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箏已經來到藍宵露五步遠處,他緩聲道:“太子妃,你的朋友的確很強,但是,他一個人根本打不過四個人,如果你不想你的朋友受傷,最好叫他們住手。”在他眼裡,小右是完全被忽略不計的。
藍宵露看向場中,小右果然是差了一個層次,在劍陣裡施展不開,而荊無言以一敵四,還要回護小右,看起來頗爲吃力。何況,還有個尋箏就站在一邊,他雖然沒有動手,但是他能成爲太子的貼身護衛,身手一定也不會比這四個人弱到哪裡去。
這時候的藍宵露萬分懊惱自己不是高手,她成了不但幫不上忙,還得拖累着荊無言的拖油瓶。這種認知讓她心裡又是愧疚又是喪氣。
這一趟西啓之行整的,不但自己憧憬中美好的商路可能只是鏡花水月一場空,就是自己,也被端木長安在極巧合之下,用極正常的方式,卻又極陰險地禁錮了。
幾十招過去,小右被人一腳踢出了戰圈,雖然他又咬着牙忍着痛再次撲了進去,但藍宵露再外行,也看得出這小右不過是四人中的一個沙包,他們對他完全無視,只是當這沙包有些礙眼了,纔不耐煩地一腳踢開。
可即使是小右,身手也比她好了不知道多少。
那匹練般的劍光,戰圈中被四人圍攻着的荊無言,正試圖衝出戰圈,來到自己身邊,護着自己離開。但現在顯然是不可能的。
以一對四本來處於劣勢,何況他又一心二用,沒有學過周伯通的左右雙手互搏,面對強敵時候的一心二用簡直是找死。
一道白光閃過,有血飛濺,藍宵露的驚呼聲中,荊無言的左臂已經被一柄劍斜掠而過,傷口的血殷紅鮮豔,藍宵露心中大急,這時候,小右又被踢了出來。
戰圈中的戰鬥,並沒有因爲荊無言的受傷而略有停頓,仍然是五個翻飛的身影,五柄凌厲的長劍,五個生死相搏的人。
尋箏的聲音無比誠懇:“太子妃,你也不想你的朋友死在這裡吧?再這麼下去,不出百招,他就會重傷在劍下。太子妃還是隨我走吧!”
藍宵露不甘心,她不想走,她想跟着荊無言離開,但是,她知道這想法有點奢侈,強龍不壓地頭蛇,荊無言在東夏的京城也許能量不比司城玄曦輸多少,但是在西啓,絕對不如端木長安,她不能爲了自己,讓荊無言把命送在這裡。
荊無言能這麼爲她拼命,她已經很感激了。
她咬了咬牙,大聲道:“住手!”
四柄劍一合而開,四個人退向尋箏和藍宵露這邊,把荊無言和已經踢出了戰圈的小右隔絕在外。四個人,四柄劍,組成了道屏障。
荊無言左臂的血還在流,右手的劍仍然很穩,他凝視看着那四柄長劍,見那四人只是防禦着,不會主動攻擊,這才把目光投向藍宵露。
藍宵露沒有走過去,即使走過去也無濟於事,荊無言一個人要脫身容易,要帶着她,就千難萬難,她對荊無言緩緩搖頭,道:“荊大哥,這次是我連累了你,我把一切想得太簡單,太理想化了,咱們商人的小小心思,哪裡鬥得過政客的詭狡陰險?你回去吧,不要管我。不管怎麼樣,至少我沒有生命危險!”
她苦笑自嘲,從藍家聲名狼藉的三小姐,到燕王正妃,再到現在,被端木長安口頭許諾的什麼太子妃,她藍宵露的行情,倒是芝麻開花節節高了。
可是,這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只是自由,除了自由,連愛情她也心如止水,毫不奢望了。可這麼丁點兒願望,竟然千般受阻,萬般妨礙,她藍宵露,就真的與自由無緣嗎?
燕王妃又如何?太子妃又如何?這一輩子,她就總得綁在某個男人身邊,做一個被各種利用,各種算計的小棋子?
荊無言搖頭:“我把你帶出來的,我就得把你帶回去!”
藍宵露道:“荊大哥,我不是你的責任,你更不欠我什麼,你不必要這麼想。你走吧!”
荊無言其實也清楚,今天她是帶不走藍宵露了,這四個人的武功論單打獨鬥,全不是他一百招之敵,但一羣螞蟻也能咬死一頭大象啊。四個人聯手,他根本毫無勝算,要是真鬥起來,連全身而退都成問題,更別說帶藍宵露走了。
藍宵露看他猶豫,無可奈何地道:“荊大哥,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荊無言擡起眼來,正對着她焦急的眼神,他心裡一激凌,是啊,即使他拼死在這裡,於救藍宵露也無濟於事,只有暫時離開,再想別的辦法。
他過去扶起小右,又回頭深深看了藍宵露一眼,才道:“走!”
藍宵露鬆了口氣,儘管她渴望自由,卻不想以別人的生命爲代價。她不是顧飛,她永遠不會成爲顧飛。
荊無言和小右走後,那四名暗衛緩緩收了劍,對着尋箏點了點頭,便各種隱入樹後,走入廟中,躍過牆頭,轉眼之間,四個人就像他們來時一樣,無影無蹤了。
尋箏面帶微笑,道:“太子妃,您還逛嗎?”
看着他的笑容,藍宵露突然心裡一動,道:“端木長安准許我出來行走,就是爲了叫我把我陷在西啓東宮的消息傳出去吧?”
尋箏笑吟吟地道:“太子妃,太子的心意,屬下不能妄測。屬下的任務,只是護得太子妃周全,只要太子妃能在酉時返回,不管太子妃去哪兒,都是去得的!”
藍宵露知道即使他明白端木長安的心意,也是不會對自己說的,對着他的笑臉,只覺得和端木長安一樣,明顯的笑裡藏刀,便沒好氣地哼了一聲,道:“不逛了,回去!”
尋箏抱劍行禮,禮數週全:“是,太子妃!”
藍宵露受不了這聲稱呼了,儘管知道尋箏只是個下人,仍是忍不住抗議道:“別叫我太子妃,我是東夏的燕王妃,和你們西啓的太子沒有關係!”
尋箏道:“是,太子妃!”
“你有病啊,我是有夫之婦,你們太子要娶的妃子,不會是我。自然會有你們西啓的大家閨秀來坐這個位置,不許再這麼叫我!”
尋箏道:“是,太子妃!”
藍宵露簡直要暴走了,她發現她和麪前這人完全沒法溝通,看着這麼精明一小夥子,腦袋裡面不知道裝的什麼,只知道聽端木長安的話。
她認命地往回走,像賭氣似的越走越快。
西啓的街道實在太繁華,也太多相似,繞來繞去,在經歷過數次迷路,又數次回頭走冤枉路之後,她們終於在酉時之前來到西啓的皇宮門前。
尋箏一直跟在她的身側,氣定神閒,不慍不怒,不煩不躁,哪怕其中有幾次她故意走錯路又回頭,尋箏也沒有半分不耐煩。
藍宵露暗暗腹誹,也知道不可能甩掉這個人,只能再想辦法。
要是洪煜和韓聲知道燕王妃甩不掉西啓太子的護衛,卻多次甩掉自己兩人,一定滿不服氣,這就是暗中行事和明裡行事的差距呀。
這邊荊無言在絞盡腦汁想着動用各種關係救出藍宵露,藍宵露也在絞盡腦汁想着用什麼辦法可以使自己脫困時,正在北澤國某地的司城玄曦,卻正陷在暴怒之中。
原因無他,洪煜和韓聲,從湖州傳過來消息了。
白沐來到湖州,見着夫人和幼藍雲香等人後,別提多高興,藍宵露的近況,她自然是要告訴夫人的,從藍宵露的“出嫁”,到藍宵露的偷跑出府,到從皎月院“貶”到清月院,這些事事無鉅細,白沐全告訴了雲青婉。
雲青婉已經不是當初只會在家裡抄寫佛經的藍二夫人了,換成以前,她一定花容失色,連連唸佛,嘆息宵露失寵,以後日子無靠;但現在,她雖然一樣也爲宵露擔心,卻知道,自己的女兒是個有主見,也有主意的人,她這麼做,自然有她這麼做的道理。
何況,得不到夫君的寵愛,在藍宵露出嫁之初,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事,只要宵露沒病沒災,她就放心了。若是宵露真的在清月院裡,像清羽院一樣自在地過日子,可比在皎月院中,既與燕王虛與僞蛇,又要與側妃們爭風吃醋,日子過得自在。
之後,自然會問到爲什麼白沐來了湖州,而藍宵露卻沒到。
白沐便告訴雲青婉,小姐去西啓做生意去了。
她不知道小姐做什麼生意,也不知道小姐去西啓與做生意有什麼關係,但是她的認知是,小姐和荊公子一起去西啓,肯定是做大生意。甚至內心裡,她覺得那個冷麪又冷酷的燕王爺對小姐一點也不好,倒是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的荊公子和小姐更般配一些。
而且,她看得出來,荊公子是喜歡小姐的,如果兩個人在西啓的萬里迢迢路上,能發生點什麼更好,這也是爲什麼當初小右送她來後,她會和幼藍一起,找各種藉口把小右遲滯兩天的緣故。
她們都不知道,在她把藍宵露去湖州的消息告訴雲青婉時,有人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