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珍貴啊！”賀瀾笑了一下，轉眼去看其他的。
章冥怕她再隨便亂碰，只好轉移話題問：“你買了什麼？”
“對了！”賀瀾走過去打開袋子，拿出一個盒子來遞過去：“給你買了粥，一會兒該吃午飯了，所以就沒帶太多。我給你發信息你又沒回。”
章冥打開蓋子開始喝粥，好像沒聽到賀瀾的抱怨一樣，喝了之後用自然的語氣問：“對了，快到春節了，你今年是就在這邊過節吧？”
“是啊。”賀瀾歡快地點頭，笑眯眯地湊過去說：“要不要一起過啊？我來陪你過除夕好不好？”
章冥沒回答，而是說：“那要不要把你的家人接過來一起過節？如果需要的話，我幫你安排車。現在春運，車站的票應該買不到了。”
賀瀾一愣，隨即低下頭輕聲說：“我爸媽去世了。”因爲低着頭，所以章冥也看不到她的神情。
沉默了一下，章冥又問：“那還有其他的親人麼？一起接過來吧，畢竟是春節。”
賀瀾搖搖頭，擡起頭有些難過地看着章冥說：“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我爸媽去世之後，親戚都不願意跟我來往，所以漸漸地就不聯繫了。之前兩次的春節我都是一個人過的，這一次幸好有你陪我。”說着，伸手過去握住章冥的手。
章冥還是沒什麼表情，不過也沒掙脫開賀瀾的手，而是放下粥，接着問：“對了，一直沒問過你，你這幾年在S城過得怎麼樣？有工作麼？”
賀瀾以爲章冥是關心自己，便笑了一下，輕聲解釋：“我當年沒騙你，我爸的確生病了。從你那裡拿來的錢全花在了他的醫藥費上。不過後來爸媽還是相繼去世了，我一個人一邊打工一邊上學，直到今年畢業，才決定回到這裡來。”
章冥點點頭，沒說什麼。
賀瀾握着他的手微微用力，眼裡閃過淚光，哽咽着說：“章冥，我只有你了。”
章冥擡眼，看了她一眼，臉上的神情有些冷漠，淡淡地說：“是麼？”
賀瀾一愣，終於意識到章冥的不對勁了，放開他的手，有些疑惑地問：“你怎麼了？”大概是因爲情緒的突然轉變，她的淚水消失了，聲音也沒有了哽咽的氣音。
章冥轉身從電視櫃下面拿出文件袋，坐到賀瀾對面的沙發上，在賀瀾驚異的目光中緩緩地打開文件袋，並沒有全部拿出來，而是自己翻了翻抽出一張照片來。照片上是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眼睛大大的很可愛，不過卻曬得有些黑，而且因爲保護得不好，在寒冷的天氣裡，小男孩雖然穿的厚厚的，但是小臉蛋上的皮膚卻被凍得裂開了。
章冥把照片放在茶几上，順着玻璃桌面推到賀瀾的眼前，語氣平淡地問：“你說你只有我了，已經沒有其他的親人，那你能不能告訴我？這個孩子是誰？”
章冥對於第一次見到賀瀾的情景已經記得不是很清楚了，只記得當時賀瀾一個人坐在角落，和周圍的人格格不入，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氣息，讓他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她。隨後的交往中，章冥發現賀瀾是個很現實的人。她從不幻想未來，而是在默默努力。她的目標很明確，就是掙很多的錢，讓自己和家人的生活越來越好。章冥從不覺得這樣的想法有什麼不好，相反的，這纔是實際的做法，而不是像那些高中生一樣只會做夢。那個時候的賀瀾，說話直接不會拐彎抹角也藏不住話，有什麼就會直接告訴他，章冥覺得和賀瀾在一起很輕鬆，因爲你不用費腦細胞去猜測女朋友的想法。
可現在，看着閃着淚光說着自己已經沒有親人的賀瀾，章冥忍不住嘆氣，不知道記憶裡的那個人是什麼時候被磨平了棱角。其實誰都會改變，就算章冥衣食無憂體會不到民間疾苦，但是至少他能理解別人的難處，就像孫絨生在富裕家庭，卻依然有許多“平民”朋友一樣。章冥能接受人的改變，卻不能接受一個人本性的顛覆。至少以前，賀瀾不會對他撒謊，因爲那個性子直爽的人不屑撒謊，可如今，好像什麼都不一樣了。
被擺在玻璃桌面上的照片中，是一張可愛的笑臉，可看着照片的兩個人卻沒有一點笑意。章冥看了一眼照片，擡眼盯着賀瀾。賀瀾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慌，但隨即便冷漠地搖搖頭說：“這是誰？我不認識。章冥，你到底怎麼了？”
章冥捏了捏眉心，突然沒了慢慢解釋的耐心，卸了力靠到沙發上，從茶几下面拿出準備好的支票遞過去說：“這是二十萬。”
一模一樣的數目，賀瀾皺眉，放在身側的手有些抖，她偷偷抓住衣角，強裝鎮定地問：“這是什麼意思？”
“我知道你當初離開是因爲我媽威脅你，這個就算是補償吧。”章冥簡單地說，不願再做過多糾纏。
“補償？”賀瀾皺眉，隨即搖搖頭說：“我不需要，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
章冥搖搖頭，淡淡地說：“賀瀾，我們分手吧。”
賀瀾一愣，有些回不過神，只是訥訥地問：“你說什麼？”
章冥聳聳肩，站起來走到窗邊看着外面的夜景，嘆着氣說：“我們分手吧，或許我們再在一起就是個錯誤。我知道你把金錢看得很重，這二十萬就當是分手費吧。”章冥的腦海裡浮現出孫絨傷心難過的臉，如果當初他沒有選擇這種錯誤的彌補方式，可能也不會惹得孫絨那麼傷心。越是這樣想，章冥就越是煩躁，對於賀瀾的狡辯就越厭煩。他從沒想過，自己還有厭煩賀瀾的一天。
賀瀾看着章冥冷漠的背影有些驚慌，她還從未見過章冥這麼冷淡的樣子。章冥性子懶散，但即使是對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他臉上也總帶着淡淡的微笑，從不曾這樣面無表情過，讓人莫名地心慌。她猶豫了一下，站起來，走到章冥身後抱住他。之所以會猶豫，是因爲他們在一起的這一段時間，章冥從不曾對她做過牽手以外的親密舉動，即使是牽手，也是賀瀾主動一些。賀瀾總覺得是因爲章冥的性格使然，總是安慰自己他們還有時間，可沒想到，結局來的那麼快。
想到玻璃桌上那張可愛的笑容，賀瀾有些哽咽，不過還是咬咬牙說：“章冥，我知道你在意我當年騙了你二十萬離開的事情，就當那是我的錯。但是我現在知道錯了，你也原諒我了不是麼？爲什麼要這樣？我們不是好好地麼！不要丟下我章冥！我只有你了！”
聽到最後一句，章冥的眉皺的更深，聲音也更低沉，“我沒有怪過你。幾年前，我心甘情願給你二十萬，現在也一樣，你走吧。”
“不要！”賀瀾有些激動地哭喊着：“我不要二十萬，我只要你！我變了，和以前不一樣了！現在，我只想好好地和你在一起，你知不知道？”
“是啊，你是變了。”章冥冷哼了一聲，終於沒了耐心，伸手撥開賀瀾圈在腰間的手走回沙發邊，彎腰拿起那張照片舉到賀瀾的眼前說：“想和我在一起就老實回答我，這個孩子是誰？”
賀瀾的臉上還有殘留的淚水，眼角暈開了一點黑色的眼線，看起來有點楚楚可憐，不過在看到那張照片後，她下意識地避開，轉眼看別處說：“我說過了，我不認識。”
章冥搖搖頭，笑了笑問：“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好騙？”
賀瀾看着他，咬着脣不說話。
章冥的笑容消失，冷聲說：“就算你真的不認識這個孩子，那你的反應也不該是這樣的。可是你卻一而再再而三地避開這張照片，連看都不願意看一眼，爲什麼？賀瀾，你覺得我既然有這張照片，那還有什麼事是我不知道的。你覺得，你還必要隱瞞麼？”章冥說着，拿起文件袋一把摔在了茶几上，裡面的文件照片灑出來，落滿了玻璃桌面。
賀瀾看到上面的幾張照片之後，立刻瞪大了眼睛，跌坐在沙發上，死死地握緊拳頭，咬着脣不說話。
照片裡還有幾張那個孩子的照片，一樣的可愛，只不過有的掛着鼻涕，小臉。章冥從照片裡拿出一張合照摔在賀瀾的面前，冷聲說：“你說你爸媽都去世了？那這是誰？上面還有拍照的日期，就是一個星期之前拍的，要我念給你聽麼！”照片上，是一對蒼老的夫妻，照片是偷拍的，所以照片裡兩人都沒看鏡頭。現在是冬天，老人的手都凍得裂開了，正在做家務活。
章冥看賀瀾不說話，用手敲了敲桌面，冷聲問：“還有這個孩子……要我去醫院爲你們做親子鑑定麼？”
賀瀾猛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章冥，顫着聲音問：“你調查我？”
章冥不置可否地聳聳肩，站直了身體居高臨下地看着坐在沙發上的賀瀾說：“其實你沒必要騙我，我說了我沒有怪你。你覺得，我如果在意這些，那當初會和你在一起麼？”
“我只是因爲太愛你，太想和你在一起！章冥……”賀瀾站起來，靠近過去，放軟了聲音說。
“打住！”章冥擡手製止了賀瀾的靠近，直白地說：“別靠近我，比起我，你更愛錢對。”說着，指了指被一堆文件照片壓在下面的支票說：“二十萬，我和你，兩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