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慢慢熟絡,孟子何去許夏的咖啡館比以前勤了。她仍是每天下午去,許夏仍是每天下午唱歌,漸漸形成固定的節目,向來比晚上清淡的下午,結果客人反而多出近一倍去,慕名而來聽歌的人把屋子都擠滿了。他們點杯咖啡,端在手裡,站在牆邊,靜靜的聽許夏唱歌。
和擁擠的場面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館內的一處角落,那裡有張桌子,永遠擺着“已預定”的牌子,後來大家才發現,預定那桌子的是一位明眸皓齒的美女。他們猜美女和許夏一定關係匪淺,不然怎麼老是給她留位子呢?再後來,大家又發現,許夏的演唱時間並不固定,每次美女到場,他就開始彈唱,如果那天下午美女沒來,他也就不會唱了。
開始還只是懷疑,時間久了,便慢慢得到充分的證實,連任丹丹和蔣愷成也看出來了,許夏對孟子何有意思。只是他那人很悶,什麼都不說,不象陳樺,已經公然送花了。
孟子何抱着那棒嬌豔的玫瑰,對着陳樺淺笑盈盈:“你在冒險,因爲你完全不瞭解我。”
陳樺笑得很紳士,“希望你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可以瞭解你。”
“我不會是你想要的女人。”
“不嘗試怎麼知道呢?”
孟子何沒答話,看着前面低聲吟唱的許夏沉默不語。
男人純淨的聲音低低吟唱:
那一年 你正年輕
總覺得明天肯定會很美
那理想世界就象一道光芒
在你心裡閃耀着
怎能就讓這不停燃燒的心
就這樣耗盡消失在平庸裡
你決定上路就離開這城市
離開你深愛多年的姑娘
這麼多年你還在不停奔跑
眼看着明天依然虛無縹緲
在生存面前那純潔的理想
原來是那麼脆弱不堪
你站在這繁華的街上
找不到你該去的方向
你站在這繁華的街上
感覺到從來沒有的慌張
……
過了一會兒,她吁了一口氣,象在感嘆:“他唱得真好。”
陳樺直直的盯着他,目光灼灼,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孟子何垂下眼,用小勺在奶油上畫畫,聲音低低的,“我不是什麼好人。”
“通常這樣說自己的都壞不到哪裡去。”
“你一定會後悔。”
“我不會後悔。”
蔣愷成端了一碟蛋糕過來:“孟小姐,許夏請你吃的。”
“替我謝謝他。”孟子何眼角飛揚,嫵媚的笑容讓蔣愷成心裡一跳,飛快的瞟了陳樺一眼,轉身離開。
蔣愷成覺得孟子何是個危險的女人,因爲太漂亮,太張揚。往往有着漂亮外表的生物,特別是女人,都是極其危險的。就象就象沙漠玫瑰,漂亮得無與倫比,卻含有劇毒,沾上就致人於死地。
他不懂許夏爲什麼會喜歡孟子何,這樣的女人根本不適合他。
陳樺也看着許夏:“或者,你喜歡許夏,因爲他總是請你吃蛋糕。”
孟子何微微一笑:“許夏是個很單純的人,他很象我的一個朋友。”
“前男友?”
“前男友喜歡的女人。”
陳樺愣住了,“你和前男友喜歡的女人做朋友?”
孟子何反問他:“有什麼不可以的嗎?”
陳樺笑了一下,“我沒想到你這麼豁達。”
孟子何卻是苦笑:“我只是執迷不誤罷了。”
陳樺靜默了一會,握住她的手:“子何,不管你曾經遭遇過什麼,希望今後我可以照顧你。”
孟子何想抽回自己的手,卻被男人抓得更緊:“不要逃避,我看得出來,你不討厭我,爲什麼不試試呢?”
許夏抱着吉它,遠遠的看着角落裡,男人深情款款的凝視,還有他們疊在一起的兩隻手,他輕不可聞的嘆氣,接着唱:
這麼多年你還在不停奔跑
眼看着明天依然虛無縹緲
在生存面前那純潔的理想
原來是那麼脆弱不堪……
他習慣了不爭不搶,可是在愛情面前,他無法做到拱手相讓。他不象陳樺那樣直接,他只能爲她唱歌,請她吃蛋糕,僅此而已。
孟子何問陳樺:“你爲什麼喜歡我?”
“愛情的字典裡沒有爲什麼?如果能說得清,那就不叫愛了。”
孟子何又問:“你喜歡我什麼?”
“全部,所有,好的,和不好的。”
“你在乎我的過去嗎?”
“不在乎,我只在乎現在。”
“不管我發生任何問題,你都義無反顧嗎?”
“義無反顧。”
孟子何靜靜的看着他,“好吧,如果你堅持,我們可以嘗試交往。”
陳樺沒想到她答應得這樣爽快,一時間倒呆住了,過了一會才小心翼翼的問:“你是說真的?”
“真的。”孟子何的表情很篤定。
陳樺欣喜若狂,舉手示意,蔣愷成走過來:“陳哥,你要什麼?”
“今天在場所有人的單,通通歸我買!”
蔣愷成眼睛都瞪圓了:“陳哥,你說真的?”
“孟小姐接受了我的表白。”
原來是這樣,蔣愷成突然鬆了一口氣,在他看來,孟子何配陳樺當然好過配許夏。
許夏的琴音剛落,蔣愷成就宣佈了這個好消息,咖啡館裡頓時喧鬧起來,大家紛紛拍手叫好,祝福聲此起彼伏。
蔣愷成偷偷打量許夏,他雖然沒有過去表示祝福,卻是面帶微笑,並沒有半點不高興的樣子。
大概他們都想錯了,許夏的歌並不是爲孟子何而唱的。
有人錄了許夏唱歌的視頻發到網上,點擊率在短短時間內就上了萬,而且還在不停的飆升,於是有娛樂公司的人過來遊說他上節目,還有人要包裝他,想捧紅他,許夏一一拒絕,他不喜歡被人矚目,更不喜歡高調。
所有人都不理解,覺得這麼好的機會,他爲什麼要白白浪費,多少人苦苦奮鬥,都沒有這樣的運氣,他卻不屑一顧。
陳樺恨鐵不成鋼,數落他:“以前要你去參加比賽,你不去,怕失敗,現在不用比了,人家說直接包裝捧紅,大把大把的往你懷裡塞錢,你還不要,傻不傻呀!這世上再沒有比你更傻的人了。”
許夏垂着眼睛安靜坐着不吭聲。
孟子何說:“許夏,你倒底顧慮什麼呢?”
許夏說:“我不喜歡身不由已,不喜歡不自由。哪怕給我一個億,讓我住在鑲金的房子裡,如果不自由,我寧可不要。”
陳樺嗤之以鼻:“什麼叫自由?有錢才叫自由,想幹什麼幹什麼,想去哪裡去哪裡,賺夠了,你想怎麼自由都行啊。”
“我說的是心的自由,不是金錢上的,我現在吃穿不愁,咖啡館生意也不錯,幹嘛要自找不痛快?”
陳樺還是憤憤不平:“年紀青青不上進,沒出息。”
“算了,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孟子何說:“我覺得許夏這樣的心態也不錯。”
許夏象是突然想起來,對孟子何說:“有一款新的蛋糕,口感還不錯,你要試試嗎?”
孟子何眼睛一亮:“那太好了,當然要試。”
許夏便起身去拿蛋糕,陳樺看着他的背影,說:“大家都說他喜歡你,你覺得呢?”
孟子何笑了笑:“我不值得他喜歡。”
陳樺不樂意了,“你的意思是,因爲我不如他,所以你才接受我?”
孟子何瞟了他一眼:“小肚雞腸。”
許夏很快拿來了蛋糕,果然跟以前她吃的不一樣,奶油層很薄,口感卻不錯,入口即化,蛋糕更鬆軟,有微微的香甜。
許夏解釋說:“這種蛋糕的砂糖比例少些,奶油也不膩,對牙齒好。”
“謝謝,”孟子何舀了一勺放進嘴裡,笑容甜美:“我很喜歡。”
許夏很怕看到孟子何笑,因爲那笑容總讓他心顫,許久都不能平復。
從咖啡館出來,陳樺提議一起去吃飯,孟子何搖頭,“不了,改天吧,我有點累,想回家了。”
陳樺有些不高興:“子何,我們交往一個星期了,一頓飯都沒吃過,你覺得這正常嗎?還有,你不准我抱你親你,只讓牽着手,我覺得你根本沒有把我當男朋友。”
“你也說交往才一個星期,還想要怎麼樣?上、牀嗎?”
陳樺想說,大家都是成年人,情緒到了也不是不可以,但孟子何的樣子很嚴肅,他沒敢說出來,只是生悶氣。
孟子何沒理他,自顧自的走了。
看着女人漸行漸遠的身影,陳樺很有些沮喪,他不明白,自己這麼好的條件,爲什麼孟子何還不向他敞開心扉?他知道她是有故事的人,但誰沒有過去呢?沒必要一直耿耿於懷吧,日子總要朝前看的啊!
孟子何沿着街道慢慢走着,黃昏時分,落日在樓宇間緩緩西沉,象一顆巨大的鹹蛋黃。她覺得有些好笑,看什麼都象是吃的。
手機響了,是陳樺打來的,大概是想向她道歉,猶豫了一下,她沒有接聽。
第一眼看到陳樺,笑容溫和,彬彬有禮,一如當初的程睿彰。答應交往,也是因爲這個原因。明知道是飲鳩止渴,卻是情不自禁,有一個代替品來愛自己,是不是能彌補一點遺憾呢?
她其實也彷徨猶豫,但陳樺說:“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這句話讓她動了心,那就試試吧。
試過了才知道,還是不行,再怎麼象,倒底不是他!
孟子何暗自嘆氣,這一生,她恐怕沒辦法再愛第二個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