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沫兒果真答應了你的條件?”
清輝堂。司徒陵昊一邊緩緩將銀壺中的酒液倒入面前的琉璃杯,一邊閒閒問道。
“意料之中之事……”
宇文熠城坐在他的對面,右手執杯,將盞中琥珀色的酒水,送到脣邊,輕抿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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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陵昊卻是仰頭,一杯烈酒,瞬時一飲而盡,旋即冷冷笑道:“那沫兒一定不知道,你這麼費盡心機的想要救司徒陵軒,究竟是爲了什麼……”
“她不需要知道……”#_#
宇文熠城臉容淡淡。一雙寒潭般深邃的眸子,隱在半明半滅的燭火裡,瞧不出任何的情緒。
司徒陵昊冷哼了一聲,道:“你要帶司徒陵軒回離國,本王可以答應你,但夏以沫,本王要留下……”
“司徒兄大抵是酒喝多了,忘記了某些事,容孤提醒你……”
宇文熠城微微一笑,“帶夏以沫與司徒陵軒一起回離國,本就是孤答應司徒兄你出兵的條件之一……”
“若本王現在想要反悔呢?”
一仰頭,又是一杯烈酒,灌入喉中,司徒陵昊把玩着手中空了的琉璃盞,一雙陰鷙的桃花眼,斜睨了對面的男人一眼。
“孤希望司徒兄你最好不要……”
宇文熠城似沒有察覺男人語氣中的威脅之意,依舊慢條斯理的品着酒,少頃,方道,“畢竟,司徒兄你纔剛剛上位不久,一切根基,尚未穩固,朝中各家勢力,又是錯綜複雜,變數太多……在這個時候,若是有另外的國家,趁虛而入,司徒兄,你覺得你和這朔安國又能夠抵擋的了幾時呢?……”
“宇文熠城,你這是在威脅本王嗎?”
手中的杯盞,被司徒陵昊驀地重重磕在桌上,剎時已是一片粉粹。
宇文熠城神色未變,看也未看那濺了滿桌子的淋漓酒液,淡淡道,“孤只是想提醒司徒兄你以大局爲重罷了……”
“司徒兄,你不妨想清楚,夏以沫與這朔安國的皇位,究竟孰輕孰重……值不值得爲了一個女人,破壞了你與孤的聯盟……”
飲盡了杯中的最後一滴酒,宇文熠城起身,“天色已晚,孤明日還要啓程,返回離國,便不能陪司徒兄你暢飲了……但他日,司徒兄你登基爲帝,孤一定會着人送上一份大禮,以賀司徒兄你終於得償所願……”
“告辭。”
語罷,男人也不再多言,便即大步而去。
司徒陵昊薄脣緊抿,望着他離去的方向,幾乎將緊握的一雙大掌捏了碎。
“宇文熠城,終有一日,本王會叫你跪在本王的面前,爲今日的一切,付出代價……”
男人一把陰狠妒恨的嗓音,飄散在暮秋森寒的空氣裡,餘音久久迴盪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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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軒……”
越過帶她前來的獄卒,夏以沫不顧一切的奔向那個被關押在天牢裡的男人。
於擔憂中,驀地見到她,司徒陵軒幾乎以爲自己是在夢中,直到隔着冰冷鐵窗,觸碰到她柔軟指尖帶來的絲絲溫度,他終於方肯相信,此時此刻,她就真真切切的站在他的面前,如同他這幾日無時無刻不在肖想着的一樣。
“沫兒……”
嗓音嘶啞,司徒陵軒喃喃喚着這魂牽夢縈的一個名字,一時之間,但覺胸腔裡一股熱流,直抵咽喉,心中激盪,難以自抑。
“阿軒……”
夏以沫亦是心頭百轉千回,不知從何說起,只無措的問着,“你怎麼樣?這幾天,你過得還好嗎?”
一瞥之間,卻見他全身上下,盡是累累傷痕,淋漓的鮮血,早已將他單薄的裡衣染的透紅……之前的奮戰,他本就身受重傷,現下,被關押在這陰森可怖的天牢裡,無疑更是刑罰深重,叫人心悸……
“他們對你用刑了……”
顫抖着撫上男人冰冷的面頰,那裡,一道深可見骨的血痕,幾乎從男人的眼角,直延伸到脣畔,如此觸目驚心。
“我沒事……”
司徒陵軒卻只輕柔的將她的指尖,握在他的手裡,微微一笑,安撫着她的情緒,如呵護至寶一般。無論處境如何,無論什麼時候,他都不要她爲他擔心……
“你呢?你怎麼樣?沫兒,他們有沒有難爲你?”
比起自己,他更關心的是她的安危。
“沒有……”
夏以沫趕忙道,“我很好,他們沒有對我怎麼樣……”
說到此處,夏以沫卻只覺眼角一澀,險些落下淚來。她不能哭,在這個時候,她不能讓司徒陵軒再爲她擔心了。
“那就好……”
看着她安然無恙的站在他的面前,司徒陵軒也是鬆了一口氣,不由伸出手去,隔着鐵欄狹小的空間,撫上她的臉頰,“沫兒,只要你平安無事,就好……”
如今,他所求的也不過是她的安好罷了。其餘,都不重要。
夏以沫依戀的將自己的臉頰貼在他的掌心,想到今後她可能再也沒有機會與他如此繾綣美好,心口便是重重一疼。
“沫兒……”
男人卻突然緩緩垂下了手勢,“這幾日,我想了許多……”
“五王兄他爲人處事雖然有些卑鄙與陰險,但他對你,確是有幾分真心的,如果……”
一字一句,司徒陵軒說的極爲艱難,卻不曾猶豫半分,因他知道,如今,這纔是對面前女子最好的選擇。
只是,他的話,尚未說完,已被夏以沫打了斷,“不……”
簡短的一個字,乾淨利落,毫無轉圜的餘地。
“阿軒,我知道你是爲我打算……”
緊緊握着那溫厚的大掌,夏以沫望住對面的男人,“但我絕不會爲了自己苟活,而嫁給除你之外的任何人……”
“可是,沫兒……”
司徒陵軒還想說什麼,夏以沫卻輕輕搖了搖頭,“阿軒,你不要說了,我的心意不會改變……”
語聲一頓,“而且,我們不會有事的……明天一早,我們就可以離開這裡了……”
“離開這兒?”
司徒陵軒重複道。
“是……”
夏以沫道,“宇文熠城已經答應帶我們去離國……”
這突如其來的消息,顯然令司徒陵軒疑惑不已,“他爲什麼要這麼做?”
“因爲我答應他……”
夏以沫卻猶豫了,明知道她應該告訴他實情,但是,這一剎那,她卻突然懷疑了,懷疑自己的決定,是否是正確的……
“娘娘……”
獄卒匆匆趕過來,不安的催促道,“時候不早了,您該回去了……若一會兒被其他人發現了,就不好了……”
夏以沫不捨的望向對面的男人,“阿軒……”
她還有太多的話,沒有跟他說,她甚至沒有來得及告訴他,她跟那個宇文熠城之間的交易,她真的很想知道,他是否願意她這樣做……畢竟,這關係到他與她兩個人的命運……
“沫兒,你趕快回去吧……”
司徒陵軒卻打斷了她的欲言又止,“我沒事……無論是留在這兒,還是去離國,只要與你在一起,我都心甘情願……”
一切不安,因着男人的這一句話而坦然,夏以沫緊了緊握在手中的大掌,堅定道,“阿軒,無論將來發生什麼,我永遠都會和你在一起……”
同生共死,不離不棄。
男人溫潤一笑,無限依依,如今,能說出口的,也不過一句,柔聲送別,“走吧……”
夏以沫點了點頭。最後望了他一眼,便再也沒有說什麼,一步步向天牢外走去。
隔着冰冷鐵欄,司徒陵軒雙眼舍也不捨的緊緊追隨着女子離去的背影,那哽在他咽喉深處的“沫兒”兩個字,如此甘甜,卻又如此苦澀。
離國……
他早已決定,無論那裡是怎樣的刀山火海,他都甘心以赴。
只要與她在一起。
但是,這樣簡單的願望,如今,真的可以實現嗎?
司徒陵軒突然說不出的迷茫。這冰冷堅硬的天牢,彷彿就此將他與外面的那個女子,隔成了兩個世界。此後,終此一生,或者他都再也不能跳出去,走到她的身邊了……
長夜漫漫,一絲光亮也無。^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