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城玄曦看他急迫的樣子,知道他和莫永一路計劃商量的事情,百里嘉佑聽到了一些,卻又是完全,便加上自己的猜測,固然對他的一片拳拳之意心中溫暖,卻也只能在心裡苦笑。
他總不能告訴這個少年郡王,他此來西啓,是爲了奪回自己的王妃吧?再說,這是他的私事,也是他的家事。百里嘉佑如果只是普通人還好,他是北澤的郡王,身份特殊。
他並不想把北澤扯進來,更不想把這個古道熱腸,心思單純的郡王扯進來。他把手扶在百里嘉佑的肩膀上,輕鬆地道:“好吧,如果要你幫忙,我一定直說。”
“一言爲定?”
“一言爲定!”
百里嘉佑這才換了笑顏,道:“我知道師父必然是顧及我的身份,其實對於這皇室的富貴榮華,我倒也不放在心上,我最想做的事是闖蕩江湖!”
司城玄曦道:“江湖道上的事,也會讓人厭倦,你還年輕。”
百里嘉佑瞪大眼睛:“師父,你不過比我大幾步,怎麼說話這麼老氣橫秋?”他今年十八,師父也不過二十三歲,這話說得太像宮裡的白鬍子老太傅了。
司城玄曦不禁失笑,是啊,這話中透出一股蕭索的味道,他竟沒覺得,看來這段時間,他竟是有些心懶了。
兩人繼續逛着。
從司城玄曦走出北灼園始,已經有消息傳到了勤政殿。
端木長安仍然在看奏摺,端木陽道:“皇兄猜得不錯,司城玄曦果然沒有安穩地待在北灼園,和百里嘉佑微服上街了。”
端木長安輕嗯了一聲,好像沒聽見似的。
端木陽道:“皇兄,咱們要不要派人跟着?”
端木長安瞟了他一眼,道:“派誰跟着?”
端木陽道:“侍衛呀!”
端木長安輕輕一嗤,道:“你不知道麼,東夏燕王,可不是一般人。派人跟着不免顯得咱們太小家子氣,我就索性由着他在皇城裡來去自如。”
端木陽似乎有些可惜,但是一想也是,派的人強了,浪費,若是派得弱了,不免被他發現,到時候反爲不美,倒顯得西啓多小氣似的。
他笑道:“皇兄英明!”
端木長安瞪他:“須溜拍馬的事,少在我面前用。”
端木陽笑道:“謹遵太子殿下吩咐!”
端木長安問道:“皇城守備軍那邊情況怎麼樣?”
“很順利,順利得不像話!”
端木長安看他沒正形的樣子,瞪了他一眼,似乎也拿他沒轍,又道:“胡守成那邊你要多加留心,我要你接管皇城守備軍,你也別操之過急,我要的,不是強硬接手,而是蠶食,你明白嗎?”
端木陽看他語氣頗重,臉色也有些沉,忙道:“我知道,這道理我懂。胡守成任皇城守備軍多年,懂得帶兵,這守備軍都是由他一手訓練的。我若硬來,只怕即使接下了兵權,下面的將士也不服氣,還容易讓胡守成鋌而走險,這可不是一件好事!”
端木長安見他明白,點了點頭,緩和了臉色,道:“你一直在京城裡胡鬧混玩,跟誰都能打成一片,希望你能利用自己的長處,兵不血刃把皇城守備軍給接下來。端木霖此心不死,胡守成雖然對我表示了效忠,可是那人是個善會審時度勢的,若是知道端木霖竟已經勾結了突厥,攻下了我兩座城池,又許以重利,他必會再反。只有替下他,纔是一勞永逸。”
端木陽狠狠地道:“那混蛋,帶着外人打咱們的城池,禍害咱們西啓的百姓,真是鬼迷心竅!”
端木長安淡淡地道:“皇權面前,總有人不自量力。”又道:“他是算準我不會親征,這才肆無忌憚啊。”
端木長安之所以放藍宵露回去,有一半原因竟是因爲早先被他打得聞風喪膽的突厥部突然捲土重來,而且神出鬼沒一般連下西啓邊境兩座城。
因爲對方神速,又有內助,十分順利。
等戰報到京城時,那兩座邊城已經在突厥的手中了。端木長安氣恨之極,他胸有大志,想不日登上皇位後便發兵征戰,一統四國,沒料到一統四國之心尚未實施,突厥小國倒欺上門來了。
尤其是得知他們是與端木霖勾結,得了準備情報,才這麼不費吹灰之力時,對端木霖實在是恨不得馬上把他正法。
可端木霖既然有心想染指帝位,也不是易與之輩,竟是一點把柄也沒有留下。他只得另派將軍去抵擋突厥的侵襲,這冊妃之事,卻是再也耽誤不得了。
他一日不登皇位,終是有些不便。
雖然他現在已經握住所有的皇權,實際上已與皇上無異,畢竟還是少了那層名份。冊妃之後,父皇禪位,他才能真正放開手腳。
不管藍宵露來與不來,他已經計劃冊妃,藍宵露的到來,不過是適逢其會,所以,藍宵露的離去,於他也不會有什麼影響。
衆多皇兄皇弟之中,除了端木陽,別人都態度曖昧,明哲保身,端木霖竟使人在朝堂之上就突厥攻陷城池之事大做文章,指責端木長安太子監國不力。這簡直是明火持杖的挑釁。
但是現在,端木霖還不能動。
端木長安表面輕浮沒正形,其實心思慎密之極,京畿衛和皇城守備軍,是他的左膀右臂,胡守成的“聰明”,讓他敲了一回暫時老實,他卻已經不再信任了。
這個時候,他當然不會再和司城玄曦結仇,再說,他與司城玄曦並沒有什麼仇,不過是東夏西啓兩個實力相當的人彼此不太服氣想要一較高低,就好比兩個江湖高手,想要和對方切磋一下,壓倒對方聲勢一般。
那也是在有閒的時候,現在端木長安沒有這份心情了。再說,他要設計的已經設計,司城玄曦比他還會頭疼,他看戲就好。
回到北灼園,司城玄曦便回了自己的房間,一會兒,莫永敲門進來。
司城玄曦問道:“怎麼樣?”
莫永搖頭:“整個陵州城,沒有看見一個幻影門的弟子。”
司城玄曦皺了皺眉,幻影門在陵州,至少有三十個門人,怎麼一個人也見不着?他的王妃隨着荊無言來到西啓被陷,他既沒有派人通知他,到現在也沒有見人影,他在搞什麼鬼?
莫永道:“王爺,咱們還照原計劃嗎?”
司城玄曦搖了搖頭,道:“我今天和嘉佑出去轉了一圈,情況似乎有變,先看看再說!”
莫永道:“是!”心裡卻有些不明白,什麼情況變了?
莫永不明白,司城玄曦卻是知道的,他和端木長安雖然相交不深,但是卻瞭解他,端木長安把消息傳給他,無非是想引他來西啓,他在北澤的使臣隊伍裡,倒讓端木長安暗中的佈置大半派不上用場。
端木長安心中至少會有幾分惱怒,今天的迎接儀式,雖然以福王的身份是夠了,可以端木長安的脾性,又怎麼耐得住一直不露面來探探他的底,並順便看看,他的王妃陷在西啓的皇宮,他有多狼狽和憤恨?
既然端木長安沒有出現,那就說明,他有比算計自己更分神的事在處理,顧不上他了。
如果端木長安要冊封的妃真的是他的王妃,端木長安必來,既然他沒來,應該是事情有變。
司城玄曦道:“不管怎麼樣,你繼續留意,咱們的計劃,推遲兩天。等我命令!”
莫永道:“是!”
莫永離開後,司城玄曦看着窗格,輕輕嘆了口氣。
端木長安這招陰狠,讓他不管怎麼做都處在被動。在西啓的這些倒也罷了,難的是即使救了人回去,還不知道會面臨什麼。
無言那邊沒通任何消息,他既然在北澤的使臣裡,既有好處也有弊端,他不能連累北澤。
第三天,司城玄曦獨自出門,仍然是一無所獲,但是,在回到驛館的路上,收到了幻影門弟子轉過來的荊無言的信。
看過信之後,他才明白,原來荊無言竟已經把藍宵露帶出了西啓的皇宮,正在回東夏的途中,端木長安不來見他,大概是因爲這樣。而幻影門的弟子前兩天一點蹤跡也沒有,都是因爲散到了皇城外面,掩護着荊無言他們離開。
信中,荊無言向他賠罪,因爲他的疏忽,讓事情到了這種境地,雖然安全救出藍宵露,卻是無顏見他。
當然,他沒有說藍宵露是路三的身份,只是說藍宵露覺得京城悶,見他要來西啓,便搭伴同行。是他考慮不周,沒有照顧好她,才讓她失陷皇宮。以後再見,向他請罪云云。
得知藍宵露已經無恙,司城玄曦頓起歸心似箭的感覺,不過,他的心情並不好,還帶着幾分惱怒,他這個王妃,真是越來真不安份了。
看來回去之後,他得采取一些行動,讓他知道,燕王妃這個身份既然背在她身上,她就得放聰明一些,別盡給他惹事。
至於荊無言,他就只能苦笑一聲了。不管怎麼樣,荊無言是他的兄弟,他怎能爲這事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