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兒子大清早出現在祖宅,方雅茹很是有些詫異,並不是週末,他這樣突然出現,讓她不由得緊張,以爲是公司是出了什麼事情:“念彬,你怎麼來了?”
顧念彬看着母親微笑:“來看看你和爸爸。爸呢?”
“老蕭陪着到後山散步去了。”方雅茹狐疑的看着兒子:“是不是公司出什麼事了?”
“公司沒事,”顧念彬說:“是我有話要對你和爸說。”
方雅茹更奇怪了,什麼話要這麼急巴巴的跑來,在電話裡說不是一樣嗎?方雅茹心裡越發的不安起來,問:“你想說什麼?”
顧念彬倒坐下來,接過女傭送上來的熱茶,慢悠悠的喝起來:“等爸回來了,我再說。”
顧念彬向來是個穩重的人,從來沒有這樣賣過關子,方雅茹心裡象着了火,“不能先跟媽說嗎?”
顧念彬但笑不語。
方雅茹又問:“是好事還是壞事?”
“好事。”
顧念彬說是好事那就是好事,方雅茹對兒子向來是深信不疑。倒底還是心急,偷偷叫了阿玲上山去叫顧廣賢回來。
其實兩位老人都是比較守舊的人,並不喜歡上網衝浪,但這裡畢竟人多嘴雜,保不齊有知道的漏了口風,所以顧念彬還是想第一時間趕回來,況且一旦做了決定,自已也是有些心急。
一杯茶剛喝完,顧廣賢從外頭走了進來,在祖宅住的這段日子,他的精神顯得好多了,走路也輕快許多,看到兒子很高興,“念彬,怎麼來這麼早?”
“念彬有話要跟我們說呢,”方雅茹對顧念彬說:“你爸回來了,現在可以說了吧?”
顧念彬站起來,把父母讓坐在沙發上,臉上帶着笑,卻是突然一下跪下來,嚇得方雅茹忙伸手去拉:“念彬,有話就說話嘛,你這是幹什麼?”雖然是自已的兒子,但亦是一家之主,顧氏的總裁,那樣的尊貴無雙,怎麼就一聲不吭的跪下了呢?
顧廣賢眼皮子一跳,把方雅茹拉坐下來:“先聽聽兒子要說什麼?”
顧念彬表情認真,語氣端正,聲音清晰的說:“爸,媽,我要結婚!”
方雅茹又嚇了一跳,愣了兩秒才高興的說:“好,好事啊,念彬,站起來說話,跟媽說說,你打算什麼結婚?得準備很多東西呢,時間夠不夠啊?對了,曉婉怎麼沒有跟你一起來?”
在她看來,顧念彬要結婚,只能是跟夏曉婉啊!
顧念彬聽到夏曉婉的名字,臉色不由得一沉,說:“不是她。”
“不是她?”方雅茹慢慢的坐下來,“那是誰?你什麼時侯交了女朋友,我怎麼不知道?”
“哎呀,你別問那麼多了,”顧廣賢拍拍方雅茹的手,“聽兒子自已說。”
顧念彬於是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他不想瞞父母,也瞞不住,與其瞞來瞞去編織各種謊言去圓謊,不如一早就坦白。
果然,聽他說完,方雅茹和顧念彬半天沒作聲,只是坐着發呆。這個事情太出乎他們的意料,一時間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方雅茹想不到她引以爲傲的兒子挑來挑去,最後竟挑了個小女傭,頓時百感交集,五味雜陳,眼眶都微微發紅,只是搖頭:“不行,我不同意。”
夏曉婉的行爲固然令人髮指,但杜小仙絕對不能成爲顧家的媳婦,就算不找一個名門千金,退而求其次,找個學歷相貌才幹都相當的,總可以吧!
顧廣賢看着兒子,也慢慢搖了搖頭:“我和你媽態度一樣,不同意這門婚事。”
顧念彬來的時侯,已經猜到結果,但他別無選擇,只有馬上和杜小仙結婚,纔可以挽回杜小仙的名譽,不讓她成爲衆失之的。
顧念彬說“你們不是一直催我結婚嗎?現在我想結了,你們怎麼反而不同意了?”
方雅茹說:“媽是一直很着急你的婚事,但再着急,也不能隨隨便便找個小女傭啊,這要傳出去,我們顧家的臉面往哪裡放?”
“哪裡是隨隨便便呢,”顧念彬說:“我喜歡杜小仙,從一開始我就喜歡她,她也喜歡我,兩個互相喜歡的人怎麼就不能結婚?”
“如果你不是生在顧家,那麼你跟誰結婚都可以,但你生在顧家,就不能只爲自已考慮,一切要以家族和顧氏爲重,這就是爲什麼不能跟杜小仙結婚的原因。”顧廣賢嘆了一口氣:“我知道這樣很委屈你,但是沒辦法,要成大我,就要放棄小我,不過是一個女人,不值得你這樣大動干戈,再過幾年,你回首往事,會發現其實真的只是是微不足道。爸說的這些,你好好想想。”
顧念彬的表情依舊堅決:“我希望爸媽可以再考慮考慮。”
“我們不同意,這個婚你就結不了,”方雅茹說:“除非你想氣死我們。”
“我知道自已不孝,”顧念彬說:“我會一直跪在這裡,直到你們同意爲止。”
“你!”顧廣賢難得有些怒意,站起來說:“那你就跪吧,我們走。”
方雅茹還想說點什麼,看顧念彬那堅決的眼神,在心裡默嘆一口氣,跟着顧廣賢走了。
偌大的客廳裡,只有顧念彬默然跪在那裡。
蕭伯年站在花窗外頭,也是搖頭嘆氣,他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原以爲顧念彬知道分寸,只是金屋藏嬌,能瞞一時算一時,就算最後瞞不住,被顧廣賢他們知道,也只當是公子哥的壞凜性,罵一頓也就由得他去。只是他沒想到,顧念彬居然要跟杜小仙結婚,把小姑娘明明白白的放在人前,這簡直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韙,要將整個顧氏推向風尖浪口,向來低調儒雅的顧廣賢如何能答應?
舊式的老房子,地磚涼得浸人,雖然窗外陽光普照,屋子裡卻象是散了一把細細的灰,看起來幽暗而冷清。顧念彬獨自跪在那裡,高大的背影更加顯得蕭意黯然。
好奇的女傭們在花窗外窺探,不知道她們心裡敬若神抵的少爺犯了什麼大錯,要被罰跪在這裡。誰也不敢進去,更不敢弄出丁點的聲響來。
方雅茹坐在廂房裡,幾乎要落淚:“念彬是怎麼啦,居然要和杜小仙結婚!簡直就是瘋了頭了!”
顧廣賢躲在睡椅上,輕輕搖晃着:“也不算很意外,以前就看出點苗頭,知道他喜歡杜小仙,相信他是有分寸的,也沒往心裡去,沒想到……”他嘆了一口氣:“是我大意了,應該早點敲打他的,現在只怕是晚了。”
“不晚,”方雅茹說:“只要我們死活不鬆口,他總不能擅作主張。”
“你應該瞭解念彬,”顧廣賢說:“他決定了的事,是不會輕易更改的。”
“那怎麼辦?”方雅茹擔心的問:“總不能由着他的性子去,真要娶這麼位媳婦進門,還不得叫人笑掉大牙去,那些三姑八婆們肯定會說得難聽死了,我以後連門都不要出了。”頓了一下,又開始數落杜小仙:“看着是個老實巴交的孩子,手段倒是不簡單,把念彬迷得神魂顛倒,當初還真是沒看出來。我就奇了怪了,不是都已經走了嗎?怎麼又跟念彬勾搭上了?”
“這事一個巴掌拍不響,一準是你兒子把人找着了,那晚他聽你說杜小仙走了,臉色就有些不對,結果一個晚上沒回來,再後來就住公寓了,現在想起來,應該就是那時侯在一起的。也有段日子了,如果不是夏曉婉這麼一鬧,估計他還會瞞着我們的。”
方雅茹連聲嘆氣,說:“反正我是不同意的,打死不同意,他是孝子,總不會我們沒答應,他就自已操辦結婚的事。”
“他是不會,可他一直這麼跪着,你不心疼啊?”顧廣賢說:“都快入冬了,老房子地上寒,跪久了對身體可不好。”
方雅茹也是沒轍,又連連嘆了幾口氣,她當然心疼兒子,可是……
兩個人都不說話了,默然的看着窗外的風景發呆。
一直跪到中午要吃飯的時侯了,蕭伯年終究是不忍心,過來勸顧念彬:“少爺,起來吃點飯吧,有什麼事好生跟老爺和夫人說,他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何必要鬧成這個樣子呢,老爺身體不好,我看他今天已經生了氣,你就不要再倔下去了。什麼事也不能急在這一時半會的呀,給他們一點時間,讓老爺和夫人好好想一想,沒準就想通了呢,少爺,你這樣逼他們可不好啊!”
顧念彬也知道自已是在逼迫父母,但凡有丁點辦法,他也不會這麼做。
蕭伯年見他不吭聲,嘆了口氣,轉身走了。
他到廂房去請顧廣賢和方雅茹吃飯,趁機又勸他們:“老爺,夫人,少爺都跪了一上午了,那地上可寒涼,怕是對身體不好,好歹讓他起來吃口飯,有什麼事咱們慢慢再說嘛!”
顧廣賢也不想這樣僵下去,顧念彬性子硬,這樣鬥下去,只會是兩敗俱傷。他點了點頭,慢慢走進了客廳,看着顧念彬高大的背影,眼睛有些發酸,低聲對方雅茹說:“呆會我說話,你不要插嘴。”
方雅茹訝異的看着他,小聲問:“你不會是要妥協吧?我不同意。”
顧廣賢搖了搖頭,走到沙發邊坐下來。看着顧念彬說:“你和杜小仙要在一起,我們沒意見,你想公開關係,想帶她出席什麼場合,都由得你去,就算是她有了孩子,我們也認,但是結婚的事,我們暫時不同意,以後再說吧,畢竟是你的人生大事,我和你媽還要再想一想。這已經是我和你媽做的最大的讓步了,如果你同意就起來,如果不同意,就繼續跪着。”
顧廣賢一番話說下來,顧念彬立刻就要從地上起來,只是跪得久了,腿腳有些僵麻,幸虧蕭伯年在邊上扶了一把,才順利的站了起來。他來的時侯並沒有任何勝算,父母能做到這樣,確實是退了很大的一步,他已經不孝,實在不能再孤意相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