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辰時,一抹晨光透過雕刻繁複的窗櫺射了進來,御好躺在牀上,撫了撫有些脹痛的額際,慢慢坐起了身,只覺得四肢痠痛,恐是昨晚受了風寒了。
一拉開帷帳,便見房間里居然坐了一人,好看的眉眼緊緊皺在一起,一副質問的模樣:“你昨晚爲什麼不等我?”
“你昨晚來歸庭苑了嗎?”御好驚訝的問,他不是該被表嫂纏着抽不出身嗎?
“我昨天好不容易借了出恭的機會,跑來找你,你居然自己走了。”望舒懷一副很不抒懷的模樣,故作冷漠的質問道,“老實交代,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怎麼衣衫全都是又溼又破的。”
御好一臉驚訝,他怎麼知道的,衣衫溼了是因爲她跳水了,破了是因爲被牆外的樹枝勾破的,他該不會以爲……
“你昨天是不是先回了歸庭苑,又換了衣服才又從大門進來的。”
連這個都被發現了,御好一臉苦惱,不過仔細一想,他望舒懷是何等人,兒時只要望舒懷進宮,自己便總纏着他到宮外玩,想來在偷跑出府這事上,他還是自己的鼻祖。
“那個臭小子,居然敢欺負你,看我不收拾他,我望家雖然不再爲官,卻也不是好欺負的。”
望舒懷說着站起身,正欲往外走,知心小心翼翼的走進來,告罪道:“帝姬,奴婢有罪,是奴婢沒藏好您的衣服。”
“算了,算了。”御好揮了揮手,拉過望舒懷,無奈道,“哥哥待我換身衣服,與你詳細說明吧。”哪裡還瞞得住他,只能盼着他別告訴外公就好了。
一刻鐘後,御好坐在桂花樹下的躺椅上,攤了攤手:“就是這樣了。”
“什麼。”望舒懷驚呼出聲,“你把布政司大人推湖裡了,他還不會游水,你這可是謀殺朝廷命官啊。”
“別大驚小怪的。”御好連忙捂住他的脣,一臉鄙視的樣子,剛纔是誰說要收拾這個朝廷命官的,“我都說了,他是蕭權,是我夫君。”
“夫君,夫君,你倒是叫得親熱,人家不是不認識你了嗎?”望舒懷道。
御好聞言,面色一沉,想起昨日蕭權冰冷的目光,心裡鈍鈍的有些疼,是啊,他不認識自己了。
“喂,我隨口說說的,你別往心裡去啊。”望舒懷自知失言,趕忙安慰。
“我當然知道,你要是敢故意的話。”御好說着捏緊了拳頭,作勢要打的樣子。
“是是是,好妹妹饒命,小的不敢了。”望舒懷連忙告饒,心中卻苦笑,明明是自己來質問他的,怎麼成了被欺負的對象了呢?
正想再責問她昨晚爲何不等自己時,門口突然進來一個僕人,叩首道:“表小姐,外面有人求見?”
“是誰?”
“是江南布政司府的管家。”
布政司府的管家?御好聽到,先是心裡一慌,仔細一想,卻是泰然了:“那位管家是不是姓秦?”
“是的。”
“嗯,請他進來吧。”
沒過多久,園門外就進來一個身着灰色錦緞長袍的中年男子,滿臉含笑,眼中精光依舊,不正是秦瀏秦管家嘛!
“老奴秦
瀏拜見側夫人。”秦瀏上前施了一禮。
御好連忙上前虛扶一把,含笑道:“秦管家不必多禮,快快請起吧。”
“側夫人……”秦管家見果然是自家的側夫人,心下一暖,看見一旁的望舒懷,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望舒懷見狀,知道御好和這位秦管家是舊識,遂在一旁假意咳了幾聲:“那個,惠婉還在等我用早膳呢,我先回去了。”
見望舒懷離去,秦管家俯身又欲叩拜:“側夫人,您受苦了。”
“秦管家言重了,快請坐。”御好昨晚受了風寒,身子疲累得緊,忙坐了下來。
“侯爺他沒事吧?”
“側夫人放心,侯爺已經沒事了。”秦瀏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只是,想必夫人也看到了,侯爺他已經不記得您了。”
“嗯。”御好應了一聲,長睫微斂,斂去眸中暗淡,又問道,“只是御好不明白,侯爺何以會失憶呢?”
秦瀏早知她會有此一問,連忙把數月來發生的事都和御好詳細的說了一遍。
“你是說,墨小姐帶了一個琥珀色眼睛的異族男子給侯爺診過脈?”御好聰慧,立刻看出整件事情中最可疑的地方。
“是,當時奴才也奇怪,那個男子看似很年輕,身上卻帶了一股子的貴氣,並不像是大夫。”秦瀏聽御好一問,也發覺其中有可疑。
琥珀色眼睛的年輕男子?御好在腦海中仔細搜索,彷彿在哪裡見過這麼一個人,一時卻沒有頭緒。
“側夫人,這是侯爺畫的,說是要奴才貼在城裡,把你找出來,你看?”這纔是秦管家此來的重點,夾在兩人中間,他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御好接過一看,看着畫上盈盈淺笑的女子,脣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侯爺畫得很像呢。”
沒想到失憶後的蕭權竟還能憑一眼記住自己,心裡原本的陰鬱也散去了不少,遂道:“你便按你家侯爺的吩咐行事吧,今日也當沒見過我。”
“可是……”
御好淺笑,道:“你家侯爺一定和你說,這個女騙子肯定是不敢回望府了,你一定要把她抓回來交給官府,是不是?”
秦瀏見側夫人有模有樣的模仿侯爺的口氣,不由得覺得好笑,以前一直覺得側夫人渾身有種高貴的氣質,令人不敢輕易靠近,卻不料真實的側夫人竟是這般的俏皮可愛,也難怪侯爺會一口一個“小騙子”,“瘋丫頭”。
“側夫人所言甚是。”秦管家頓了一下,又道,“只是侯爺還另有交代。”
“什麼交代?”
秦管家微微一笑,指着御好手中的畫紙:“侯爺要奴才好好保管這幅畫,不要弄壞了,到時還要還給他的。”
“嗯?”御好驚詫,見秦管家一臉曖昧的笑意,不由得一陣臉紅,遂將手中畫紙交還給了秦管家,“我如今躲在望府裡,你就儘管放心去搜吧,免得到時他遷怒與你。”
“謝側夫人。”秦瀏起身行禮。
“表小姐,表小姐,又有人找你--”門外突然走進來一個僕人,下跪通稟道。
御好還真是沒料到一天之內居然有這麼多人
拜訪自己,不由得撫了撫脹痛的額際,問道:“什麼人找我?”
“兩個小孩,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說表小姐是他們的恩人,他們是來報恩的。”
兩個小孩,御好略一思索,立刻想了起來,初來柳城時,那個自稱南君城的小男孩給她留下了很深的映像,事後御好派人查過,原來柳城姓“南君”的只有原先江南巡撫南君定一族,只是今天這兩個小孩說來報恩的,卻不知要做什麼?
“那老奴先行告退。”秦管家見狀,忙起身辭行。
“秦管家慢走。”
秦管家前腳一走,御好後腳便到了前廳,看到的果然是南君城兄妹二人,外公正慈愛的撫摸着兩個小孩的頭,眼睛盡是欣賞。多日不見,這兩個孩子倒是比初遇之時胖了些許,衣衫也整齊乾淨了很多,只站在那裡,便不由得讓人生出憐愛之心來。
“外公。”御好福了一福身,又衝兩個小孩微微一笑,溫柔道,“你們近來可還好?有沒有餓肚子?”
“我們都很好。”南君城依舊是那副頗有禮教的模樣,恭敬的回答。
“漂亮姐姐--”南君憶一看到她,就跑上前,拉過她的裙襬,甜甜的喚她。
“你們怎麼找來的?”御好一把抱住南君憶,開心的問道。
“御好,這兩個孩子說官府在城外派發一種給牛吃的草料,能治王爺的疫症,你可願一試?”外祖父滄桑的面上滿是深沉。
草料?御好也明白兩個孩子的話不可盡信,況且只是一種給牛吃的草料,可是事到如今也唯有一試了:“若是曜哥哥願意,御好願意賭一把。”
“好,不愧是我望天楚的外孫女,有膽量。”望老太爺欣慰大笑出聲,面上讚賞之意溢於言表,“那你便隨這兩個孩子去城外的難民區尋來那種草藥試試看吧。”
“是,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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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好隨着兩個小孩趕到城外難民區的時候,已是黃昏時分,夏日的斜陽落在青石鋪成的地面上,氤氳着淡淡的光芒,馬車裡,兩個孩子都有些高興,指給御好看這看那。
“姐姐,你看,就是這裡,這裡很多人吃了官府配製的芨芨草,疫症就好了。”南君城指着前面修繕整齊的一排難民房,道。
“這裡是難民區?”御好沒想到所謂的難民區居然還有這麼整齊的房子,有些不敢置信的走下馬車。
“對啊,這都是布政司府派人來造的,我們現在就住在前面。”南君憶下車來,稚嫩可人的臉上滿是喜悅。南君憶一邊拉過御好的手往前走,一邊開心的道,“蕭大人還說要給我們建學堂,讓我們讀書呢。”
布政司府?蕭大人?原來這裡的一切都是蕭權的功德,思及此,御好心中莫名的生出一絲驕傲來,彷彿做了好事的是自己一般開心。
“哎呦,你們兩個小祖宗可回來了。”見到他們走來,一個身着灰色錦緞長袍的中年人走了出來,見到御好的剎那,滿臉驚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