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隨意和裘謹慎在外面吃完飯回到別墅時已經九點多了,只見裘平之一臉正色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等着回來得有點晚的兩人。
看到一對手牽手的小情侶在自己面前晃盪,裘平之臉色不變,嘴脣抿緊,眼神嚴肅,他說:“你們兩個跟我上書房來。”說完,他便從客廳的沙發上站起,往旋轉樓梯的方向走去。
安隨意有點小擔心的拉了拉裘謹慎的大掌,澄澈的大眼一直在跟裘謹慎使眼色。
裘謹慎輕笑一聲,靠向她耳邊呼着輕氣,道:“現在才知道害怕?後知後覺的傻丫頭。”一邊說着,他一邊拉着她的小手往書房走去。
爸有話要對他們說,他一點都不覺得奇怪,畢竟安隨意她開了手術考覈缺考的先例,這件事情的影響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該要受處罰的,隨意這一次是避免不了的,只是無論如何,他都會護緊她就是了。
裘平之的書房裡散發着濃濃的凝重感,安隨意低着腦袋看地面,她實在是不敢看平之叔叔那責怪的眼神。
彷彿自從進了建仁醫院以後,她的狀況就特別的多,讓平之叔叔一天到晚的幫着她,她也實在有夠不好意思的。
裘平之掃視了站在書桌前的兩人一眼,表情變得有點嚴肅,“隨意,說說看,你今天爲什麼沒有去手術考試?”
安隨意嚥了咽口水,心裡有點怕怕的。
裘平之平常對她一直都是慈愛的,慈祥的,她很少看到他對自己嚴肅的一面,今天她犯錯了,感覺到了平之叔叔的不悅,她現在真不知道要怎麼樣面對他。
裘謹慎站上前一步,把安隨意拉到自己的身後護緊了,替她辯護道:“爸,這件事情不能全部怪隨意。”
“哦?”裘平之挑眉,倒想聽聽自己兒子的說法,“怎麼不能全怪了?說來聽聽。”
“想必爸也聽說了那個患有隱性心臟病的孕婦的事情了吧?隨意是因爲要去救那個孕婦所以纔會缺席今天的考試,雖然缺席考試很不對,但是看在她是爲了救人的份上,我覺得情有可原。”裘謹慎握了握安隨意的手,看着裘平之道。
裘平之會意的點了點頭,目光平和的看了看站在面前的兩人,又說:“那個孕婦的事情我是聽李主任說了,不過那個孕婦不是狄晨送來醫院的嗎?隨意當時怎麼是跟狄晨在一起的?”
裘謹慎默然,前面的問題他還可以幫着安隨意糊弄爸,至於她當時怎麼會跟狄晨在一起,他就不能替她回答了。
安隨意抽出自己的手,往前站了一步,一臉誠實的承認說:“平之叔叔,是我不好,我當時沒有分清輕重不顧手術考試就跟狄晨去看那個孕婦。救人只是剛好遇到了那樣的情況而已,不能當成是我缺席考試的藉口。”
剛剛聽到裘謹慎幫她說話,她心裡的愧疚感就莫名其妙的油然而生,她明明做錯了事情,怎麼能夠一個藉口就逃避自己所犯下的錯誤呢?
她寧願裘謹慎像今天早上那樣罵她,也不要他找藉口幫她說話。
不得不承認,當裘謹慎聽到安隨意願意承認錯誤的時候,他心裡是感到欣慰的,因爲他知道,一個人只有勇於承認錯誤了纔有改正錯誤的決心,而隨意現在既然願意承認錯誤
,那她必然有改正錯誤的決心,這就是他今天早上爲什麼要罵她罵得這麼兇的原因。
裘平之欣慰一笑,拍了拍手,誇獎着隨意,“很好,不虧是安樂的女兒,敢做敢當!你爸爸如果知道自己有一個這麼好的女兒,他在天上看着也會感到很安慰的。”
安隨意一頭霧水,平之叔叔現在是幹嘛啊?她做錯事不僅不罵她,還誇她?
“平之叔叔,我做錯事了啊……”安隨意低着腦袋,臉上滑過一絲失落,聲音小小的提醒找裘平之道。
“我知道啊。”裘平之恢復了以往的慈祥,“你是做錯事了不假,但是你也勇於承認了自己的錯誤,就如謹慎說的,你爲了救人犯錯,情有可原,所以這一次平之叔叔就原諒你了,只要你下一次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就好了。”
幸福來得有點太突然了,安隨意此時有點傻愣傻愣的,不知道要回答裘平之的原諒。
裘謹慎看着她傻傻的樣子,他覺得她特別的可愛,往她身旁挪了一步,低頭在她耳邊輕聲道:“愣着做什麼?還不快點謝謝爸。”
安隨意反應過來,跟裘謹慎的話,一字一句道:“謝謝爸。”
此話一出,裘謹慎的俊臉泛起了一抹可疑的紅,清咳一聲挺直腰桿站在一邊,想:真是個傻丫頭。
坐在座椅上的裘平之可被安隨意這一聲甜甜的“爸”叫得心裡樂開了花,嘴角笑意濃濃的看着安隨意點頭,“不錯,爸認定你這個兒媳婦了。”
聞言,安隨意真想就地挖個洞鑽進去,真是太丟臉了!
她剛纔只是因爲被平之叔叔原諒太開心了而已,裘謹慎在她身邊說什麼,她就跟着說什麼了,根本就沒有想過字眼的不對,她錯了!她現在真是後悔死了!
看着安隨意的小臉漲紅,裘平之也不再多說什麼話了,讓安隨意回房間休息,留下裘謹慎談公事。
經過剛纔的“謝謝爸”事件,安隨意當然恨不得馬上離開書房,不到一分鐘,小小的身影早就不知道跑那裡去了。
此時此刻,裘謹慎的心情大好,即使安隨意現在離開了書房,他的目光也追隨着她小小的背影,直到聽到裘平之那毫不客氣的聲音響起,才把他飄遠的思緒給拉了回來。
“謹慎,你是不是覺得隨意很可愛?”
裘謹慎俊眉一挑,對於父親的問題,他有點不太想回答。
隨意是他的女朋友,她有多可愛他當然知道,只是當着父親的面承認,他覺得太奇怪了。
“爸,你讓我留下來是有話要對我說嗎?”裘謹慎直接忽略掉裘平之的問題,扯開話題道。
見他不想回答,裘平之也不再追問之前的問題,兒孫自有兒孫福,年輕人的事情,他們開心就好。
迴歸主題,裘平之的臉上變得嚴肅而認真,“謹慎,對於那個患有心臟病的孕婦,你覺得她生下孩子再接受治療,存活率會有多高?”
“百分之十。”裘謹慎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裘平之的表情有點凝重,表示理解的點了點頭,又問:“那如果那個孕婦由你和狄晨一同治療呢?”
猜到了裘平之預謀的裘謹慎俊眉一蹙,疑惑的開口道:“爸,難道連你
也同意狄晨的做法?”
裘平之沒有說話,一副思考的樣子。
裘謹慎有點惱,這陣子實在有太多的人跟他談這件事情了,不等裘平之開口,他先說道:“我評估過那個孕婦的病況,如果馬上拿掉孩子接受治療,她的存活率將有百分之五十之高,但是如果她堅持要懷胎七月生下孩子,這兩個星期的時間裡會發生很多難以估算的事情,到時候要保住她的命不知道會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
“謹慎。”裘平之輕聲的喊他,聲音裡透出了濃濃的教育,“你知道你身上缺少了什麼嗎?你缺少了爲病人着想的心,你只考慮到要保全病人的性命,卻忽略了病人想要的東西。”
裘謹慎不明白,這些話,已經有三個人對他說過了。
見他還是不明白,裘平之又語重心長的說道:“不可否認,你的醫術很精湛,如果拿掉孩子,那個孕婦經你的手治療,她的存活率肯定還可以再提高,只是你明白嗎?那個孕婦,她要的不是自己能夠活下來,她要的是她的孩子能活下來。”
“人活着是爲了追求,如果那個孕婦的孩子沒了,她的追求也就破滅了,那她活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意義呢?”裘平之輕嘆一聲,繼續說:“我當初之所以會聘請狄晨進醫院就是因爲狄晨擁有你沒有的,全心全意爲病人設想的那顆心。”
聽完了裘平之的一席話,裘謹慎彷彿懂了一些東西,他把醫學看得太簡單,沒有深入的瞭解過每一個病人的需求。他一直以爲,他作爲一個醫生,把人救活了,那他的任務就完成了,原來並不是這樣的,原來一直以來,他治的只是病,並沒有把人治好。
“你回去好好想一想吧,謹慎,我知道你是一個聰明的孩子……”
近乎神遊一樣的,裘謹慎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走進房間的,他有點頹唐的坐在按摩椅上,他想起了今天隨意對他說的話——人,絕對不可以是爲了活着而活着。
狄晨對他說的話——醫院裡每一個病人都是你的病人,對於你自己的病人,你怎麼可以一點人情味都沒有?
爸剛纔對他說的話——你缺少了爲病人着想的心,你只考慮到要保全病人的性命,卻忽略了病人想要的東西。
那麼,他一直以來治病救人的理念難道都是錯誤的嗎?
叩叩——
敲門聲突然響起,安隨意捧着一個裝着牛奶的托盤站在門口衝他傻笑,“我可以進來嗎?”
裘謹慎正好想有人陪伴,見到她,真好。
薄脣揚起一抹俊朗的笑容,他伸出手示意她過來,“快過來。”
安隨意踏進臥房,把托盤放在一邊的茶几上,走到他面前,裘謹慎勾嘴一笑,一擡手就把她扯入自己的懷裡,讓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他穩穩牢牢的把她抱得緊密。
安隨意環住他的脖子吃吃的笑着,擡頭看着他的俊臉,問道:“怎麼了?是不是被平之叔叔罵了?看你剛纔一副失神的樣子。”
裘謹慎但笑不語,低頭吻了吻她白白嫩嫩的臉蛋,最後忍不住了又堵住她的紅脣,狠狠的啃咬了一番以後,他才鬆開她的脣瓣,額頭抵住她的額頭,問:“隨意,你覺得我是一個好醫生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