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妃心中一動,這丫頭怎麼回事,平白提起玉恩宮幹什麼?華妃看着雲休清麗的臉,已經做出判斷。“本宮乏了,想去那頭坐坐,你們別跟着了。”華妃指着雲休說,“你,聽說你學的一手按摩之法,過來給本宮解解乏。”
雲休答是,跟着華妃走入亭子中。
“無緣無故提起玉恩宮,又單獨前來見本宮,說吧,你想做什麼?”華妃畢竟是華妃,一眼便看出雲休有話要說。
“娘娘英明,小蓮乃是奴婢的姐妹,平白枉死,奴婢心中實在不平,此番便是求華妃娘娘爲小蓮做主!”雲休聲聲哀泣,好像真是痛到了深處。
“本宮,又能做些什麼呢?”華妃娘娘恍若不經意的問。
“娘娘,您宮中的清檀香不可再用!”雲休噗通一聲跪下,說的話卻答非所問。
華妃娘娘蹭的站起,盯着跪着的雲休,一時空氣都凝滯起來。
“那香是本宮自己的,並不經由他手。”華妃只說了心中的前半句,以爲雲休看出了什麼問題。
“娘娘,奴婢略懂制香,那清檀香固然好,卻過於濃重,娘娘還是不要再用了。”雲休低聲說着,也並沒有說出什麼驚天動地的話來。
“你這丫頭倒是有意思,說不出什麼來卻這般急巴巴的跑到這來。”華妃以爲雲休其實並沒有什麼特別,僅是一個自作聰明的丫頭罷了。
“檀香沒有妨礙,可是卻不能與月季相襯。今日內務府便會派人送鮮花過來,娘娘可得收好了。”雲休略一福身便退了出去。
華妃莫名其妙的看着雲休遠去的背影,心頭竟有一絲不安。
內務府的花房栽種着上千種鮮花,終年溫暖,秋冬季節的花朵最是矜貴,挪出來需得在片刻之間送去溫暖的宮殿中,方不會被寒氣侵襲。
端着花盆的小太監跪在華妃面前,那花朵嬌豔可人,確實美麗非常,可是華妃卻一臉蒼白,絲毫也笑不出來。
“今年冬天的月季開的最好,奴才特地跑着送來給華妃娘娘觀賞。”小太監以爲說幾句好話便能得到華妃娘娘的賞賜,卻不想華妃娘娘不爲所動,只好撇撇嘴放下月季,靜悄悄退出殿去。
華妃面色漸漸回暖,心中已經明白,這是有人已經算好了,若是自己不知情,檀香與月季相剋,而月季放在殿內,自己必然會遭到毒害!可是雲休那丫頭怎麼知道呢?華妃不敢全然相信一個宮女所說,於是便安排心腹宮女偷偷去找自己相熟的醫女來。
華妃坐在珠簾後面,盯着醫女,醫女看看月季,又聞聞檀香,心中已然有了結果。
醫女對着宮女說,“此兩物相融並不會致毒,只是妨礙精神,使人萎靡不振,難以安睡。”宮女聽了也不敢說話,望着珠簾的方向。
“此事本宮知道了,若是今日之事泄露出去,下場如何,不必本宮多說了吧。”華妃冷靜的話語傳出,醫女聽聞也不答話,低下頭默默退出去。
既不致死,也不是滑胎之物,那幕後賊人究竟是爲了什麼呢?
華妃也不願細想,命人將月季擡去偏殿,着心腹宮女去坤寧宮找那宮女。
看來這答案只有雲休可以解答了。
雲休依舊穿着秀麗,在宮女中一點也不扎眼,華妃端坐一邊不說話,自顧自的看書練字。既然主子不說話,雲休自然也只能跪在一邊等着。
等到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雲休算算時間快到皇后娘娘用晚膳的時候了,便輕輕的說,“華妃娘娘既然找奴婢,便是內務府送來的東西不對娘娘的心思,娘娘一生氣,必然心神不寧。”雲休故意停頓,擡眼看見華妃面上吃驚的神情,繼續自顧自的說,“這後果,下月的冬初家宴,娘娘必然去不了了。”
“還望娘娘保重貴體,屆時一定盛裝出席,奴婢告退。”雲休瞄了一眼華妃還未反應過來的臉,卻唏噓着退了下去。
華妃待到雲休出了華清池,纔想明白雲休話中的深意,賊人爲何不下殺手,原是對方的目的便是阻擋自己出席家宴,精神萎靡必然呈現在臉上,聖上看見難免心煩,到時候治自己一個不敬之罪,便是也有可能。要說這宮中期盼家宴又不願看見自己風光的,不就是玉恩宮那位嗎。華妃面色鐵青銀牙緊咬,自己一再容忍,卻不想對方步步緊逼,不就是庶女嗎,沒有了母家的支持,便什麼也不是!
雲休出了華清池,膝蓋跪久了有些酸楚。上次去華清池,雲休便注意到了華妃用的香,清檀香與月季不能相融,於是雲休心生一計。
雲休知道小寶要去內務府挑選送給後宮的鮮花,於是便跟着去,看見了月季正當其中,便說起月季的好處來,小寶理所當然的定下了月季。
剩下的便是誘華妃相信是玉妃下的毒手,而自己也是爲了姐妹小蓮之死而記恨玉妃。而華妃吃了悶虧,也不會當面與玉妃對峙,何況這本來就是巧合,退一萬步說,華妃知道了不是玉妃所爲,也無法怪罪於自己,等到那個時候,玉妃的下場如何,還需拭目以待了。
下月初的家宴,皇親國戚都會參加,正二品以上的官員更會帶着女眷參加。雲休可要好好盤算一下,如何才能利用華妃的手,給玉妃沉重的一擊。
天色漸晚,雲休忙完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紅姑總是會爲雲休準備吃的,今日卻不知爲何還未見到紅姑,雲休只好自己去小廚房碰碰運氣。
一進廚房便聞見一股異味,雲休循着氣味,卻是看見一個蜷縮在角落的人。
雲休手裡拿着水瓢,一步一步靠近。
“你是誰?怎麼到這裡來了?”坤寧宮的小廚房怎麼也算是重地,閒雜人等進來了,若是在膳食中做了手腳,豈不是大禍臨頭?
雲休見此人不說話,便將手中的水瓢扔了過去。
“喂,你倒是說話啊。”雲休見此人像是昏了過去,於是伸手撥開他髒兮兮的腦袋,這一看還真是出乎意料。
“阿離?呃,楚離歌?”雲休看見此人的確是楚國質子,而此時他右眼的束縛被揭了去,更顯得一張臉美麗的不像人,真是妖孽啊妖孽!
楚離歌像是聽見了雲休的聲音,懵懵懂懂的醒過來。
一時四目相對,寂靜的只剩下水瓢在地上打滾的聲音。
雲休不說話,完全是被楚離歌的異瞳迷住了,世間如此深邃清明的眼睛怕是隻有面前此人了。
楚離歌卻不是這樣覺得,嘴角自嘲的勾了勾,自覺的用右手遮住了右眼,倚着牆壁站起來。這時倒顯得雲休無禮。
楚離歌並沒有說什麼,轉身出了小廚房,雲休卻也並未追究他爲何會出現在這裡,畢竟這一雙與別人不同的眼睛總是會爲他帶來麻煩。
自那日遇見楚離歌,雲休便時常聽一聽關於他的“事蹟”,楚國本就是小國,歷屆質子都是長在周國皇宮裡的。楚離歌出生時,楚國皇族的巫師預言楚離歌本來是君臨天下的命,卻因爲一雙異瞳而出現了異相,長到八歲,楚離歌在自家皇室裡也看盡了白眼冷遇,楚君便把他作爲棄子,送去了周國。
周國皇宮裡的閒言碎語太多,楚離歌每日的生活都分外艱辛。雖說是皇子,過得還不如宮外的達官貴人,有時甚至照顧楚離歌的宮女太監也會偷懶,雲休聽了不禁唏噓,那樣一張絕色的臉和那樣一雙不一般的眼睛,註定是要遭受世人的白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