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慕初停了下來,他下意識的擡頭看了看窗臺。
窗簾動了一下,祁慕初什麼都沒有看見。但他知道,牛萌萌就在那窗簾的後面,看着他,聽着他的回答。
婚禮,肯定不會照常進行的。這是牛萌萌說的。在醫院,她請陸謹辰帶去的,就是這句話。不管小安琪是不是祁慕初的女兒,牛萌萌都不會跟他結婚。
她之所以答應會留下來,是爲了幫助祁慕初一起應付安妮。
牛萌萌說過,她不希望他們因爲她,有所改變。不管她和祁慕初如何,她都希望身邊的人,能繼續他們的生活,按照他們最初的想法,繼續的生活下去。
她要鄭素芬留在莊園,陪祁域澤一起,走完人生的最後旅程。她要季成勳和左芝回c城,開分公司,結婚,照顧弟弟妹妹。她要她的那些弟妹,都繼續讀書工作結婚生子。她要陸謹辰和林過兒按照他們的計劃訂婚結婚,要馬啓豐和錢小曉,快快樂樂的戀愛,倖幸福福的結婚。
她要一切都不改變,唯一變的,是她和祁慕初。
祁慕初望着那顫抖的窗簾,遲遲沒有出聲。他不願意開口承認,自己失去了牛萌萌。但他又不能忤逆牛萌萌的決定,對外堅持,他們的婚禮會照常進行。
安妮有些坐立不安,她好像很害怕,祁慕初會失控的把她掐死。畢竟,牛萌萌和祁慕初之間的婚禮,都是因爲她攪局而黃了。
許久,祁慕初才收回目光。
窗簾沒有再抖動,如果他沒有猜錯,牛萌萌已經不在窗臺邊。
公關見祁慕初站起身來,要離開,馬上上前,對着那些記者說:“今天的記者招待會已經結束!請大家去偏廳休息,吃些茶點!暖和暖和身體,請!”
不等公關說完,祁慕初已經走進了莊園。安妮緊跟其後,眼巴巴的想等着祁慕初兌現他的諾言。
祁慕初見她跟着自己,徑直把她帶到了書房。剛進去,保鏢就進來,控制住安妮,將她腕間的手錶解了下來,遞給祁慕初。
“這手錶,是誰的?”祁慕初坐在老闆椅裡,氣定神閒的問安妮。
安妮見他突然對自己的手錶有了興趣,怔住,然後笑道:“我自己買的,幹嘛!捨不得給我錢,還要打動我的手錶?”
祁慕初沒有理他,他打開書桌裡最下面的一個抽屜,從裡面,拿出一個盒子來,擺上桌上,推到安妮的面前。
安妮將信將疑的把盒子打開,只見裡面也有一隻手錶,嶄新的,亮亮的,款式,跟安妮手中的那隻,一模一樣。
“這手錶,是我十八歲那年,我爹地買來給我當生日禮物的。”
祁慕初的手指,輕輕的抽動着,他急着想把這個發現告訴牛萌萌,但是,他現在必須要多安妮的嘴裡套出話來,弄清楚了事情的真相,他才能告訴牛萌萌。
安妮立刻將那盒子蓋上,假裝沒看見,推回到祁慕初那邊。
“我爹地送我的禮物不多,所以這隻手錶我從來不戴,也保存得很好。我記得我爹地說過,當時他也給自己買了同一款男表,我爹還說過,他會一直戴着這款手錶,說是父子同心。”祁慕初說到後面,突然冷笑起來:“如果,我爹地的手錶在你的手裡,這父子同心倒也變了味。”
安妮尷尬的笑了一下,不出聲。她有點害怕的往後縮了兩下,但被保鏢擋着,一人架着她的一隻胳膊,雙腳幾乎離地。
祁慕初把安妮的那些照片,一張張的拿出來重新看,邊看邊漫不經心的說:“這些天,我也忙,你的照片我沒有細看。現在再來看,我突然發現裡面也有不少熟人。上流圈總共也不過那些人,你花銷大,名聲也大,如果我派人再仔細打聽一下,或許,什麼都能知道了。安妮,你是打算自己坦白呢?還是等我發現了以後,再把我答應給你的所有全部收回?”
安妮瞟了瞟那些照片,糾結了很久,才問他:“我如果說了實話,事先達成的協議……還有效嗎?”
“只要你說出實話,答應給你的錢一分不少!”
安妮動了動嘴皮了,說:“你叫這些保鏢出去!”
祁慕初揮揮手,示意那些保鏢出去。門打開時,祁慕初看見外面站了一大羣人,就連祁域澤也在其中,鄭素芬扶着他,賊頭賊腦的往裡面看,好像很好奇,他們在裡面說什麼。
祁慕初揉了揉眉心,連聲嘆氣。
外面的記者剛打發完,現在還要忙着打發家裡人。他們都不去陪牛萌萌,全堆在書房門口看他幹什麼!
“說吧!”祁慕初等門重新關上之後,直截了當的說:“我爹地我清楚,他長年不在家,都是在外面鬼混……你是怎麼跟我爹地混到一起的?”
“就是婚後半年,你爹來看你,你在做實驗……我陪你爹地玩了幾天……後來……”安妮說到後面,沒有再出聲了。
“我爹地只喜歡金髮碧眼的外國女人,怎麼會跟你?……”
祁慕初還是不相信,戴安娜年輕的時候也是美豔動人,比安妮更勝一籌,但夫妻情淺,最後離婚結尾。
怎麼祁世然反而對安妮還更有興趣,難道,純粹是公.公愛兒媳,因爲禁.忌才更刺激,纔有了今天的孽緣。
安妮低着頭,又開始裝死。
她從小國外長大,某些觀念素來就開放。她的生活也亂,遇到祁世然時,覺得好玩,一來二去的,竟然真的有了什麼。
祁慕初手裡拽着那些不堪的照片,越捏越緊,骨節周邊,泛着灰白色,一如他的臉色。書房裡的氣壓,彷彿暴風雨來臨之前,低得令人窒息。
祁域澤一直認爲,他這一生最大的敗筆就是生了祁世然。而祁世然做的唯一一件正確的事,就是生了祁慕初。
祁世然是敗家子,花花公子,紈絝子弟。他做的事,祁域澤都不屑去提。所幸,祁世然因爲喜好金髮碧眼,所以,長期在國外廝混,祁域澤眼不見心不煩,一心培養自己的孫子做接班人。
正因爲如此,祁世然手中並沒有祁氏的股份,靠的,也全是祁域澤放在信託的那些錢,過着不好不壞的生活。
祁慕初有時候都會忘記,自己曾經有過這樣的父親。他跟戴安娜的感情深厚,但對於這個父親,可有可無是他對他的印象。
誰也沒有想到,安妮跟祁世然在一起。或許,他們也不過是一時歡樂,逢場作戲而已。
但祁慕初擔心的,並不是這個。
親子鑑定上確實顯示了,小安琪與祁慕初有着血緣關係。但親子鑑定只是給了一個數據結論,同樣的,父女和兄妹之間,都有着這樣的血緣數據。
因爲安妮一出現,就說小安琪是祁慕初的,而且推算時間,也是有這個可能,所以,祁慕初一看到這個報告,就會很肯定,小安琪是他的女兒。
但假如,他的猜想是正確的,那就多了一種可能——小安琪是他同父異母的妹妹。而她的母親竟然會是自己的前妻!
這樣的豪門醜聞,真的讓祁慕初無法接受!
“這手錶有些舊了,看來你戴了些年頭。怎麼,我爹地送給你的?你都沒捨得扔?”祁慕初陰沉着臉,淡淡的說:“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找到他,讓他來做親子鑑定。如果我查出了什麼,你就會一無所有!”
安妮看了一眼那手錶,開始嚎啕大哭。
門外,聽不到他們的對話,但能聽到安妮的哭聲。保鏢像門神似的攔着,連祁域澤都不能進去,他們只能在外面乾着急。
祁慕初又拿出一樣東西,那是他去參加記者招待會之前,吩咐保鏢去查到的,祁世然最近的行蹤。祁世然也是個花錢如流水的人,要找他,易如反掌。
將他們兩人的行蹤相互一對照,祁慕初很快發現,就在他對外宣佈即將訂婚的那段時間,祁世然和安妮在同一個城市。
祁域澤要修改的遺囑裡,祁世然得不到一分錢的好處。相反,祁慕初和牛萌萌是最大的受益人。
就連祁總在得知修改了遺憾之後,忍不住的想跑上前來分一杯羹,祁世然的心情,肯定不會平靜到哪裡去。
祁慕初指節輕敲桌面,目光如炬,冷冷問她:“小安琪,到底是誰的女兒?”
安妮崩潰了,她沒想到,一切都被自己腕間戴着的手錶出賣了。她癱在那裡,指着手錶,說:“她是你……妹妹!”
“啪!”祁慕初重重的拍了桌子一下,他現在什麼都沒有心思去理會,他只想在第一時間,把這個消息告訴牛萌萌。
收房的門被打開,祁慕初從人羣中穿越而出,直奔二樓。
牛萌萌的房間,就在二樓。他要告訴她,這一切都是騙局。
可是,當他趕到二樓時,才發現,房門大開。
牛萌萌已經不在房時,窗戶,開着一條縫,刮進來的風,將窗簾吹起一角,站在門邊,隱約能看見,有一輛車開出了莊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