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室燈光很暗,窗戶都被封住了,雲休三人一下從陽光充足的地方進來,眼前一片黑暗。楚楚險些碰倒地上放的瑞獸薰香鼎。
慢慢適應過來,一位道童打扮的男子繼續把雲休三人帶往一道屏風的後面。只有幾盞燭火,屋子內更是貼滿了符咒,若是心中有鬼的人,肯定會被嚇個半死。
可是雲休向來不懼鬼神,這些符咒也不過是寫着鬼畫符的廢紙罷了。楚楚膽子小,貼着墨年走,墨年也從來沒有見過這個陣仗,着實唬人的很。
終於道童停下來,雲休被指引坐在一張古老的桌子前面,雲休看着桌子上斑駁的紋理,好像是什麼陣法,玄妙的很。
一位看起來處在壯年的道士掀起簾子走了進來,還沒看見雲休就開口道,“姑娘願意花萬金,只爲見貧道一面,不知有何指教啊。”
雲休也不說話,道士坐下來,眼睛仍不睜開。
“道長不用看嗎?”
“肉眼凡胎看出來的都是虛妄,只有用天眼看纔是命格。”
楚楚最嫌棄這些玄妙酸溜溜的話,忍不住在一旁笑起來。
道長輕咳,“若是姑娘不相信貧道,貧道自然看不出什麼來了。”
雲休淡笑,“家妹年紀尚小,道長言重了。”
墨年向道童遞上一張寫着雲休生辰八字的龜殼,道童看了眼,就在道長耳邊嘀咕了一陣。雲休冷眼看着,覺的這位道長實在是故弄玄虛。
“姑娘既然誠心前來,又何必寫個假的八字呢?”道長捋捋鬍子,睜開一隻眼睛。
雲休搖頭,“這就是我的八字,並無虛假。”雲休並不知道自己這一世的八字,宮中出生,本就艱難度日,誰又會記得生辰八字呢。所以雲休寫的是前世的生辰八字,也算是自己的生辰八字吧。
“姑娘莫不是戲弄貧道吧!”道長只睜開一隻眼睛,雲休頓時覺得場面很詭異。
“道長難道要憑八字才能算出命格嗎?”雲休本就沒有打算問個卦,態度自然強硬。
道長眯着眼睛看了雲休,“罷了,不看八字也罷,請姑娘往這杯淨魂水裡滴一滴血。貧道也能看出來。”
墨年卻有些不滿,“小姐……”
雲休遲疑了一會,“楚楚,給我你的匕首。”
楚楚只好拿出自己隨身帶的匕首。雲休接過匕首,在食指處劃了一道,鮮血馬上涌了出來,雲休滴了一滴在面前的淨魂水裡,然後迅速的用衣角按住傷口。
嶗山道長明顯是沒想到雲休這麼爽快,也不再裝模作樣,認真的晃動杯子,觀察起來。
雲休看着和所謂的淨魂水混合在一起的血液和一臉困惑的道長,“怎麼?道長還需要什麼嗎?”
道長倒是驚恐的看着雲休道,“貧道不知該不該說。”
“請直言。”
“姑娘早就是死過一次的人了,爲何還放不下心中的執念呢?”道長驚懼的眼神盯着雲休,好像能看出什麼來。
雲休乍一聽覺得心頭一跳,“執念之所以爲執念,怎麼可能輕易放下呢。”
道長居然變得一副認同的樣子,“嗯,有理,姑娘的命格太複雜。本來是富貴命,卻硬生生改成了賤命……貧道無法參透,無法參透。”
“你說什麼呢!”墨年按耐不住,對着嶗山道士就是責問,雲休倒是冷靜下來了。
“今日主要來找道長,爲的並不是算命這件事。”
“哦?不是算命?”
“過幾日,聽說道長要在東山做一場法事。”
道長驚訝的擡眼看着雲休,“姑娘是怎麼知曉的?”
“我不光知道這個,我還知道是儷妃屬意道長做的,她的目的是什麼,我也很清楚。”
道長頓時一臉豁然開朗的樣子,“原來姑娘是爲了這件事來的。如果姑娘是要阻止我,可是要付不少代價。”道長狡猾的笑起來,全然不復一開始的莊重,“儷妃可以給我的好處可是不少,不過看姑娘一擲千金來找我,看來也是做足了準備的。”
雲休冷笑,一露出真實嘴臉,連貧道都不用了。
“我們若是合作的愉快,自然少不了道長的好處,但若是我發現道長蛇鼠兩端,一心二用,可是要受苦的。”雲休淡笑,“道長是修道之人,自然是看得出大勢所趨的,儷妃已經是籠中之鳥,只是在做最後的困獸之鬥罷了。還望道長明白哪些事值得做,哪些事不值得。”
“姑娘此言差矣,若是儷妃有朝一日母儀天下,我等平頭百姓又如何自保呢?”道長眯着眼睛,好像在判斷雲休能夠給予的與儷妃潛在價值孰輕孰重。
“墨年。”雲休喚一聲,墨年從袖口拿出一張硃砂紅紙。
雲休把紅紙放在道長面前的桌面,起身,“我能給的就這麼多,道長好好考慮吧。”
雲休帶着楚楚和墨年原路走了回去。
道長打開紅紙,面色一喜,越往後看卻越震驚,竟是面色如灰了。
楚楚被打擊了,一方面是看到了道長的真面目,其實就是招搖撞騙的江湖術士,二是好奇紅紙裡到底寫了什麼。
“雲姐姐,你到底給那個道長多少金銀啊?”
雲休淡笑不語,墨年捂着嘴低聲說,“是道長十輩子都用不完的金銀,小姐還給道長買下了一座道觀,有了自己的道觀,自然是比在鬧市好得多。”
“啊,這麼多!”楚楚咂咂嘴,“這也太便宜那個臭道士了吧,還給她修建道觀!”
雲休輕笑,“是啊,這樣就太便宜他了。”
其實墨年還沒有講出全部,雲休早就派人摸清了這個嶗山道士的底細,嶗山道士幾年前因爲給金麒麟算了命,莫名其妙的聲名遠播,來到周國之後,一直裝成有修爲不貪戀紅塵的樣子,直到有人前來求神問卜,他才被迫在鬧市爲人算命。
可是這個嶗山道士本質上就是個江湖騙子,家裡妻女成羣,一直養在老家,雲休派人找到她們,以嶗山道士的名義把他們接到了滬州。
那張紅紙後面便附上了嶗山道士唯一的兒子的親筆書信,既然人在雲休手裡,恩威並施,逼得他不得不與雲休合作。
嶗山道士看完紅紙上洋洋灑灑的字,已經是一頭冷汗,雲休雖然看着年紀輕,卻能抓住人的死穴,他那一家老小便是不能公之於衆的存在,若是世人皆知自己有了妻女,又何來專心修道呢,那自己就是砸了飯碗,全家都跟着喝西北風,兩相比較,其實很好選擇了。
“師傅?”小道童看着師傅捏着紅紙發愣,忍不住喚了聲。
“嗯?”嶗山道士這才清醒過來,“嗯,你去叫下一位吧。”
“是,師傅。”小道童輕快的走了,嶗山道士心中已然做出了選擇。
他收拾起紅紙,瞄了眼雲休給的生辰八字,突然定住了。
“這!”嶗山道士拿起八字,對照着桌上的淨魂水,顫抖着,“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天生鳳格?”
嶗山道士也算是略懂命理之事,當時替金麒麟看相,也就是一世富貴,此番儷妃的鳳格越來越淡,幾乎看不清楚了,而云休的命數之硬,天生鳳格,也就是說不管在哪裡都是人中龍鳳,命中註定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榮地位。
嶗山道士暗自點頭,看來是註定的啊。
雲休陪同楚楚去了醉仙樓,飽餐了一頓才往回走,半路楚楚想起沒有打包名點,居然又跑了回去,雲休只好現行回院子,卻看見一個蜷縮的身影蹲在屋子前,墨青站在一邊抓耳撓腮,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怎麼了?”
墨青擡眼,像看見救星一樣,“主子,你可回來了,墨東他鬧着要找你,不肯吃藥。”
墨東正是恢復人樣的野人,雲休疑惑道,“找我?”
似乎是爲了呼應雲休,墨東一聽到雲休的聲音,就向雲休撲過來,哼哼唧唧的像只小獸。墨青連忙抱住墨東,“怎麼教你的,見了主子要有禮貌!”
雲休淡笑,“沒事。”看向墨東,那張過分蒼白的臉依舊沒什麼血色,“有什麼事嗎?”
“啊啊嗯、嗯”墨東只會嗯嗯啊啊的,雲休扶額,“你說什麼我也聽不懂啊。”
墨青只好大隻描述一下情況,“早上墨東在吃藥的時候,我們在談嶗山道長的事情,於是他就開始吵鬧起來了。”
“嶗山道長?”雲休覺得奇怪,墨東怎麼知道嶗山道長?
墨東掙扎着拿出懷裡的一團紙,向雲休扔過來,正好砸在了雲休懷裡。
“什麼東西?”雲休展開紙團,發現是一張鬼畫符,“墨東……你寫的什麼?”
突然,雲休明白了,這些鬼畫符,多麼像今天在嶗山道長那裡看到的符咒啊!
雲休拿着紙靠近墨東,“墨東,你知道殺死那些衙役的人是誰?你看到類似這個的紙?”
墨東好像沒聽懂一樣,墨青不知道情況,雲裡霧裡的。
“墨青,看來這位嶗山道士還藏着什麼,你去查清楚。”雲休覺得這件事背後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是,主子。”墨青松開墨東,“主子,墨東怎麼辦?”
“慢慢養着吧。”雲休看了眼墨東,墨東顯得十分懵懂,“以後交給你了。”
“啊?”墨青皺眉,“他可煩人了。”
墨東這句好像聽懂了,甩起手就捶了墨青一拳。
“哎!”墨青拎着墨東走了,雲休拿着紙符看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