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仙火急火燎趕到醫院,正好在門口碰到顧姍姍。
顧姍姍也剛到,看到陸小仙就問:“怎麼回事?媽說是你把爸氣得進醫院的?最近發生什麼事了嗎?”
陸小仙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怎麼解釋,只好說:“見了爸爸,我跟他說。”
顧姍姍說:“媽也沒說明白,我聽着象是你爸爸想要我們顧氏?”
“不是,沒有,”陸小仙本能的否認,但後面卻沒有解釋,她壓根解釋不了,陸定深現在明明就是這個意思!
“小仙,我不管你爸爸是什麼意思,顧氏是顧家的,如果你還念我哥的好,就應該阻止你爸爸。”
“我知道,我會的”陸小仙急急的說:“我爸爸不會拿走顧氏的,你放心,我也是顧家人,我不會讓他那麼做的。”
兩人急衝衝趕到VIP病房,方雅茹一見陸小仙,臉色就有些難看,“打你電話,手機關了,家裡出了事,想找你都難。”
“對不起,媽,手機沒電了。”陸小仙掠過她看了一眼躺在病牀上的顧廣賢:“爸爸沒事吧?”
“你是不是想他有事?”方雅茹一肚子的火,攔着不讓她過去。
“不是的,媽,我怎麼會想爸爸有事,我……”
“讓她過來,”顧廣賢虛弱的聲音傳過來:“別爲難她。”
方雅茹冷哼了一聲,側身讓陸小仙過去。
顧姍姍在顧廣賢腰上塞了個枕頭,讓他靠得舒服點,示意陸小仙坐在牀邊的椅子上。
顧廣賢病得太久,臉色本來就不太好看,現在顯得更憔悴了,一張臉蒼白得跟墊在後面的枕頭一樣。
“對不起,爸爸,”陸小仙一坐下來就道歉。
顧廣賢搖了搖頭:“我瞭解你爸爸,他決定了的事情,是不會回頭的,現在我沒有別的辦法,小仙,你跟你爸爸回亞灣去吧,顧氏你不要管了。”
“不,爸爸,我發過誓,要幫念彬守住顧氏,我不會半途而廢的。”
“孩子,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現在你守不住了,你不是你爸爸的對手。”
“你再相信我一次,我會說服我爸爸的,我會讓他回亞灣的。”
“我給過你機會了,小仙,時間不等人,我也鬥不過你爸爸的。”
顧姍姍在一旁插話:“爸爸,你現在讓小仙回亞灣,誰來接手呢?”
“不是還有你嗎?”顧廣賢瞟了女兒一眼:“別忘了,你也姓顧。”
顧姍姍張大了嘴:“我?我都不是學商科的,小仙好歹還在公司呆了一段時間,哥親自調教過的,我什麼都不懂,現在突然讓我去管公司,那怎麼行?”
“是啊,爸爸,”杜小仙也說:“那些競爭對手爲什麼對顧氏虎視眈眈,就是欺負顧氏沒人,我雖然不行,好歹現在也摸着一點門路了,總比姍姍一點經驗也沒有的強啊!”
方雅茹冷笑:“我聽說職員們現在都叫你陸小姐了,看來顧氏改姓是遲早的事,小仙,你真的連念念的東西都要搶嗎?”
“媽,不是這樣的,”陸小仙百口莫辯,委屈得眼眶都紅了。
“爸,媽,你們先別急,或許事情不是你們想像的那樣,”顧姍姍看了陸小仙一眼,說:“我相信小仙,她不會那種忘恩負義的人。她也不會忘了哥哥的。爸爸,還是再給小仙一次機會,讓她去說服陸世伯,現在人人都當顧氏是一塊肥肉,如果我們再內亂的話,真的很難講會發生什麼事。”
顧廣賢沉默不語,半響才說:“小仙,你還是跟你爸爸回亞灣去吧,你還年青,不要在這裡耗着了,念念姓顧,就讓她呆在顧家,以後你還可以再結婚生子,但念彬就念念一個孩子,就算是給我們留個念想吧。”
陸小仙再忍不住,哇一聲就哭了,“爸爸,你這是要趕我走嗎?我嫁給了念彬,我也是顧家的人啊!”
“可是你才二十四五歲,將來的路還很長,把你留在這裡,對你不公平。”顧廣賢嘆了一口氣,很疲倦的樣子,示意顧姍姍扶他躺下來,“叫你來,就是想跟你說這些,現在你可以走了,我想睡一會。”
陸小仙抽泣着不肯走,方雅茹冷冷的看着她:“小仙,你走吧,別在這裡哭哭啼啼的,你公公還沒死呢!”
“媽!”顧姍姍瞪了母親一眼,摟着陸小仙的肩好聲安慰:“小仙,你先回去,等爸媽消了氣再說,別胡思亂想,你是我們顧家人,沒有人會趕你走的。”
陸小仙低着頭,抹了把淚水,默默的跟着顧姍姍出門,她知道現在不管自已說什麼,顧廣賢和方雅茹也聽不進去。她不知道怎麼會弄成這樣,明明就是一家人,爲什麼要猜疑來猜疑去的?她覺得委屈,更多的是傷心。
坐在車上,小丁問她:“少奶奶,回公司嗎?”
她嗯了一聲,望着窗外飛速後退的街景出神,過了一會,突然又說:“去生態園吧。”
小丁有些奇怪,怎麼這個時侯去生態園?不過陸小仙心情明顯不好,他也不好問,在前面路口轉左,往出城的方向急速駛去。
那天程睿彰提出要走一走仙女道,她就想着什麼時侯自已要再走一次。
林蔭大道的入口象一隻巨大怪獸的嘴,裡面是一眼看不到頭的幽暗,陸小仙沒有半點猶豫,擡腳走了進去。
她獨自一個人來走仙女道,因爲這是顧念彬爲她建的,以她的名字命名的。這裡充滿了顧念彬對她的愛。最孤獨彷徨的時侯,她只能來這裡汲取力量。
兩邊高大的香樟樹合圍起來,將頭頂的天空遮得嚴嚴實實。她慢慢的走着,想象着那個眉目溫和的男人,就伴在身邊,看着她笑,牽她的手,默默的陪着她走。
到處都是他的影子,他的氣息。走着走着,她突然停住了,她記得這個地方,他們在這裡接吻,有細碎的陽光落在男人臉上,象小小的金色的蝶,但他的笑容比陽光更燦爛,他溫柔的看着她,說:“仙兒,有你在身邊,我真幸福。”
她當時仰着臉望着他笑,甜甜的答:“我也是。”
那種幸福就象是絲滑的巧克力汁慢慢在喉嚨裡流淌,甜膩而放肆,讓人覺得太過滿足。
可是現在,她不幸福,沒有他,她一點也不幸福。
她失去了依靠,疲倦的時侯,沒有溫暖的懷抱可以休憩,軟弱的時侯,沒有人可以給她力量。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她一定不會讓他去歐洲,她知道,只要她開口,只要她撒個嬌,他就不會去,他對她從來是寵溺的,在他心裡,她的笑容比上百萬的生意更重要。
可是已經晚了,他去了,坐上了那趟死亡航班,到現在都杳無音訊。但是沒有死,一定還活着,哪怕到現在,她仍是堅信不疑。
看到那棟貼着瓷片的小屋,陸小仙才意識到自已已經走出來了,眼前豁然開朗,而身後依舊是幽暗。
她久久的凝視着小屋上貼着的男人臉,深眉大眉,還有鬍渣。是她畫的,很幼稚,可是他原封不動的叫人燒了瓷貼上來,他說要留住她的一切,可他自已卻不見了。
陸小仙不敢眨眼,可眼淚還是從眼眶裡滾出來,劃過臉頰墜到地上,瞬間模糊了視線。
她慢慢的走近,聽不到狗吠,小黑已經被送到家裡去了。開了門進去,屋子裡一切如舊,但很乾淨,看得出來有人經常過來打掃。
陸小仙坐在椅子上,目光慢慢掃過牆上的畫,又落在窗邊的琉璃花瓶上,亮亮的寶藍色,紅豔豔的花,翠綠的葉子,陽光照在它身上,流水溢彩。心情不好的時侯,她喜歡看着它,現在也是這樣。
久久的看着,心裡的酸澀卻翻騰上來,她是真的很委屈,顧廣賢已經不相信她了,要把她趕出顧家,可她既然嫁給顧念彬,生是他的人,鬼也是他的鬼!哪怕趕她,她也不會走的!沒有人能趕她走,不管發生什麼事,她都不會離開顧家,如果她走了,顧念彬回來看不到她怎麼辦?
可是爲什麼要懷疑她啊?父親是父親,她是她,她是顧太太,不是陸小姐,她會不惜一切代價保住顧氏,爲什麼不再給她一次機會?
陸小仙越想越傷心,捂着臉嗚嗚的哭起來,她壓抑得太久了,顧念彬失蹤後,她把傷心難過壓在心底,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打理顧氏上,現在,她終於可以痛痛快快的哭一場了,把她的委屈,傷心,難過,無助……通通都渲泄出來!
人人都說她堅強,只有自已知道撐得有多辛苦!可是再辛苦,她也沒想過要逃避。她不會走的,怎麼趕她,她都不會走的,她是顧念彬的太太,她要留在顧家,替丈夫守住顧氏。
痛快哭了一場,陸小仙到衛生間裡洗了一把臉。然後慢慢走了出去。
休憩過了,發泄過了,她要回到現實中去,哪怕未來再兇險,她也會迎難而進,去守住她想要守住的一切!
往回走的時侯,她很意外的又看到了程睿彰,他大概沒想到她會在這裡,也有微微的詫異:“你怎麼在這裡?孟子何不是說你去醫院了嗎?顧先生沒什麼事吧?”
“他還好。”陸小仙說:“你來幹什麼?畫畫?”
程睿彰搖頭:“我閒得無聊,所以就過來了,想在這條路上走一走,給自已轉轉運,沒想到碰到你。”
杜小仙說:“那你慢慢走,我先回去了。”
程睿彰叫住她:“算了,一個人走也沒意思,我跟你一起回去吧。”
陸小仙說了聲好,邁開大步就往前走去,她個子雖小,但步步生風,程睿彰追了幾步趕上去,和她並肩而行。
其實在這樣的林蔭道里要慢慢走才應景,但杜小仙走路象一陣風,程睿彰幾次想開口說話,最終還是沒說,只默默的加快了步子,免得自已落在她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