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說你不宜下牀走動,因爲,胎兒很不穩定……”
裴揚傑的話讓安若兮一時反應不過來,她不敢置信的追問了一句:“你確定你在說什麼嗎?”
“安安,你聽我說,你已經懷孕一個月了。”裴揚傑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他心愛的女人懷了別人的孩子,但是每一次還偏偏都是他在守護着,這能不能算作緣分呢?苦澀歸苦澀,裴揚傑卻是真心心疼安若兮的:“醫生說你的子宮曾經受過傷,這次懷孕很不容易,也很不穩定,所以最好是靜養。”
裴揚傑說的話安若兮只聽進去了一句,那就是她懷孕了!
有些激動得不能自已,安若兮熱淚盈眶了,這是她與顧陳遠的孩子,她與顧陳遠又有孩子了!
當年生小糰子時身子受損,醫生早就告知再次受孕會很難。安若兮一直很沮喪,而顧陳遠雖然顧忌她的感受裝作不在乎,但是她看得出來,他很想要一個孩子,否則也不會那麼頻繁那麼賣力了。
回來這麼久,肚皮一直沒有動靜,可現在呢,正應了那句話“無心插柳柳成蔭”,她的身體里居然孕育了一個小生命!說來也是,她這個月的例假遲遲未到,而且最近也是嗜睡晨吐。怎麼就沒有往這方面想呢!
小生命的到來,應該讓顧陳遠知道!
“阿杰,帶我去看看洛,好不好?”
安若兮儘量讓自己情緒穩定一些,以免動了胎氣。天知道此時的她內心是多麼糾結,喜與悲交纏在心中,讓她快喘不過氣來。
對於安若兮的請求,裴揚傑本是不想答應的,他無法想象安若兮看到顧陳遠時候的樣子。安若兮昏睡期間,他曾去看過顧陳遠。
顧陳遠躺在無菌病房內,隔着厚厚的玻璃,裴揚傑依舊能看出他的極端衰弱。原本冷峻的臉上已經看不到昔日的霸氣。毫無光澤的皮膚像一層膜粘在他的臉上……
短短六天而已,叱吒風雲的男人就這麼奄奄一息了!
看到那樣的顧陳遠,安若兮真的受得了嗎?
“安安,你的身體……”
“阿杰。帶我去看看洛,好不好?”
安若兮再次哀求着,盯着裴揚傑的眼睛中幾乎擰出一汪水來。她知道,既然裴振理能對顧陳遠動手腳,醫院必是有眼線的。她單獨接近顧陳遠不會容易,可是若有裴揚傑帶着就大不一樣了。
“好,但是你要聽我的安排。”
不僅僅是顧陳遠,裴揚傑對安若兮的抵禦能力也是零,他苦笑着應承着安若兮,然後轉身出去。
看着裴揚傑帶上門。安若兮佯裝鎮定的面色再也繃不住了,眼淚抑制不住的躺了下來,打溼了蓋在她腿上的薄毯,映出一朵朵淚花。
其實她是最不敢去見顧陳遠的,只要不見。就有太多的可能性,就能騙騙自己。如若見了,一切就只能是定局。但是不關注怎樣,安若兮真的做不到不見顧陳遠。
“寶寶,媽媽要帶你去見爸爸了,你高興嗎?!”
安若兮捂住腹部,將手掌的溫度傳遞出去。手間感覺到的脈動讓她再次落淚。她知道這不可能是小寶寶心跳,可她還是固執的這麼遐想着。
這個世間,又會多一個流着她與顧陳遠的血脈的人!
安若兮靠在牀頭,靜靜地感受的腹部的脈動,牀頭的手機竟突然響起。拿起來一看,顧陳婕?!很震驚顧陳婕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接通。
“小婕,洛……”
“安安,你聽我說……”
顧陳婕開口就是“噼裡啪啦”一大段,安若兮根本連插嘴的功夫都沒有。而聽着聽着,安若兮也沒有了插嘴的打算。因爲喉嚨哽咽的她根本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盈盈的大眼睛被雨霧瀰漫,大滴的眼淚由雙頰滑落……
裴揚傑出去是找輪椅的,當他推着輪椅進來時,被安若兮的樣子嚇了一跳。窗戶大開,熱浪席捲進來,安若兮的臉上*一片,汗水和淚水沾黏着頭髮貼在脖頸間。
“安安,你怎麼了?”
裴揚傑上前,安若兮竟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直到他再問了一遍,她才擡起頭來。
“阿杰,帶我去看看洛!”聲音嘶啞得讓人心疼。
裴揚傑將安若兮抱上輪椅,一路向顧陳遠所在的無菌病房推去。中午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射到走廊上,雖然已經沒有直射時的嚴酷,可是依舊讓人身上火辣辣的。
也許是因爲剛剛哭過,安若兮臉上的皮膚顯得格外嬌嫩,被陽光一曬立馬泛起了紅色。裴揚傑連忙轉身站到她的左側,堪堪爲她擋住了陽光。
“阿杰……”
“怎麼了?”
“沒……沒什麼……”
很明顯的欲言又止,裴揚傑又怎麼會看不出來,只是安若兮不說,他就不會追問。他現在要做的就是保護好安若兮,以及她腹中的孩子——絕不能讓裴振理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
裴揚傑知道裴振理是拿沫沫威脅安若兮和顧陳遠的,如果讓他知道安若兮又懷孕了,必定會打這個孩子的注意。陰晴不定的他會不會對這個孩子下毒手,真的不得而知。
一陣不算對話的對話之後,兩人均是沉默,陽光下二人的影子重疊着向前移動。
“那就是顧陳遠。”許久,停在無菌病房外,裴揚傑指着裡面躺着的人道:“顧陳遠現在的抵抗力非常薄弱,所以必須隔離在無菌病房。”
“可是,我想進去看看他。”安若兮乞求着:“我想告訴他,我跟他孕育的生命在慢慢長大,我……”
安若兮已經泣不成聲了,裴揚傑握了握拳頭,轉身向走廊的轉角處走去,不多時便又回了頭。
“我們可以進去,但是時間不能太長。”
對於裴揚傑突然改變的態度,安若兮是質疑的。她探着身子向裴揚傑剛剛走去的走廊看去,入眼的是露在牆角的一抹白色,那是醫生的白大褂。
裴揚傑自是看到安若兮探出頭去,無奈而苦澀的自嘲着。
那個所謂的白大褂其實是裴振理派到醫院來監視顧陳遠的,因爲在裴振理看來,顧陳遠沒那麼容易中招,於是他懷疑顧陳遠在裝。有了懷疑自然要證實,裴振理證實的方式便是監視與控制。監視顧陳遠的一舉一動,控制與顧陳遠接觸的人。
帶着安若兮換了無菌服,剛推開無菌病房的門,一個穿着白大褂的醫生就跟了過來。裴揚傑臉色暗沉,對着醫生便是一記冰冷的目光,醫生止步,但是並沒有離開的意思,而是站在透明玻璃前默默注視着無菌病房的一切。
安若兮自然也是注意到了這個醫生的,但是她哪有精力分散,她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躺在牀上的那個人身上。在外面隔着玻璃看的時候,淚水朦朧了眼簾,她並未能看清,可是現在她與他僅兩米的距離。
一起上的線條在不斷跳動,微微的起伏昭示着病人性命已是垂危。
腳下一陣停滯,安若兮怔怔的看着牀上的那個人,似乎要再次篤定一下這個人是不是顧陳遠。她不要相信,也不願相信這是顧陳遠的,絕不會!
“安安,你……需要出去嗎?”
裴揚傑一直跟在安若兮身後,視線一刻不離的注視着安若兮。看着她的愣怔,看着她的眼淚蓄滿眼眶,看着她的身子不斷地顫抖起來。
“安安……”
“讓我陪他一會兒,好嗎?”安若兮終於開口了,三兩下抹掉眼淚:“瞧,我不哭。洛說過,他最怕看到我哭,因爲他會心疼!阿杰,你看看我,眼淚是不是擦乾淨了……”
“安安……”
裴揚傑心中自是一陣揪痛,不忍看到她眼淚的又何止顧陳遠一個。可是裴揚傑最終什麼也沒有說,只是輕輕地點點頭。然後扶着安若兮向病牀走去。
腳下的步子艱難的挪動着,安若兮的身子還是止不住的顫抖着。再坐下來的剎那,安若兮的身子幾乎要撲到顧陳遠的身上,可是最終,安若兮只是握住了他的手。
“洛,是我,若若來看你了!”
握起顧陳遠的手,不要說安若兮,連站在後面的裴揚傑都心驚了。
大哥到底對顧陳遠做了什麼,短短几天竟然讓一個人衰弱成這個樣子。顧陳遠的手幾乎稱不上手了,枯黃而乾癟的皮膚緊緊包裹在指骨上,像一截截駭人的竹枝一般!
“洛,瞧你都瘦成什麼樣子了!”
並沒有預料中的慟哭,裴揚傑卻更加心疼這個強忍着眼淚的女人。她的面上是笑着的,可是她的身體已經抖得不成樣子。
撫摸着顧陳遠瘦骨嶙峋的手,安若兮的細緻讓裴揚傑動容。如果有一天躺在這裡的是我,那麼她也會這樣嗎?裴揚傑覺得這簡直是奢望,他在安若兮心中的位置永遠無法企及顧陳遠。
“洛,不要偷懶了好不好……起來吧……爲自己做點好吃的!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念你做的菜。……還有寶寶,我們的寶寶,你一直期待的寶寶,他已經來了,可你爲什麼還要偷懶呢?我們的孩子你就不管了嗎……”
安若兮的聲音斷斷續續,眼淚終究一滴一滴的落在顧陳遠乾枯的手上,可是閉着眼睛的顧陳遠並沒有任何反應……
而在此時,醫院的某個監控室裡,裴振理正冷笑着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