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衣宮女大驚,似乎沒想到這件事會被這麼安到自己頭上,一時目瞪口呆,不知道怎麼應對。
但是領頭宮女的眼裡卻閃過一絲羨慕,那神色,是可惜怎麼自己不是肖側妃指定的那個人,綠衣宮女原本也聰明,一接觸到這羨慕的眼神,頓時省悟。
雖然是認下殺人的事兒,但是,捨身護主,奮不顧身,即使不小心殺了人,那也是大功一件,而且,側妃把這件事指在自己身上,那是對自己的無比信任啊。
於是,她立刻乖覺地道:“是,是我見小詹子要傷害側妃,所以殺了他!”
肖側妃點了點頭,覺得這結果很好,於是對綠衣宮女道:“你好好想想,當時是什麼情形,你是怎麼殺了他的。這話不是我要問,一會兒,會有別人問你,你最好不要說得前言不對後語,不然,誰也救不了你!”
她這話既有指示,又有威脅,還暗含着推卸,綠衣宮女臉色又白了,在肖側妃身邊,功與過,都是一把雙刃劍呀,看來得好好想想自己是怎麼“殺”了小詹子。
肖側妃對領頭宮人喝道:“還怔着幹什麼?還不去報告太子?”
領頭宮人這才如夢初醒,忙跌跌撞撞出去了。
這時,端木長安剛下朝回到東宮,今天的政事並不多,所有的奏摺一會兒會有太監送到他的書房。
下朝後,他的心情是很放鬆的,不用聽朝堂上那個又囉嗦又沒建樹的老頭子拿什麼太子要重言重形重國體,理當選定太子妃以成大禮,不可單寵一美之類毫沒營養又沒建設性的話。
太子太傅少傅等等他的那些老師少師們,現在也不大會來煩着他說什麼太子要多讀書勤政愛民之類的廢話了。他很輕閒,閒得自己也覺得很是無聊。
他不是一個勤快的人,因爲他不用花許多的精力去治理這個國家,他覺得,這就是聰明人和平庸之人的區別,也是他和東夏太子司城尚賢的區別。
嗯,東夏的這個太子,說他平庸吧,卻還知道給自己送個美人,倒也有意思得很。
回到東宮後,他本來是要直回書房的,但是經過望月軒旁邊的水池時,卻停下了腳步,幾條胖胖的魚兒在清澈的水中來回遊着,冬到的水面有些單調,越發顯得這些魚兒很活躍。
端木長安突然興致勃發,讓隨侍的小太監取魚食來。
然後,這位太子大人就斜靠在池邊的石欄上,充滿閒情逸致地,有一搭沒一搭地,一把一把地灑着手中的魚食。那些魚兒爭相聚集在他的身邊,撲騰得水嘩嘩直響。
端木長安眯着眼看着那些肥魚,其時日色正當午,太陽很暖和,他一身褚黃朝服還沒換,顯得貴氣逼人,卻又懶散散漫,一又桃花眼裡,閃爍的卻是狐狸一樣的光芒。
尋箏站在他身後一米多遠處,像是與池邊的雕欄融爲了一體。
每當魚兒吃完魚食,準備離開時,端木長安必然撒上一把,引起魚兒的新一陣歡騰和爭搶,端木長安饒有興趣地道:“貪,好一個貪啊!”
那最肥最大的魚,身上的鱗被陽光一照,閃閃發光,端木長安一本正經地問身後的尋箏:“這池裡的魚,能吃嗎?”
尋箏看着那肥魚,那是一尾金色的鯉魚,這個池就叫金鯉池,他點了點頭,道:“能吃!”
端木長安的桃花眼兒又閃了兩閃,笑眯眯地道:“把那最肥的魚兒捉了煮湯喝!”
尋箏應道:“是!”
端木長安把最後一把魚食扔進了水裡,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笑得比狐狸還賊,卻也笑得無比的舒心。這時,西院的領頭宮女慌慌張張跑來的身影落入了他的眼中。
他收回目光,再看着池中的魚兒,意味深長地道:“吃得越多,死得越快,笨魚啊笨魚,你這輩子是沒有機會明白了!”
領頭宮女也發現了他,沿路跌跌撞撞地跑來,這倒不是做戲,想到那個死人,她心中的驚懼和慌亂,全是真的。
端木長安道:“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宮女撲跪在離端木長安十米遠近,伏在地上,顫聲道:“太子,不,不好了……”
端木長安聲音裡不辨喜怒,道:“說重點!”
宮女早已經想好了語言,只是這時候面對太子的沉沉威儀,說得有些磕磕絆絆:“太監小詹子意圖……意圖謀害側妃……玉珠……爲了救側妃…失手…失手把小詹子殺了……”
端木長安慢條斯理地道:“肖側妃可有事?”
“側妃,側妃安好!”
端木長安點了點頭,道:“唔,既然安好,那就沒事了。嗯,意圖謀害側妃,膽子真不小嘛!”
宮女哪敢多話,伏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更不敢看太子一眼。
端木長安道:“以奴害主,死就死了吧,叫劉公公派人去處理屍體吧!”
宮女怔了一下,下意識問道:“側妃受驚……太子……不去看看麼?”
端木長安厲聲道:“大膽,本太子想去哪裡,還要你多嘴不成?”
宮女大驚,這才醒覺自己驚惶之下說了不該說的話,忙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奴婢多嘴,太子饒命,太子饒命!”
“掌嘴!”
那宮女哪敢遲疑,忙重重地自己扇了自己一耳光,見太子沒有說停,她也不敢停,繼續扇着自己耳光。
連扇了十多下,端木長安才道:“滾吧!”
這時,宮女嘴角都被打破,血跡滲了出來,嘴也腫大了,仍是伏下,口齒不清地道:“謝太子……”狼狽地走了。
這一番動靜,早就嚇跑了那些魚,端木長安手中已經沒有魚食,也沒有了餵魚興致,一轉身,向右邊的路走去,尋箏看見那是往書房的方向。
尋箏想起端木長安之前的吩咐,腳尖在欄杆上一點,手中的劍突然出鞘,人已經像一隻燕子一樣掠過池面,水花濺開,他的劍已經離了水面,只見一片金鱗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他的劍刺在魚眼上,將魚雙眼對穿,他就那麼挑着魚,回到了池邊,把魚交給遠處的宮人,交代送去廚房,便跟上了端木長安的腳步。
書房是端木長安在東宮裡處理政務的地方,算是軍機重地,書房門口,端凝穩重的太傅馮安皓等在門口。
端木長安搖了搖頭,這個太傅啊,知道自己每天下朝會不久,必然會來書房裡處理事情,所以只要有事,十有八九就會在這裡等着。
如果是平時政務上的事,他倒也樂得多個人幫忙處理,但是這次馮安皓來,他可知道他是爲了什麼。
選秀,選妃,又是這陳詞濫調了。
果然,馮安皓手中拿着一個長長的卷軸,明知道端木長安一臉的不耐煩,仍是很負責任地很恭謹地道:“太子,這是各地呈上來的秀女畫像,請太子過目。”
馮安皓是太傅,也是忠心老臣,更是端木長安的鐵桿擁護者,他雖然不耐煩,也是不能不給面子的,於是道:“太傅請進去說話!”
他直接走進書房,在那大桌前落了座,馮安皓極守本份,站在案前,直等他坐定了,這才道:“請太子過目!”
端木長安搖了搖頭,道:“太傅,選秀的女子已經全部進宮了嗎?”
馮安皓道:“陵州周邊的秀女已經全部到了宮中,有些偏遠地方的秀女還在路上。”
端木長安無奈地道:“太傅,你每天呈上一卷畫軸,爲什麼不等集齊了再拿來?再說,秀女全部都是要進宮的,到時候集齊了她們,本太子看到真人,面對面的挑選,豈不是比看畫像好多了?”
馮安皓道:“太子是千金之軀,不是每個秀女都能有這樣的福份能一睹太子天顏的,至於每天呈上一卷畫軸,實是因爲這些女子當天來到,爲了讓太子第一時間看到,便於挑選,老臣纔不敢耽擱!”
端木長安終於不耐煩地道:“太傅,本太子要處理的事情,哪件也比選秀重要,太子妃的事,我自有分寸,等所有的秀女都進宮之後,本太子抽空自己去挑選,別說什麼她們有沒有幸睹我真顏的話,我就樂意麪對面挑選。這些個畫像,本太子沒空看。”
馮安皓道:“太子……”
“不必多說了!”端木長安擺了擺手,道:“下去吧!”
馮安皓無奈地道:“老臣告退!”
端木長安看着已經擺在面前的四大疊奏摺,揚聲道:“來人,研墨!”
早有在外面服侍的太監奉了茶進來,又小心快速地研墨,端木長安便開始批閱那些奏摺。奏摺分了類,他最先處理的是那些緊急的,而後,纔開始處理那些政務兵務工部各項事務,最後,纔拿起了商務。
當他拿起其中一本,看到上面的某處時,桃花眼兒又眯了起來,一臉興趣盎然,自言自語道:“路三?通關文書?”
他的眼前浮現了一張清麗小丫頭的臉,接着好笑地道:“有意思!看來,得好好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