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停在了邵家老宅的堂屋前,邵辰越下了車,牽過段之晴的手,緩步走進堂屋。打掃的傭人見他們進來了,紛紛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態度恭敬地說:“少爺好,少夫人好!”
段之晴和邵辰越對視了一眼,頗有些面面相覷的感覺。以往這些傭人向來不會這麼客氣,或者說——拘謹,因爲邵辰越雖然冷漠,但是也不是一個會過分強調規矩的人,尤其是現在已經是二十一世紀了,更沒有必要像是古代的家庭一樣,遵守什麼所謂的“尊卑有別”。
段之晴自然更不會了,她一向隨意慣了,特別討厭嚴肅的家庭氛圍,就連在菲爾普斯大宅的時候,她對待管家、園丁、女僕等人的態度都很隨和,絲毫沒有當家人的架子,到了中國尤其是邵家老宅就更是如此了!
可是今天這些傭人的態度,實在是有點反常!
還沒等他們想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一個略顯嬌柔的女中音就傳進了兩個人的耳朵裡,“你們回來啦?”
兩人齊齊擡起頭,看向從寬闊的樓梯上走下來的中年美婦。
那是一個很美且很有韻味的女人,四十歲左右的年紀,精緻的五官透着一股子古典美的氣質。美婦穿着一件墨綠色的旗袍,披着淡紫色的披肩,將姣好的身形顯露無疑。
段之晴習慣性的轉頭看向邵辰越,卻發現他眉頭微皺,幽邃雙眸死死的盯着款款走下樓來的中年美婦,語氣有些不善,“你怎麼回來了?”
美婦淺淺一笑,輕勾起的脣角,和邵辰越如出一轍,“我怎麼就不能回來了?這裡好歹也是我的家!難道我回來看看自己的兒子、兒媳婦都不行麼?噢,我忘了,還有我的乖孫子!”
這下,不用邵辰越說,段之晴也已經知道了中年美婦的身份。她就是邵琨明媒正娶的妻子,邵辰越的母親——周毓馨。
“這裡不是你的家,你已經和邵琨離婚了……”邵辰越不留情面的說。
周毓馨的笑容依舊淡淡的,就連眉目間柔和的神色,都沒有因爲邵辰越惡劣的語氣,而有絲毫的改變,“就算我們離婚了,只要你身上還流着我的血,只要我還是你的母親,這邵家大宅就永遠有我的立足之地!”
邵辰越冷哼了一聲,對周毓馨的話不置可否。
他徑直走到一旁雕花的古椅上坐了下來,看向周毓馨的眼神裡,包裹着像是看陌生人一樣的冷漠,“一個好多年都不回家,也不回國的人,這時候回來做什麼?”
“我都說了,我是回來看你,還有——”周毓馨先是目光溫柔的凝視了邵辰越一眼,繼而身形婀娜的走向一旁的段之晴,“我的兒媳婦!”
“不過——”周毓馨拉長了語調,細細打量了段之晴一番,探究的目光尤其在她臉上逗留了很長的時間,“距離上一次見威廉的外甥女,也差不多有十多年了,當初還是一個看起來像是混血的小丫頭,現在倒是越長越像……”
周毓馨輕笑了一聲,並沒有說出接下來的話。只是就算她不說,段之晴也已經猜到她想要說的是什麼。
從很多人的描述中,段之晴已經知道,邵氏夫婦似乎都很不喜歡白以晴!
邵辰越站起身,一把將段之晴拉到了自己的身後,語氣冷冷的嘲諷說:“現在纔來裝扮成慈母,是不是有些晚了?”
段之晴偷偷戳了邵辰越一下,想提醒他用這種語氣和自己的母親說話,似乎很不妥。無奈邵辰越根本不爲所動,一如既往的對周毓馨冷眼相對。
堂屋裡的氣氛漸漸凝結了起來,尷尬和冷冽在三人的沉默中,逐漸流轉。就在段之晴感覺自己快要被凝結的空氣,而弄得窒息的時候,周毓馨擡手攏了攏耳後的捲髮,笑容嫵媚的說:“我還會在這裡住上幾天,這幾天,我們就好好相處吧!”
話雖然是對邵辰越說的,但是她的眼神,卻是一動不動的盯着段之晴,看得她心裡直發毛!
周毓馨最後睇了一眼段之晴,就淺淺的勾着脣角,優雅的向堂屋外走去,“我約了朋友喝下午茶,估計晚上還會一塊兒娛樂一下,晚飯不用等我了!”
隨着周毓馨的緩緩離開,邵辰越的臉色愈發陰沉了起來。
“你……沒事吧?”段之晴戳了戳他的胳膊,小心地問。
“沒事!”邵辰越又恢復了一貫面無表情的淡漠,“折騰累了吧!上樓休息一下吧!我突然想起公司裡還有些事要處理,就不陪你了!”
說完,他就轉過身,大步向堂屋外走去。
看着邵辰越的身影越來越模糊,段之晴臉上不由得浮現出失落——他到底還是不肯向她敞開胸懷,一如其他人一樣,始終對十年前的事情諱莫如深。
邵辰越前腳剛一踏進總裁辦公室,杭雪嶺緊跟着就走了進來。從他眉頭緊皺的臉上,可以判斷出調查的結果很不理想,這讓本就心情鬱悶的邵辰越,愈發煩躁了起來。
他徑自走到一旁的真皮沙發上坐了下來,修長的雙腿交疊着搭在茶几上,擡起手輕揉着泛疼的眉心,“調查結果怎麼樣?”
杭雪嶺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拿在手中萬般沉重的檔案袋,遞到了邵辰越面前。
邵辰越擺擺手,有些不耐煩的說:“資料分析什麼的,我不想再看了,你直接告訴我結果!”
“我派去調查的人,在之晴退休的幼兒園老師那裡,找到了她五歲時候的畢業照,經過電腦的模擬操作,二十六歲的段之晴,和現在她的模樣……有出入!”杭雪嶺思考了一番,用語隱晦的說。
邵辰越聞言,冷冷嗤笑了一聲,厲聲質問:“有出入?杭雪嶺,我們兄弟這麼多年,你還不瞭解我是什麼樣的人?居然這麼潦草的敷衍我?”
“少爺,其實你和之晴相愛就好,何必……”
“就是因爲相愛,所以纔不能容許欺騙!”邵辰越挑起眼皮,凌冽的眸光讓人不寒而慄,“我要知道結果——確切的結果!”
杭雪嶺垂下頭,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天人交戰,終還是幽幽的嘆了一口氣,“經過專業的比對,除非整形,否則之晴不會變成現在的模樣!”
“呵——”邵辰越驀地輕笑了一聲,眼神中的冰霜漸次凍結,“這件事一個字都不要透露給之晴,我倒要看看,她什麼時候準備告訴我真相!”
他的語氣雖然凌厲,他的話雖然冷酷,但是熟悉邵辰越的人,還是不難從他決絕的話語中,聽出裡面蘊藏的深深的苦澀。
感情路,多崎嶇,可是於邵辰越,未免真的太多殘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