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紫陷入在渾渾噩噩永無止境的噩夢中無法自拔,夢裡凌晨滿身是血地朝她招手,她哭得撕心裂肺跑過去,可是隻要她一靠近凌晨就會消失,然後在更遠的地方朝她招手,她追啊追,跑啊跑,覺得全身的力氣都快耗盡了,但她沒有放棄,她要追上凌晨,永遠和他在一起。
“葉紫,葉紫,葉紫……”
身後有個聲音在叫她,着急中透着疼惜與溫柔,她聽着很熟悉,覺得這個聲音讓她感到安心,她轉過頭一看,竟然是趙越。
“葉紫,跟我回去,快點。”趙越也在朝她招手。
她站在兩人的中間很是爲難,不知道該去誰哪裡。
“葉紫,我好痛,我的血流盡了,葉紫,快來救我……”凌晨痛苦地繼續招喚她。
她毫不猶豫地跑向了凌晨。
趙越急喊:“葉紫,別去,去了你就回不來了!”
她不管,她不想讓凌晨痛苦,她要去救他。
“你有孩子了,你不爲自己想,難道也不爲孩子想嗎?”趙越再大聲喊道。
她步子一頓,猛地驚住,她有孩子了?有孩子了嗎?
“媽媽……別殺我……”肚子裡傳出孩子的哭求聲。
一時間,凌晨,趙越,孩子的聲音同時響起,她覺得頭都要裂開了,好難受好難受,她捂住耳朵大叫:“不要逼我!”
“葉紫,你醒了!”裴昕見葉紫坐了起來,高興極了。
葉紫睜開眼睛看到是裴昕,再看了看四周,發現她在醫院,這才知道原來剛剛的是個夢,她想到失去意識前是聽到了凌晨出事的消息,一把拽住裴昕的手急問:“凌晨呢?凌晨回來了嗎?”
“屍體還在打撈中……”裴昕沉重道。
聽到屍體二字,葉紫渾身猶如掉進了冰窟裡,從頭冷到了腳,她掀了被子就要跳下牀:“我去找他,他一定在等我,我剛剛夢到他了,他滿身是血,說好痛,他在等我去救他!”
“葉紫,他掉進海里了,你怎麼去救?”裴昕摟住她急道。
葉紫推開他:“我不管,他是我的丈夫,是我這輩子最愛的人,就算是不要我的命,我也要去救他,你不要攔着我!”
“你爲了他可以不要你的命,但是你有沒有爲你肚子裡的孩子想過?你難道要帶着孩子一塊死嗎?”裴昕大聲問道。
葉紫呆住,望着他好半響才喃喃道:“孩子?”
裴昕深吸一口氣,放輕了聲音:“葉紫,你懷孕了!”
“我懷孕了?”葉紫眸中淚水滾落,又驚又喜地撫上小腹:“我懷了凌晨的孩子?我終於有孩子了,可是凌晨卻不在了,孩子一來就沒了爸爸,孩子太可憐了,太可憐了啊……”眼淚如斷線的珠子,她捂着嘴痛哭起來。
裴昕將她摟進懷中,似承諾道:“孩子不可憐,你也不可憐,以後我就是孩子的父親,你的依靠,葉紫,你要堅強一點,爲了孩子,你要好好活下去,如果凌晨在天有靈,也希望你好好活下去,他那麼愛你不是嗎?”
“凌晨……凌晨……”葉紫哭得肝腸寸斷,她想凌晨活着,與她一起分享這最令人開心的時候,可是爲什麼?夫死子來,人間悲劇,爲什麼要讓她承受這樣的痛苦?
裴昕鼻子發酸,揉着她的發安慰:“你如果也愛凌晨,就好好地活着,爲他生下孩子,知道嗎?”
“我愛他,自從與他相見開始我就愛上他,這麼多年來我對他的愛沒有一絲一毫的減少,反而越來越深,我什麼都可以不要,我只想讓凌晨回來,裴昕,你幫我把凌晨找回來好嗎?我求求你了!”
“乖……”裴昕紅了眼眶,下巴貼在她的額頭上,一手輕輕拍着她的背,一手按着她的頭,緊緊將她擁在懷中。
他多希望能替她分擔這些痛苦,多希望爲她擋去這些災難,多希望出事的是他,幫她換回她心愛的丈夫,可是不能,他只能痛她之所痛,悲她之所悲,看到她痛不欲生的樣子,他的心似被人撕裂了一般,痛得窒息。
老天對她太不公平了!
葉紫哭了許久,終是哭累了,再次沉沉睡去,裴昕給她蓋好被子,坐下來握住她的手,葉紫,你放心,從今以後我就是孩子的父親,我所有的一切都屬於你們,你們想要的一切我也會爲你們拿來,我絕不會讓你們母子受半點傷害的!
“小晨!”與此同時,凌夕也從噩夢中驚醒。
杜雋宇趕緊摟住她:“小夕,別怕,我在。”
“雋宇,你回來了?”凌夕發現是做了噩夢,又看到杜雋宇,心裡頓時安穩下來。
杜雋宇點頭:“是啊,回來一會兒了。”
“天都黑了,雋宇你爲什麼不開燈?”凌夕奇怪問,她都看不清杜雋宇臉上的神情了。
杜雋宇道:“我怕開燈驚着你,所以沒敢開,小夕,剛剛是不是做噩夢了?”
其實他是怕凌夕看到他臉上的異常,下午的時候,裴昕給他打了電話,讓他不要將凌晨出事的消息告訴凌夕,他覺得這個裴昕管得太寬了,不過他說得有理,凌夕的身子怎麼能承受這麼大的打擊呢?
“嗯,雋宇,我夢見小晨出事了,你幫我給小晨打個電話好不好?我好擔心他。”凌夕心裡很慌,那個夢太真實了。
杜雋宇安撫道:“一個夢而已,凌晨沒有事,剛剛回來的時候他還打電話給我報了平安,說已經到了工作的地方,讓我們不要擔心。”
“真的嗎?”凌夕問。
杜雋宇點點頭:“當然是真的,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那就好。”凌夕放下心來:“我餓了,雋宇。”
杜雋宇道:“我叫了外賣,我拿進來給你吃。”
“我出去吃吧,順便看看電視。”凌夕想到自己追的電視劇就快播了。
杜雋宇眸光一閃:“電視壞了,估計要過幾天才能看。”
“壞了?”凌夕想了想道:“那我用手機上網看。”
“手機輻射大,以後不準用了,對你和孩子不好。”杜雋宇拿起她的手機,沒收。
凌夕癟嘴,委屈不已:“那我整天在家不就像坐牢一樣了?讓我每天看一個小時吧?”
“不行,現在一切以你和孩子爲主,對你們不利的事情我不會再讓你做,等着我,我出去拿飯進來。”杜雋宇說罷,大步走了出去,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
凌夕覺得奇怪,雋宇今天是怎麼了?這麼緊張她,連手機都不給她用了。
吃了飯,凌夕又有些困了,杜雋宇道:“睡吧,我去洗澡也陪你睡。”
“好,最近犯困得厲害,好像除了吃飯就是在睡。”凌夕喃喃說着,已經睡着了。
杜雋宇眸子眯了眯,收拾了飯盒出去。
葉紫再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早上,睜開腫痛的眼睛竟看到父親葉世寧坐在牀邊,她驚喜地坐起來:“爸!”
“葉紫,可憐的孩子。”葉世寧輕輕拍了拍葉紫的臉,眸中悲痛,顯然已經知道凌晨出事的消息了。
葉紫悲從中來,眼眶又紅了:“爸,你知道了?”
“嗯。”葉世寧道:“楚林知道凌晨坐的航班號,昨天凌晨出事後,他看到了新聞,他怕你受不住所以讓我過來陪你,孩子,苦了你了!”
“媽呢?她知道嗎?”葉紫哭着問。
葉世寧搖頭:“不敢告訴她。”
“你一個人來的嗎?還是和楚林?”葉紫點點頭,是不能告訴凌母,她年紀大了,如何能承受得住這喪子之痛?
葉世寧道:“楚林要照顧妻兒,夏東輝和容總經理陪我一起來的,他們現在去現場看情況了,希望能帶回好消息來,你纔有孕,孩子不能沒有父親。”
“嗯!”葉紫拼命點頭,淚如雨下。
這時,裴昕帶着杜雋宇進來了,見葉紫又在哭,裴昕心裡隱隱作痛,張了張嘴想說點安慰的話,但看有旁人在不好說,只疼惜看了葉紫一眼。
“姐夫……”葉紫望着杜雋宇悲痛不已。
杜雋宇沉重走過去,哀痛喚道:“葉紫,節哀!”
“姐夫!”聽到節哀二字,葉紫心如刀絞,她始終不能接受凌晨已經不在的事實,她多希望這是一個夢,夢醒後凌晨就會回來了,她哭道:“凌晨說過,他只是去出差,一個星期後就會回來了,我等他,我會等他的……”
杜雋宇背過身後,肩膀抖動。
葉世寧也忍不住老淚縱橫,他本以爲上天眷顧,讓他有個這麼好的女婿,讓女兒有個這般好的依靠,可是上天卻要奪走他的好女婿,奪走女兒的好丈夫,更讓他的外甥還未出生就失去了父親!
裴昕緊了緊拳頭,世上有什麼比得過親人離去更讓人痛苦的事情?
“好孩子,別哭了,這樣對孩子不好。”葉世寧慈愛地揉着她的發,勸道。
葉紫忍住悲痛,問杜雋宇:“姐呢?姐知道了嗎?”
“我沒有告訴她,她的身體怎麼能承受得住這樣大的打擊?”杜雋宇轉過身來,紅着眼道。
葉紫咬着脣猛地點頭:“對,不能告訴姐,不能讓她也出事!”
“你有很多未接來電,要不要回個電話?”裴昕將他的手機拿出來,問道。
她的手機摔壞了,他便將卡放到了他的手機裡。
葉紫接過手機翻看記錄,是田一一、楚林、萬雨馨、陸康、鍾葉等人打來的,她知道他們是打來安慰她關心她,可是她現在不敢聽他們的聲音,她怕一開口又是流淚不止,父親說哭太多對孩子不好,她不能讓她和凌晨的孩子出事!
她把手機遞迴給裴昕:“不用了,要是他們再打來,你就幫我接,說我很好,讓他們不要擔心……”說着,又忍不住鼻子發酸。
裴昕嘆了口氣道:“好。”
傍晚時分,夏東輝和容展陽回來了,葉紫看着他們又是一通痛哭,急着問:“怎麼樣?有消息了嗎?”
容展陽嘆了口氣,走到一旁。
夏東輝沉痛地看着葉紫,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告訴我,現在還有什麼是我承受不住的?”葉紫急道。
夏東輝猶豫再三,還是道:“飛機墜落海中後,附近有鯊魚出沒,很多乘客的屍體都被吃掉了,凌晨的屍體沒有打撈到,估計也被……”他說不下去,心塞得要死。
“怎麼會?怎麼會連屍體也沒有給他留下?”葉紫捂着嘴痛哭起來:“凌晨,你太可憐了,太可憐了……”心痛得窒息,她眼前一黑又陷入無盡的黑暗之中。
“葉紫……”裴昕第一時間衝了過去,見葉紫身下溢出血紅,臉色大變朝衆人急喊:“快叫醫生!”