眼,手下卻不敢加重力道,輕輕地把藥上勻了,往側面一看,她鬱悶了,爺爺絕對是有預謀的,連包紮用的乾淨白布都給放在一邊,敢情就等着她動手呢。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雲霄認命地拿起白布,給他一圈一圈地裹好,輕輕地打了一個結,道:“好了。”說着,就要回到自己座位上去。
突然,她感覺腰間一緊,低頭一看,一隻手圈在她的腰上,接着身子失重,向後傾跌,坐在一個軟軟的坐墊——他的腿上。
雲霄心中一慌,她怎麼忘了,他還有一隻手是完好的呢。想也沒想,她本能地一掌打了出去。
“啪!”聲音響亮清脆。
雲霄看着自己的手有些發呆,司城玄曦的臉上,現出了五個指印。
他卻像什麼事也沒有似的,把頭埋進她的頸窩裡,貪婪地吸了口氣,眼神滄桑卻欣慰,帶着說不盡的喜悅和滿足,含糊而暗啞地道:“能找到你真好,霄兒!”
霄兒?雲霄一陣惡寒,只有爺爺這麼叫她,換個人叫,她全身的雞皮疙瘩一起冒出頭來了。她還被他困在懷裡,他的手仍是緊緊地圈住她的腰,捱了一巴掌,也沒有改變這樣的現狀。
雲霄惱羞成怒:“放手!”
司城玄曦不但沒有放,他的左手也一起圈了過去,牢牢地把她鎖在自己懷裡,又是悵然,又是欣喜,又是帶着夢般的難以置信,和幾分耍賴地道:“我若放開你,你又三年不見,我再到哪裡去找你?霄兒,我不會再放開你了,任你打也好,罵也好,我都不會放開你了!”
雲霄囧了,她還沒有見過這個樣子的司城玄曦,他兇她,罵她,衝着她瞪眼睛,或者在她面前暴怒的樣子,她更習慣。而他這樣情深款款,帶着滿面滄桑感覺,憂鬱又心傷,尼瑪這是在走憂鬱王子路線嗎?
身後是他溫暖的身軀,身下是他的大腿,腰間還放着他的手,這也太親密了。雲霄臉漲得通紅,剛見到他時,她是有一些心慌,但很快調整了心情,準備按爺爺的吩咐,敷衍他算了。可是現在事情完全出了她的預料和控制。
她失陷在他的懷裡,論力氣,她掙不脫,講道理?尼瑪她給他講道理,他卻給她耍起了無賴。與一個男子這樣的貼近,雲霄的心砰砰地加快了跳動速度,她突然反應過來,她不是已經休了他了嗎?當她說話是放-屁呀?
雲霄怒了:“喂,男女授受不親,你這樣算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