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易容量面

徐子清面色沉鬱的緊盯着花初六在展紹面上不停動作的手指,寒霜密佈,鬆開的手指再次緊握成拳。

[非花,七皇女何時到?] 快要忍不下去之際,徐子清冷顏轉向正悠然喝着小二送來的茶水的花非花,挑眉問道。

花非花正俯首輕啜清茶,聽徐子清問起,含糊回道:[明天。]

[救人……]徐子清黑眸閃動,猶豫片刻,最後還是問道:[非花,能不能告訴我是誰拜託你救花銘的?]

聞言,花非花送茶水的動作一窒,卻是幾不可見,輕啜口冒着熱氣的溫茶,擋在茶蓋後的黑眸,利光閃過,卻又瞬間隱去,狀似隨意問道:[子清爲何想問這個問題?]

徐子清把玩着手上的柳刃,沉聲答道:[開始以爲只是普通的救人,前段時間才知道要救的是花銘,天子的無雙侍君,這本也沒什麼,但現在,七皇女前來,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其中必定是有什麼深層的原因,我現在開始懷疑你說的此事非七皇女不可是真是假。]

語畢,咻的一聲,柳刃被徐子清甩出,釘在了半掩的門扉上,卻是使了十分力道,刀身全入,只餘刀柄在外。

花非花目隨柳刃流轉,見此,面色一沉,慢慢放下手中茶盞,悠悠問道:[子清,這是信不過我?]黑眸定定的望着坐於紅木桌旁的徐子清.

廂房裡除了花初六拿筆寫字時的偶爾沙沙聲,夾着淡淡肉香的空氣隨着花非花的這句話,一如兩人的臉色冷凝成團,直堵得花非花呼吸不暢,心頭氣悶不止。

徐子清卻是不緊不慢的又從腰側抽出把柳刃,隨意的把玩着,指腹來回重複摩挲着刀刃,低眉斂眸不語。

[爲何?]花非花見她沉默不語續又問道,眸色加深,她自認爲做的並無一絲漏洞。

[我想不明白是何人能在花月山莊如此嚴密的防衛下,快速的通風報信。]徐子清面無表情回視花非花一眼,復又低頭把玩手中刀刃。

[所以?]花非花輕笑,摸摸桌上寒月刀,好似覺得徐子清的疑慮全是多餘,[此事雖蹊蹺,但並不足以說明什麼,哪個莊子裡會沒有內鬼?]

徐子清收起柳刃,正正斜靠木椅的身子,淡淡道:[是不足以說明什麼,但你忘了一點,我們提出辭行時,只有四人,你,我,展紹,魏如風。]

花非花凝視徐子清,柳眉上挑,面帶不快,辯解道:[即便如此,那也不能說明是我將此行傳出去的,我並不是個做出如此明顯的紕漏的蠢人。]言外之意就是離去的魏如風最有可能將行蹤泄出。

徐子清見她面色不滿,心裡雖有狐疑,卻也覺得沒有真憑實據,將話說得太白,並不太好,轉念道:[我並不是懷疑非花,只是有些事情不希望有的人後悔而己,如果一定要從我手裡得到什麼,我想還是趁早打消想法的較好。]說完起身,走向正在量面的展紹,瞅眼正忙碌的花初六,聲色陰寒問道:[可弄好了?]

那花初六本一邊量面,一面豎耳聽着房裡兩人的談話,直聽得有些雲裡霧裡不甚明白,卻不想那滿身寒冷酷戾的女子起身到了自己跟前,突的一句問話,讓她本直着拿尺的雙手一抖,頓時布尺斜了幾分。

展紹眨眨湛清大眼,黑睫觸着花初六在面上的雙手,花初六隻覺心中一股子血氣直往上衝,面上隱隱泛了紅。徐子清自是沒有錯過這小小情景,不快的瞪眼毫無知覺被人吃了豆腐的展紹,眼中殺意頓起,陰邪問道:[是否需要我幫忙?]

這句話是貼着花初六的耳朵說的,說完,故意吐氣如蘭的輕呵一口氣,吹着花初六的耳垂。花初六本來心思就有點不正,被這麼一撩拔,心底邪念被揭,頓時尷尬的不知手腳如何放,只傻傻的睜圓雙眼直視徐子清,磕巴道:[完,完成了。]這語裡的不快,她哪會不知道。

展紹不知徐子清朝花初六說了什麼 ,但卻是萬分慶幸這有些變態的量面終於完了,輕噓口氣,從椅子上起身,無辜看眼徐子清,轉身進了內裡,掏出袖袋中的青竹手帕,浸水,使勁擦擦剛剛被碰到的地方,不是子清,都讓他覺得有些噁心,不管出於什麼原因。

徐子清脣角勾笑的眼送展紹進了內裡,直到最後一抹亮色消失在門簾之後。轉頭,臉上柔色褪卻,敢在她面前光明正大的吃紹兒豆腐的,她是第二人,很好,徐子清黑眸微眯,上下打量花初六。

[可以開始了沒?]

花初六汗毛直豎,爲什麼她覺得徐子清的打量的眼神滿含邪惡,好似在思忖從她身上何處下刀,顫聲應道:[可以了,徐……小姐,請坐。]伸手,指指身前的木椅,示意她坐下。徐子清斜視她一眼,依言坐下,雙手習慣性搭在腰側,這個無意識防備動作卻讓花非花和花初六寒了心。

花非花眼眸掃過徐子清腰側的手,心裡涼,面上卻笑得暖,似不在意的拿了桌上茶杯,接着繼續喝,邊喝邊不忘打量端坐的徐子清。

花初六就着青色上衣,擦擦有些汗岑岑的手心,拿起置於一旁的布尺,仔細的量了起來,想伸手將徐子清臉上的面具取下,卻見她一臉寒霜的警告之意明顯,訕訕的撇撇嘴角,識趣的將半擡的手放下,繼而拿起桌上的筆,將徐子清臉部輪廓描了下來,再將額寬,顴骨間距,鼻樑高度,眼睛眉毛形狀,大小,還有間距,脣形及寬度,高度一一記了下來。

做好這些,將桌上用具收拾乾淨,才轉身向花非花行個禮,就要告退,卻被徐子清阻止。

[你明天一早是否可以做好?今兒個就不回莊子了吧。]她實在是覺得時間太過匆促,明日七皇女就要到花月山莊了,還是早些做好爲好。

花初六沉默半晌,有些爲難的看看冷顏的徐子清,再看看自家主子,見主子輕點頭,這才點頭答道:[好吧,小的盡力而爲。]語畢,朝兩人躬身拱手拜別,輕抹額角細汗,合門而去。

院外,暮色蒼茫,最後一道亮光消逝在土牆之後,屋內,隨着花初六的離去,廂房內的最後一點光線也被隔絕門後。

徐子清收刀起身,將門打開,拔出門板上的柳刀,一切動作行雲流水般的暢順。花非花這是第二次認真的打量着徐子清的背影,仍然修長優雅的背,影在一片陰暗之中,少了上次的唯美,多了一些陰戾。

[主子。]從門外傳來一聲諂媚的叫喚,花非花聽這聲音覺得耳熟,只聞聲不見其人,整個人都被徐子清擋在了門外。

[何事?]徐子清剛拔下刀,就見四從院門進來,一臉惶恐不安。

[主子,我求求你救救我的表姐吧,她就快要死了。]魚泡眼哭得紅腫,不時伸手擦擦不知是因天冷,還是哭泣不止流出的鼻涕,哧,又是一擦,徐子清按捺住心中的嫌惡還有不耐,將門打開,[進屋裡來,說說怎麼回事。]

這時,聽到喧鬧哭聲的展紹也放下手中帕子,一臉通紅的自內裡,撩簾而出,迷惑的看着哭得比死了親爹還慘的四。

[主子,嗚……]

[不許哭!]徐子清黛眉緊皺,實在有些惱怒遇事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人。展紹見她哭得傷心,掏出一塊純白手帕遞給四,讓她擦淨臉上淚水鼻涕。

[我表姐三,她,她被人打了……]抽抽答答的四說着用純白帕子往臉上一揩,臉上總算是有了一點潔淨。

[她快死了……]徐子清實在是不明白,人都快死了,四怎的還在這兒不死不活的哭訴。

[她在哪?]冷冷問出,不耐煩的眉頭越皺越高。

展紹同情的看眼四,安慰道:[別急,你先說出人在哪兒。]原本覺得這是四在耍花樣,但見她哭得眼淚華華的,心上的防衛也被沖走幾分,更何況子清在,也不怕她做出什麼不利之舉。

花非花仍端坐一側,並不覺得自己要參與其中,對她來說這是徐子清的家務事。

[在鎮上大街上。]四有些怯怯的看看徐子清陰鬱的臉,知道自己惹得主子不痛快。

[還不快領了我們去?難不成你想看到的是一具屍體?]雖然覺得四可能就是在繼扮乞丐,賣身葬父之後的第三場悲情戲,但知她並無惡意,正好不想面對花非花,難得的管管閒事。

花非花心裡也不太痛快,一臉冷凝的無視屋內嘈雜,雖明白徐子清的懷疑合情合理,但想自己從來拿她當朋友,得不到真心對待也就算了,卻反遭懷疑,覺得自己最近有些狗拿耗子多管閒事。甩袖起身,向正談話的三人插話道:[我正好要回莊,你們三位就搭個順風車吧,明日裡七皇女到花月山莊,後日應該就會起程前去赤雲山,不管子清你作何想,現在事情己做了一半,我想你是個重承諾的人,總不至於半路撒手不幹吧?有了消息,我會提前叫初十知會你的。]

徐子清見花非花向來溫和的臉上沒了平日的笑容,也知她心裡不舒服,確實如她所說,自己並不會因了這懷疑半路不幹了,如果真的和皇室有關,這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她走哪總會被人找到,不如想個萬全法子,此事過後好脫身。想着,看了眼正生悶氣的花非花,點頭,轉而吩咐四和展紹隨後跟上,幾人出了屋子,直奔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