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雲家舊居里住下,她雖然從來沒有提過要尋找父親,但是藍宵露知道,雲青婉在心裡是想着她的老父的,只是,因爲老父走得無音無訊,無蹤無影,她無處可尋。
藍宵露震驚地,囁嚅地,難以置信地,猶疑地問道:“您,您是叫雲山古嗎?”
老頭兒緩緩點頭,道:“是,當年我就叫雲山古!”
藍宵露激動極了,這時候,什麼商業計劃,什麼和雲家的合作期望,她統統顧不得了,她眼中溼潤,不管不顧地失聲道“外公,你是我的外公?”
雲山古見她的神色,那是真切的孺慕之念,是真正的激動開心,是一片真情流露,可是,他卻疑惑起來,他道:“我只有一個外孫女,什麼時候有了一個外孫?”
藍宵露拔掉束髮的玉簪,滿頭的青絲泄了下來,她對着雲山古,又哭又笑道:“外公,我是宵露,我是您的外孫女!”
雲山古也是一驚,一個玉樹臨風的少年突然就變成了一個女兒家,但他接着就呵呵笑了,一直平靜的眼中也閃過一絲激動之色,連聲道:“好好好,想不到咱爺倆還能在這裡相見!”
祖孫倆一個薄綢華裳衣着光鮮,一個青色布衣普通平凡,但是藍宵露心中只有滿滿的喜悅,不要說面前這位老人是位園丁,就算是位乞丐,她也一樣開心,這就是親人,不管對方的身份地位多卑微多落魄,血濃於水的親情中沒有嫌棄,沒有計較,只有喜悅,只有親切。
雲山古絕沒料到面前這位竟然會是自己的外孫,看着她的眼光中充滿了喜出望外的欣慰和喜悅。
藍宵露抱住雲山古的手臂,道:“外公,我和娘都不知道你在哪裡,娘已經在雲隱村住下來,您也跟我回去吧,您不用再辛苦做事了,我會好好奉養您和孃的!”
雲山古道:“你是說,你要接我去享福?”
藍宵露用力點頭,道:“外公,您年紀大了,不能再做這樣的粗活,你外孫女雖然沒什麼本事,這兩年做生意也賺了些錢,我還在雲隱村開了個絲綢廠,可以讓您安享晚年,有娘和我孝敬您,照顧您,您再也不用這麼操勞了。”
雲山古指指她的頭髮,道:“你不是要和雲大老闆談生意的嗎?”
藍宵露眉開眼笑,道:“以後再說吧,今天找到外公,可比做成一樁大生意還要讓人開心。這世上錢哪裡賺得盡?一家人在一起才最重要,我得先接您回雲隱村去。”她突然想起什麼,道:“外公,您怎麼會在這裡做園丁呢?這活兒雖然不重,但是您年紀大了,也吃不消呀!您……不會簽了什麼契約吧?”
雲山古一怔:“契約?”
藍宵露失笑道:“是我糊塗了,外公怎麼會籤那樣的契約。外公,您等等我,我這就去求見大管事,我接您回家!”
雲山古道:“丫頭,別急!”
藍宵露道:“外公你還有什麼事?”
雲山古喟然道:“你外公是個勞碌命,怕是一時還享不了福!”
藍宵露急了,道:“外公,你有什麼我去替你做,你真想養花種草的,以後我給你建一個花園,您就不用費心費力的在別人的花園裡打工了!”
“我有什麼事你都能替我去做嗎?”雲山古慢吞吞地道。
藍宵露道:“當然,外公,除了娘,我最親的就是你了,您的事就是我的事,您有什麼事,直接吩咐我去做就行了。”
雲山古哈哈一笑,道:“好吧好吧,有孫女如此,我老頭兒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嗯,這樣吧,這雲家大老闆啊,你還是得見一見。別爲了我,耽誤了生意!”
藍宵露搖頭苦笑,道:“外公,我猜雲家大老闆也不想見我。這兩年我雖然有些成績,憑着自己的能力也有了一些產業,生意做得大了,但是和雲家商號比起來算什麼呢?我想,雲家商號的大老闆是不屑於見我的,也許我得再努力兩年,纔能有資格讓他一見吧!”
雲山古道:“爲什麼不屑於見你,你這兩年也不錯啊,又膽大,又敢闖,把西啓的商路打通,又和西啓王家建立了茶葉的專銷合作,還和陳家建了絲綢獨家供應合作。這些,也算是大手筆了。何況,你還連王爺相公都敢休!”
藍宵露大窘,道:“外公,我的事你都知道啊?”
雲山古哈哈一笑,道:“畢竟是我外孫女兒的事,我哪能不多打聽打聽!不過,我是萬沒想到,我那敢休夫,鬧得滿城皆知的外孫女兒,竟然是新晉的商界新星路三。”
藍宵露被他誇得有些不好意思了,道:“那外公相信,我能讓您和娘過上好日子了吧,您還有什麼擔心的,別在這兒做園丁,隨我一起回雲隱村吧!”
“唔,我考慮考慮,等你見了雲家商號的大老闆再說!”雲山古摸了摸鬍鬚,笑道。
藍宵露聽他這麼說了,也不想讓他失望,便道:“那外公您先休息休息,我回前廳去看雲大老闆可來了。”藍宵露一邊動手把頭髮再束起來。
“去吧,去吧!”雲山古看着藍宵露在他面前又變成一個翩翩少年,眼神中滿是慈愛和滿足。
藍宵露趕緊匆匆往前廳去。
前廳裡,仍然沒有人,只有那盅已經涼掉的茶。藍宵露很是失望,心想外公天性善良,不知道商人眼裡的世界不是那麼簡單,自己到底還是資歷淺了些,雲家大老闆還是不想見她呀。這時候,已經未時四刻了,已經過了約見時間,雲大老闆是不會來了。
就在她失望地準備離開的時候,只見總管事和雲山古一起從門外進來。
這時候,雲山古已經換了一身乾淨衣服,一身青色的湖州絲綢質地衣服,既不算好,也不算差。藍宵露以爲雲山古去找總管事談離開的事,所以才一起進來,忙迎了上去,笑盈盈地道:“外公!”又對總管事行了一禮。
總管事聽他叫雲山古外公,吃驚地道:“你……路公子,你認識……”
藍宵露見到外公,已經沖淡了雲家大老闆不想見她的沮喪,她抱拳道:“華大叔,這位老人家是我外公!我們剛纔已經見過了。”
“老人家?”總管事華溪一臉意外地看着藍宵露,目瞪口呆的樣子。
藍宵露道:“華大叔,雲大老闆想必太忙,不便相見,在下改日再來拜訪!”
華溪一臉莫名其妙,喃喃道:“不是說見過了嗎?”
藍宵露也莫名其妙,看着華溪,道:“華大叔您說什麼?”
華溪也怔了,看着在一邊笑而不語的雲山古,摸不着頭腦地道:“路三公子,這位就是雲家商號的大老闆雲重山雲老先生,你剛纔不是說已經見過了,而且還叫雲老闆爲外公,何以又說雲大老闆太忙?”
藍宵露瞪大眼睛,看看華溪,又看看一臉微笑的雲重山,摸不着頭腦地道:“外公,這是怎麼回事?”
雲重山狡黠地一笑,卻道:“你是隨你娘搬到雲隱村了對嗎?”
藍宵露點頭:“是啊!”
“那麼,你隨你孃的姓可好?”
藍宵露一想這也沒什麼不對,她現在叫路三,本來就是個化名。於是點點頭道:“好啊!”
雲重山道:“既然隨你娘姓雲,那麼叫雲霄可好?”
藍宵露覺得雲霄這名字也很好聽,還和她的宵字同音,便點頭道:“好!”
雲重山點點頭,側頭對華溪道:“華總管,老夫此生只生一個女兒,爲了不打擾她的平靜生活,一直沒和她住在一起。這位雲霄公子,我是女兒的孩子,是我的孫子,是雲家商號的少主人。你現在知道了嗎?”
藍宵露目瞪口呆,這也太突然了。
相比較,華溪的反應雖然也是一怔,卻接着就是一喜,對雲重山行禮道:“恭喜老爺祖孫團聚!”
雲重山淡淡一笑,道:“雲霄自己也有一些生意,我看過她的計劃書,她的想法很好,有闖勁,有新意,你把咱們商號的分號劃拔一半出來,先讓她去管理!”
華溪道:“是,老爺!”
藍宵露忙道:“外公,這不妥!”
雲重山道:“你既然隨了你孃的姓,叫我爺爺吧!”
藍宵露改口道:“爺爺,我暫時不能接手雲家的生意。我這次是來談合作的,雲家商號生意這麼大,我可管不了!”
雲重山不滿地道:“剛纔是誰說,我老頭子的事就是你的事,我老頭子該享福不該繼續操勞了的?”
藍宵露愕然,這老人家也太會偷換概念了,她說不想讓他老人家操勞,是不想讓他繼續做園丁,可誰知道這老園丁是個扮豬吃老虎的大BOSS啊?
想想雲家商號遍佈四國的生意,分拔一半,那是什麼概念?可是,雲重山這一將軍,藍宵露真是哭笑不得。
見藍宵露不應聲,雲重山重重地嘆氣,道:“哎,我老頭子命苦啊,辛辛苦苦地打理生意,好不容易找到了孫子吧,結果不願幫我。算了,讓我這把老骨頭累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