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子清展紹

窗外溫暖的陽光突然透過船窗灑在靠窗的榻上, 陽光下,空氣裡浮着的塵埃,縈繞着展紹, 如輕紗隨光波動旋轉, 展紹黑睫顫了顫, 蒼白臉龐在日光下更加的透明, 甚至上面細小的血管都能看得分明。

徐子清握着他置於衾外的手, 伏低身子將額頭抵上他的,展紹額間的溫熱卻不能驅除她心底的涼意,後悔像毒蛇一樣吐着信子攫奪着她己然麻木的心臟。

如果可以不愛, 可以少愛一點,展紹是否不會如現在這樣柔弱無助無聲無息的躺在牀上?沒有絕望悲愴, 沒有痛如噬骨, 他會依然璀璨耀眼的笑着, 鬧着。

如果是這般,她寧願展紹不愛或者少愛一點。

房內徐子清陪着展紹, 房外蘇言看着房門,笑了,笑的苦澀,笑的悲傷,她還是看不到他, 就算展紹中毒, 被龍再行威脅不得不放手, 就算她馬上就要變成血魔了, 甚至可能會忘了他, 那又怎樣?清醒時他尚且入不了她心,那萬一喪失理智, 更加的沒有任何人能入她心,蘇言呆愣的苦笑,手中一鬆,娃娃呯的一聲掉在了船板上,滾幾個圈,從圍杆的縫隙裡滾了出去,沉入江中,一如他此刻如沉寒冰的心。

蘇言想要伸手去撈,卻撈了個空。看着那江面泛起的漣漪,蘇言悵然若失,有些東西丟了便再也找不到一模一樣的了。

徐子清不捨的吻了吻展紹毫無血色的脣,起身,開門想要出去倒杯水,就見蘇言失魂落魄的站在房門前,忍不住皺了皺眉頭,雖然他也是受害者,但心裡有些怨懟他當時有解藥卻不吞下去。

伸手將他矗在門前的身子推開,轉身合好門,不再看他,大步離去。蘇言被她這麼一推,呆若木雞的後退兩步,看清了她眉間的不悅,心中一痛,默默的追隨她而去。

徐子清走的有點快,蘇言好不容易追至船尾才趕上她的步伐。徐子清見他一直纏着自己,轉過身來,冷冷盯着蘇言,心煩意亂的吼道,“你到底要幹什麼?”之前,莫明其妙的將她叫進房內,卻不支聲,還因此兩人中了春藥,現下,展紹病倒在牀,她只不過想去取些水回來,他卻如此煩人的跟在身後。

蘇言被這一吼,弄的有些委屈,垂下眸子,低低辯解道,“我,我只是想要將展紹的解藥給你。”說完從袖兜裡掏出一隻細小的藍花白底瓷瓶,攤在手上遞給徐子清。

徐子清盯着那隻小瓷瓶,並沒有伸手去接,不解的望向低首的蘇言,或許從一開始就對他帶了歉疚,徐子清從來不敢去深看那如海水般湛藍的眼睛,那裡面的深情是她載不動的東西,所以每次對上他清澈若有所盼的眸子,她都忍不住的別開頭去,因爲是她對不起他,她陰差陽錯的佔了他愛人的身體,卻又還不了任何的他期盼的愛情。

蘇言感覺到徐子清的打量,猛的擡起頭來,就見徐子清眼眸深深的鎖着他,神情複雜的對着他欲言又止,眸中歉疚,苦澀,隱忍,除了深情。

蘇言無聲的扯個笑,拉過她垂在身側的手,一把將藍花白底瓷瓶塞入她的手中,這是第一次他主動的碰觸她,熟悉的溫度,變得不再熟悉的人。

徐子清握緊手中瓷瓶,並沒有刻意推拒,這是展紹的解藥,她再怎麼不願意接受蘇言的無謂付出,卻不能因此不顧展紹的生命,看看手心裡的瓷瓶,再回頭看看慢慢離去的單薄身形,徐子清嘆口氣,罷啦,這輩子註定要負他。

收起藥瓶,再次向廚房移去,就見龍再行攜着花是月站在船舷悠然的曬着太陽,徐子清握緊雙手,眸如幽谷深潭狠狠的瞪着龍再行,一身不改的繁冗華貴,耀得徐子清眼睛發痛,恨不能撲上去將她撕成碎片。

那頭,龍再行正逗弄着美男,就見花是月向後看了眼,再低頭在她耳邊一陣耳語然後旁若無人呵呵的笑了起來。

龍再行回頭,徐子清手握大刀,威風凜凜的立於一角,那眼神,嘖嘖嘖,恨不能將她給劈了,但她是誰,她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龍再行,徐子清越是糾結彆扭矛盾痛苦,她就越開心,這樣也給蘇母之環多染上些戾氣,離徹底變成之日就越近,呵呵,龍再行跟着花是月笑了起來,杏眼閃耀,卻笑得讓人討厭。

徐子清有些氣結,卻也無可奈何,就算她現在殺了她又如何,她是唯一一個能解了血咒的人,如果早知道在殺第一個人自己就將揹負這種命運,爲了展紹,還是會將那銀衣人殺了。只因爲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展紹和如風因她受傷。

“呵呵,徐小姐,不過來聊聊?”上勾的嘴脣無不彰顯她愉悅的心情。

徐子清心中恨意消退幾分,對手越強大,她越冷靜,徐子清微搖頭,淡淡的掃一眼船舷邊的兩隻華麗彩屏孔雀,淡淡道,“本人時間向來緊得很,殿下要閒聊,我想自有人願意做陪,告辭!”

微拱手,徐子清轉頭鑽進廚房。竈堂上正好燒着一壺熱水,徐子清取了茶壺,沏了壺新茶,清淡的茶香鑽入鼻中,徐子清精神不由一振,淡淡的露出個笑來,提着茶壺回了房。

腳剛邁過門檻,就見展紹己經醒來,正趴在窗沿上向窗外的風景,見徐子清進來,面上閃過愕然,然後冷冷的睨她一眼,再轉過頭去看着窗外,不再看她。

展紹那淡漠疏離的一眼,讓徐子清感到有些受傷,早就料到他會恨她,沒想到意料中的事情真發生,卻如哽在喉,讓人如此的難受。

徐子清輕手輕腳的移近牀榻旁的木桌,將茶壺放下,沒想到茶壺磕到桌沿,裡面的熱茶沿着茶嘴倒了出來,淌在徐子清的手背上,徐子清一個不防,手上一痛,呲牙噝了一聲,展紹背對着她的身影動了動,最終沒有回頭來看她。

徐子清露出個無聲苦笑,他是真的在怨她,以往她有一點傷痕,他都會心痛的大叫,哪會這般的無動於衷。

徐子清低頭看看手背上的紅痕,伸手拭去上面的茶漬,拿起桌上的茶杯倒了杯茶,朝着展紹的背影喊道,“紹兒,過來喝杯茶吧!”

展紹動了動身子,不理她,繼續風景。

徐子清伸手點了點他僵直的後背,“紹兒,過來喝茶。”

展紹不回頭的往後揮手,拒絕,“不要!你走!”聲音雖低啞,卻拒絕的堅定。

徐子清見他不理,收起心底氾濫的苦澀,微微一笑,“你把茶喝了,我就走!”徐子清堅持。

展紹不明白徐子清爲何堅持的要他喝完那杯茶,煩亂的轉身,小臉煞白的晃腦衝她吼道,“你走,現在走,我不想看到你這個負心薄情的女人!”既然不要他了,還管他喝不喝茶。

徐子清手緊緊的摳着杯子,五指發白,但卻一臉堅絕,“你把它喝了我就走。”說完將杯子湊近展紹發白的脣邊。

展紹冷冷的看她一眼,接過杯子,一仰而盡,然後將杯子砸向徐子清,徐子清不躲,那杯子砸中了她的額頭,擦破了皮,鮮血流了出來,展紹剛剛還冰冷的眸子閃過慌亂,緊張的下牀,手忙腳亂的捂着那傷口,撅脣罵道,“誰叫你不躲的,難道傻了嗎?”

那血卻似止不住,從指縫裡流了出來,展紹嚇得神色全無,“破相了,怎麼辦,子清,我不是故意的。”

徐子清淡笑,將他的手從額上拿下來,握在掌心裡,眼眸隔着血色,深深的鎖着他慌亂的眸子,漫不經心的安慰失神的展紹,“沒關係的,紹兒,毀了便毀了!”心下甚慰他將解藥喝了下去。

“那怎麼行,好不容易纔好了,怎麼可以又毀了呢。”展紹堅決反駁徐子清的話,將手抽出來就要去找藥,卻被徐子清再次攫住手腕。

“真的沒有關係。”徐子清微笑,看着奮力掙開她前去找藥的展紹,心下感到滿足,即使她做了如此過份的事情,他還是那般單純的想要爲她好,真的很好,這樣的人叫她如何放手,這樣只會更讓她捨不得他受丁點的委屈。

展紹弄了半天才反應過來自己還在和她置氣,一見她受傷就忍不住將她之前做的事情忘了,展紹停下忙碌翻找的手,露出個嘲諷的笑來,他還真不是一般的不知羞恥,她都甩了他,爲何他還要賤的去幫她找藥。

徐子清見展紹停頓,湊身上去,低低問道,“紹兒怎麼了?”

展紹猛然轉身,一個不小心,脣辨擦過徐子清湊上來的臉頰,徐子清眼中眸色加深,還沒完全退下去的春藥藥力再次涌了上來。

“紹兒!”徐子清突然將火熱的身子貼上展紹,展紹愣住,不知如何反應,徐子清眸中的意思他看得再清楚不過,只是,她們剛剛纔吵了架,爲何子清突然說要就想要,這也爲免太奇怪,難道蘇言沒有滿足她?

想到蘇言,展紹就算心中有什麼念頭,也被他這盤冷水潑了個寒涼,伸手艱難的推開徐子清擠上來的清香身子,側身閃了出來,輕噓口氣,古怪的看着徐子清一臉痛苦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