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着娘一個人在丞相府,她不放心。
那個丞相爹爹,在女兒遭遇大難之後,那一聲冰涼冷漠殘酷無情的“叫她去死”,讓她知道,這個人狠厲起來,可能會對雲青婉不利。
她要想辦法讓雲青婉不受其害。
仍然是翻牆,進入桃花閣她的住處。
這幾天經歷的事情太多,以至於進了房間之後,她有一刻的恍惚,從桃花閣開張,到湖州遇刺,到荊無言的表白,到藍府的聖旨,到她趁着夜色出藍府。
這讓她的腦海中各種信息雜亂,她得好好理一理。
獨自坐在黑暗中很久,她才緩過神來,走過去輕輕點燃了蠟燭,對着搖曵的燭火,長長吐了口氣,這賜婚,實在是個強大到變態的存在,把她逼得落荒而逃。在心裡,她對那個什麼燕王,心中充滿了憤恨和惱火。
皇上指婚,聖旨頒發,指婚於藍府小姐的消息,終於還是散播出去了。畢竟何公公親自捧聖旨而來,場面那麼大,而這個決定,又是在朝堂之上議定的。
只是很多人諱若如深,只說指婚的是藍府小姐,卻沒有說明是大小姐還是三小姐。
這麼一來,很多人便開始猜測了,這藍府到底是祖上積了什麼德啊?一門雙貴女,有一個還貴爲太子妃。皇恩多麼浩蕩啊,榮寵無雙啊!
一個庶女,能成爲燕王正妃,藍家的祖上真是燒高香。
那些不明真相的人都以爲,指婚的是藍家大女兒。畢竟,三女兒那是個失貞的丫頭,不要說嫁與皇子做正妃了,嫁給普通人也不能做正室。
荊無言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裡還是挺高興的,玄曦也要娶親了,真好。如果玄曦娶了藍家大女兒,那以後,他們還有機會成爲連襟。
他們本來是遠房表兄弟,又是好朋友,如果以後成爲連襟,那可真是親上加親。光這消息,也值得好好幹一杯。
在這樣的心情之中,他巴不得馬上把聘禮單上所有的聘禮趕緊弄齊,馬上去向藍丞相提親。哦不,他不能自己去提親,爲了表示慎重,他一個毛頭小夥子,怕是讓藍丞相覺得輕視了,還是去請父親吧!
荊無言喜滋滋地回去家裡。
從他的生意越做越大後,他十天半月纔會回一次家。他們荊家,也是京城的大戶,他父親早年曾官至二品,有才有德,皇上準備提手他,但是在奶奶的嚴令裡,辭官回家了。
叔父荊明宸在戶部任職,官階三品,荊家老太太的要求是,不可官至二品,不然就必須辭官。在人人追求高官厚祿的時候,這家訓也算是奇葩了,因此叔父在戶部,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既不愧於這三品官階,卻也不願意表現出色讓皇上對他倚重提拔。
荊無言回到家時,正是傍晚時分,他先去給奶奶請了安,這纔來到前城,這時,父親荊明軒和叔父荊明宸正在說話,他的進來,讓荊明宸先笑了,道:“無言,你半個月都不回來,我還當你忘了過幾天奶奶的生日了!”
荊無言給父親和叔父先行了禮,這才笑道:“二叔,我怎麼會忘記奶奶的生日呢,我還準備到時候送她老人家一份在禮呢!”
“是嗎?什麼大禮?”荊明宸和荊明軒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是一笑。荊無言很小的時候就展現了自己的聰明,他是荊家這一代當之無愧的第一人,不止年齡。
而且從一開始,他就沒準備出仕,卻選擇了從商,在別的官宦人家,估計會被認爲沒出息,不務正業。但是在荊家不一樣,他這個選擇,十分合老夫人的心意,荊家兄弟都是孝子,老夫人對這個嫡長孫疼到骨子裡,而且又的確是這麼優秀的一個荊家第三代,所以荊家兄弟對他,也都是十分看重。
荊無言眉飛色舞地道:“奶奶最想要的禮物!”
“哦,奶奶最想要什麼禮物,我怎麼不知道?”荊明軒看着挺拔的兒子,打心眼裡滿意,荊家的家教並不刻板,因此他也打趣地問了一句。
荊明宸卻是眼前一亮,笑道:“我知道了,你奶奶最想要的禮物,那可不一般。她要的,是一個長孫媳婦。無言,你要是拿出這份大禮,那才真是讓奶奶開心呢!”
荊無言笑逐顏開地道:“二叔猜得一點也不錯。無言的確是想成家了,無言就準備給奶奶帶個孫媳婦回家呢!”
這一說,荊明軒和荊明宸眼裡都閃過一絲喜色,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兩兄弟對望一眼,臉上的笑容十分明顯。荊明軒感興趣地道:“這可難得,你奶奶沒催你一千回,也催你八百回了,你小子找各種藉口推託,一直推託到了二十歲,終於肯成家了?”
荊明宸興致勃勃地道:“無言,是哪家的閨秀,讓你動心了?”
荊無言對着父親和叔父跪下來,道:“這次無言是真的動心了,所以特別來請父親託媒下聘,聘禮我在準備,這兩天就會齊備,但託媒下聘的事,可是非父親出面不可!”
荊明軒呵呵笑道:“你這混小子,你要娶親,當然是我給你託媒下聘,還需要你這下跪相請?”
荊無言站起來,笑道:“是是是,不過無言心裡激動興奮,忍不住就想給父親和叔叔磕頭!”
他說得好笑,荊明宸打趣道:“看來咱們無言這次是真的動心了,我可沒看見你對哪位小姐這麼動心過,說說吧,讓二叔也聽聽,你看中的是哪家的姑娘?”
荊無言眉開眼笑地道:“藍家,藍丞相的女兒!”
荊明軒和荊明宸不自覺對視了一眼,又是藍家?藍家不就那幾個女兒麼?荊明軒的臉色就有些變了。
荊明宸臉色倒沒變,但笑容也有些勉強,道:“無言,藍家的嫡女,已經賜婚太子妃了,你不可能不知道,還要求娶,不是讓你父親爲難嗎?”
荊明軒直接哼了一聲,道:“胡鬧!”
荊無言笑了,父親和叔父這反應在他的意料之中,他道:“我當然不會再去求娶太子妃,我怎麼會這麼沒有分寸呢?藍家又不是隻有這一個女兒。再說,藍家嫡女就算再漂亮再有才華,我見過的美女和才女還少麼?我可不在意!”
荊明軒的眼神和荊明宸又交流了一下,荊明軒直接道:“不行,你是嫡長子,怎麼可能娶藍家一個庶女?而且還是一個失德的女子,我們能同意,你奶奶也不會同意!”
荊明宸打圓場道:“無言,你別開玩笑了,那藍家大女兒雖然是長女,卻是庶女。就算我們不計較藍家庶女的身份,也不能不計較她欺世盜名,弄虛作假的行爲啊,你奶奶最重女子的德行,怎麼會同意呢,你這樣,不是送你奶奶一份大禮,而是讓你奶奶生氣啊!”
荊無言瞪大眼睛:“爹,二叔,我什麼時候說過我要娶藍家大女兒?那藍家大女兒的行爲,我也看不過眼,怎麼可能會喜歡她呢?”
荊明軒和荊明宸怔住了,不是藍家大女兒?除了她,藍家還有別的女兒麼?
荊明宸疑惑地道:“無言,你讓二叔糊塗了,藍家除了她,別的女兒不都已經明花有主了麼?難道藍丞相還有外室,還另有女兒?”
荊無言被二叔這話逗笑了,他輕鬆地道:“爹爹,二叔,我要娶的,是藍家的三小姐啊!”
正端杯喝杯的荊明軒手一抖,茶杯翻了;本來笑容滿面的荊明宸笑容倏地一僵,整個人呆住了。
過了好片刻,他指着荊無言,道:“你你你說真的?藍家三小姐?”
荊無言早料到父親和二叔的反應必然是震驚的,他苦笑道:“爹,二叔,你們不要這樣。藍家三小姐不像外界傳的這樣,她雖然遭遇不幸,但是,她本身是個值得人愛,而且很有才華,很有能力的好姑娘。”
“胡鬧!”荊明軒重重一掌拍在茶几上,剛纔翻了的茶杯幾跳幾跳,頓時摔到地上去,啪地碎了。
荊無言看着明顯震怒的父親,嘆氣道:“爹爹,我知道,你們對我寄予厚望,要求很高,也都是爲了我好。但是我的婚姻,我希望可以由我自己做主,我喜歡藍家三小姐,很早就喜歡了,只是這幾天,我更加強烈地感覺到,我對她到底喜歡到什麼程度。我不在意她曾經遭遇不幸,失去過一些東西,而且那也不是她的錯,她是受害者。真正可惡的,是施予她痛苦和傷害的那個混蛋。爹,二叔,我知道你們一向開明,很多事情都看得通透。你們一定也很同情她的遭遇,認爲這不是她的錯的,是不是?”
荊明宸在震驚之中終於回過神來,他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着荊無言,道:“就算不是她的錯,就算她的確值得你愛,可是,她已經是燕王的未來王妃了啊!”
荊無言猛地呆住,他充滿柔情的眼神一變,震驚而難以置信地,懷疑而不可思議地道:“二叔,你,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