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手緊攥的那隻大手也悄然鬆開了。
卻不知是她的鬆開了大手,還是大手鬆開了她的。
那一刻,她彷彿走進了另外一個陌生的全然不知的世界,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去想。
那是一片沙一片汪洋大海,有人在風中吶喊,字字句句,呼嘯着她的名字。
古妍兒,回來。
古妍兒,回來。
她仰首望着天空,風雨大作,沒有藍的天沒有白的雲,就在雨聲淅瀝中是一聲聲孩子們的呼喚。
媽媽,回來。
媽媽,回來。
她彷彿看到了曉宇。
她彷彿看到了曉丹。
她彷彿看到了曉予。
三個孩子都象是初學走路時的樣子,蹣跚的朝着她飛奔而來。
可不管他們怎麼跑,她與他們之間的距離都是那樣的遙遠,遙遠的只能看到那小臉的輪廓,小傢伙們一步快似一步的跑過來,她也朝着他們飛奔而去,然而,她與他們之間就象是始終都橫亙着一條銀河一般,她過不去,小傢伙們也過不來。
古妍兒着急了,不停的跑過去跑過去,她的嗓子喊啞了,可孩子們好象聽不到她的聲音似的沒有任何的迴應。
汗水溼透了衣衫,她全身如同水洗的一樣,她很累,卻依然堅持着的奔向孩子們。
她愛他們,她渴望時時刻刻與孩子們在一起。
可漸漸的,古妍兒越來越沒有力氣了。
她飢餓。
她疲憊。
她再也跑不動了,她想停下,可怎麼也捨不得河的那一邊的孩子們。
賀哲,幫我。
賀哲,幫我。
終於,不知道是不是她一聲聲呼喚着的原因,她真的好象看到了柯賀哲,他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孩子們的身後,帶領着小傢伙們朝着她飛跑而來。
手上,突然間就有了力氣,帶動着周身的血液循環沸騰了起來。
古妍兒終於又可以迎風飛奔了。
耳邊,全都是孩子們和柯賀哲的輕喚,一聲又一聲。
那聲聲呼喚讓她費力的睜着眼睛,只想把他們一一的看清楚。
一點一點,她的眼睛強睜着。
一點一點,眼前的人兒開始漸次清晰。
一張小臉,是……是梓涵,抱着梓涵的是曉丹,目光微移,就是曉宇在抱着梓琪,曉宇的身邊站着矮了他半個頭的曉予,再旁邊的人突然間的增了身高,高大的身形就在牀側,懷裡是小小的梓墨,“妍兒,你終於醒了。”柯賀哲薄脣微開,語調微顫的驚呼。
“賀哲。”輕聲的低喃,古妍兒掃過周遭,孩子們的身後是謝碧華,然後是洗正南,還有喜極而泣的吳媽,“太太,你終於醒了,你一定餓了,我去煮麪給你吃。”
古妍兒點點頭,最後把目光定格在了牆壁上的掛鐘上。
她想起來了,她進來這間房間的時候還是下午,天還是亮的,她才下飛機纔到了家裡,但是現在看着窗外,天也是亮的,象是已經過了正午,她竟是躺在這藍色的牀上足足躺了一天一夜了嗎?
“水……”她口渴,好喝。
“我來拿。”柯賀哲單手抱着曉予,單手快速的爲古妍兒倒了一杯溫水,試試了水溫剛剛好,才放了吸管遞到了她的脣邊,“你喝。”
他握着杯子的手觸到了她的脣,輕輕的柔柔的,伴着的,還有輕顫。
是的,古妍兒居然就感覺到了他的手在輕輕顫動。
狠狠的喝了滿滿一杯水,她鬆開了吸管,柯賀哲這才移開了杯子,目光定定的落在她的小臉上,他看着她的眼睛,低聲對其它的人道:“你們都出去。”
“好。”
“好的,爹地。”
大人,孩子,一忽的功夫,全都退了出去,就連梓墨,柯賀哲也交給了月嫂。
最後,只餘柯賀哲一個人。
古妍兒以爲他一定會問她是不是記起來了。
可是他沒有。
帶着微繭的指尖輕輕落在了她的臉頰上,目光溫溫的看着她的眼睛,“妍兒,能動嗎?”
古妍兒眨眨眼睛,“嗯。”只是一天一夜間的沉睡,她所有的世界又是重新開始了。
“那我抱你回我們自己的房間,好不好?”
古妍兒掃過周遭,然後點了點頭,原來,他最急切的是把她從謝碧華的房間帶走,“好。”
柯賀哲傾身一抱,便將她抱在了懷裡。
其實三個小的滿月的時候,她比從前不孕時胖了足有十幾斤,可那十幾斤的重量於他來說彷彿不存在似的,他輕輕鬆鬆就抱着她走出了這間房間,拉門而出時,古妍兒才發現大家都停留在門外,似乎都在等待着她告訴他們什麼。
洗正南也在,關切的看着她的樣子讓她心神一震,只是這一天一夜間,她與所有的人都有了一種恍若隔世般的感覺。
他們還是他們,可是她,卻好象是她,又好象不是她。
被這麼多人圍觀着,此時的感覺與在牀上的感覺又不一樣。
牀上的她象個病人。
可此刻,她卻是在柯賀哲的懷裡。
健健康康的被人當衆抱着,古妍兒有些不好意思了,可她試着動了動,全身都軟軟的,她想她是餓了一天一夜的關係吧,渾身都沒有半點的力氣,人也懶怠動,“我想躺會,好累。”
“去吧。”回答她的是洗正南,“一會吃了面就有力氣了。”
她很想問他他那天經歷過五個多小時後是不是也這樣呢?
反正,她快要累癱了,那種累,根本沒有辦法形容。
古妍兒點點頭,扯了扯柯賀哲的衣角,示意他她想上樓了。
柯賀哲便抱着她上了樓梯,全程沒有回過頭,等他把她放在牀上的時候,她兩手還緊摟着他的脖子,看着他的俊臉一點一點的俯下來,這一刻,他們回到了他們自己的房間了。
不大的空間裡,只有他們兩個人。
他單手撐在她身體的一側,俯首靜靜的看着她,“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她搖搖頭,“沒有,就是餓。”
“那就好。”柯賀哲這才放心了一樣,卻還是看着她不肯移開視線。
看得她渾身都不自在了,“幹嗎一直這樣看着我?”
“你不想告訴我一點什麼嗎?”他終於問了出來,或許,早就等不及了吧。
古妍兒低低笑,“你猜。”
“那時,爲什麼突然失蹤,是那個女人嗎?”他長指輕輕擡起她的下頜,認真問着的這個問題就是在告訴她,他已經有了答案,那就是她全都記起來了。
古妍兒點點頭,會意的笑了,“就在香惑,那天晚上我看到了不該看到的,然後,聽她說了一些她自己的話,呵呵,賀哲,你知道嗎,有時候演戲很容易讓人信以爲真的。”
只是後來他們重逢的時候,他親口告訴了她,他與陳雪不過是逢場作戲,目的就一個,想激將她回到他的身邊。
若不是孩子們的滿月宴的時候他狠虐了陳雪一回,也許此刻醒來,她還都不相信曾經親眼看到的那一幕原來都是假的。
是陳雪算計了她一回。
而她和柯賀哲全都上了當。
都說女人心海底針,陳雪那個女人的誠府實在是太深。
“你在香惑?那晚你當真在香惑?”柯賀哲好似在回味那晚的情景,又好似滿臉的懊惱,“對不起。”他終於知道了原因,果然,是陳雪搗的鬼,此時,甚至於有些後悔孩子們的滿月宴那天放過陳雪了,其實他應該給陳雪更狠些的懲罰的。
“傻,不然你以爲我那麼好騙嗎?”那樣真實的場景,陳雪坐在他的大腿上,然後再加上陳雪的話,所有的所有合併在一起她就被騙了。
好在,她現在睜開眼睛一看到他,並不需要他的解釋,一切的一切,全都水道渠成的有了一個合理的答案。
“你才傻。”看着她溫溫的笑意,柯賀哲的吻終於狠狠的落了下去,甚至不想再給她空氣了,就想一直一直的這樣吻下去,她果然是醋了。
醋了的離開。
想來,便是因爲太過深愛。
那是不是就證明她以後還會在他身邊,還會與他復婚呢?
她不說,他就想吻着她,真想就吻到她說了爲止。
可是吳媽卻敲響了房門,惹得他只好無奈的直起了身形,“等我,我去拿面。”
“嗯。”古妍兒真餓了,那一天一夜的時間彷彿消耗掉了她所有的體力,也消耗掉了她積攢了許久的耐力。
那樣漫長的過程,她不累壞纔怪。
柯賀哲只把門開了一條縫隙,端了面就回來了,而且,還在裡面反鎖了門,生怕外面的幾個小東西闖進來跟他搶古妍兒似的。
坐在了牀邊上,嚐了嚐面,很燙,他挑了一根,輕吹了吹,然後就遞到了古妍兒的脣邊,“吃。”
“我自己吃吧。”古妍兒試着想端過麪碗,她有手有腳的,除了累些真沒什麼,真的可以自己吃的。
“不要,你累壞了。”柯賀哲推開了古妍兒的手,堅持要喂她。
“你一直陪着我,是不是?”她依稀彷彿還能感覺到夢裡有一隻手一直一直的緊握着她的,只是隨着她大腦裡不住變換而有時輕有時重有時又仿若沒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